沈子昂不过为求顾青秧一笑,见顾青秧笑得直抹泪,捂得肚子喊疼,心里稍微宽慰些,却更加心疼。
顾青秧笑得摇摇摆摆,瘦弱的身体似乎随时会被风吹走,叫沈子昂看着就担心。
吃饱喝足,两人在咖啡店消磨时间,没有交谈聊天,只有一片冷寂的沉默。
顾青秧摩挲着咖啡杯,沉默良久,突然说:“我在段家过的不好。”
一旦开了口,很多事情都变得简单。
“婆婆就像黑山老妖,无时无刻不处于吃人状态,没有一秒看我顺眼,不是处在折腾我的状态,就是处在准备折腾我的状态,本以为输血能赢得一些好感,却只是我自作多情。”
顾青秧笑的苦涩。
在段家所受的各种委屈,能告人的,不能为人所知的,全都说出来,心情太压抑,气氛太合适,听众太上道,顾青秧不吐不快。
沈子昂面色铁青,隐藏在桌子下面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平滑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
深吸一口气,说:“顾青秧上诉成功,判刑一年。”
这才是他今天联系顾青秧的理由。
顾青秧霍然抬头,这差别也太了大吧!
“怎么会这样?”顾青秧十分惊愕。
一审无期,二审却只有一年,这根本是天与地的差别。
“车祸肇事逃逸一案的被害人家属主动撤诉不予追究,只剩你的两个案子……”沈子昂眼底掠过一丝愤怒,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恨意。
顾青秧垂头思索,没有注意到,眼中露出一丝了然,“谁替她出的钱?”
能让被害人家属主动撤诉,一是威胁,二是钱,但顾雪棉可谓走投无路,还有谁会替她出钱?
沈子昂犹豫地看顾青秧一眼,欲言又止。
“我爸?”顾青秧心底有些无力,她倒不生气,顾镇山不是不疼她,只是很心软。
沈子昂摇头:“不是。”正因为不是,正因为匪夷所思,才不好开口。
“那是谁?”
顾青秧很惊讶,有能力且愿意帮顾雪棉的人,大概只有爸爸,顾青秧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帮顾雪棉。
“段太太。”
顾青秧身体一震,整个人软下来,心中滋味万千,难过的不知该怎么好,自嘲的笑道:“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受婆婆讨厌的媳妇。”
这根本不是嫌弃的问题,这是恨!
婆婆到底有多恨她,多厌恶她,才会把她当做仇人一样对待?
“这不是你的错。”沈子昂干巴巴的安慰,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的词穷。
“不是我的错还能是谁的错?我背叛我妈,嫁给逼死她的仇人的儿子,还希望她原谅我祝我幸福,不是我的错还能是谁的错!”顾青秧突然激动的吼道。
说完,浑身脱力瘫在椅子上。
沈子昂一震,心中十分不安,他一手缔造小青秧虚假的过去,希望可以离间她跟段示乾的感情,却依旧没能阻止他们在一起,果然,小青秧已经知道他给的消息是错误的,有问题的,她会怎么想他?
是段示乾告诉她的?
她果然还是最相信段示乾。
内心的恐惧让沈子昂开始颤抖,仿佛瞬间掉入苦海,沈子昂颓然地等待宣判。
“我恢复记忆了。”顾青秧木然窝在椅子里喃喃。
沈子昂愕然,居然是这样!小青秧自己想起来了!但是记忆恢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吧,除非精神受过极大的压力或创伤!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小青秧记起那痛苦不堪的过去?
沈子昂望着顾青秧,眼底满是心疼,绞尽脑汁的安慰:“你不是一直想记起以前的事,记起伯母疼爱你的一切,别这么说自己,伯母九泉之下会伤心的。”
顾青秧水汪汪的眼睛里滚动着泪珠,含而不坠,晶莹剔透的滚动在微红的眼眶中,让沈子昂看着心疼不已。
“这是报应吧!”
眼泪终于坠落,顾青秧呜咽哭起来,抱着胳膊像猫咪一样卷缩着,虚弱的身体让她哭泣的声音都低微无力。
哭出来就好,沈子昂松口气,看着小青秧忍泪的样子反叫他更难过,没一秒,沈子昂又心疼的不行,像傻子一样站在顾青秧身边,手足无措。
抓着纸巾递过去,碰到顾青秧冰冷的吓人的手指,沈子昂骇了一跳。
“你手指怎么这么凉?哎呀,身体也好凉,不行,会生病的,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把外套披在顾青秧身上,沈子昂扶着顾青秧站起来,顾青秧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憔悴的似乎随时会虚脱,吓得沈子昂赶紧半抱住她。
进入高层观景电梯,沈子昂美人在怀,却根本没有观景的心思,低声安慰怀中已经哭成泪人,脆弱的连站立都困难的顾青秧。
沈子昂温暖的肩膀和胸膛,让顾青秧感觉有所依靠,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只狠不能让所有的茫然和不知所措都随眼泪一起被冲走。
沈子昂不经意间抬头,却看见段示乾在对面的电梯上,他们一个下行,一个上行,相错而过。
段示乾冰冷的目光,穿透电梯的透明玻璃遥遥刺向沈子昂,身体散发着可怕的寒气,隔着老远沈子昂都能感觉到。
但是那又如何?
居然把小青秧弄成这副模样,你还有什么资格再拥有她?
沈子昂遥遥露出轻蔑的笑意,埋头对怀里的顾青秧轻声说话,而这一举动,从段示乾前的角度看来,更像是亲吻。
“小青秧,再哭下去,咱们就要被水淹了。”沈子昂到底担心顾青秧的身体,不敢让她继续哭下去。
顾青秧已经哭到没有力气,却仍在断断续续的抽噎,呜呜咽咽,听到沈子昂的话,她想笑,却身体一软,眼前一黑,突然晕过去。
简直就像投怀送抱!
段示乾瞬间被怒火席卷,右拳狠狠打在玻璃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背对段示乾的顾青秧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背上红杏出墙无耻劈腿的黑锅。
沈子昂心中一惊,揽着顾青秧慢慢滑落,怀中的人轻的好像落叶,他拍也不拍,摇也不敢摇,只能切声呼唤,顾青秧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简直吓坏他,顾不上跟段示乾示威。
段示乾冷冷看着对面渐行渐下的电梯,沈子昂跟顾青秧搂在一起,亲密相拥的坐在地上,似乎越吻越激烈,越吻越投入,那恨不能就地解决的投入劲,让段示乾的眼眸蒙上一层血色。
地面,一滴一滴的血在慢慢滴落。
眼见对面的电梯消失不见,石成耀才松开阿穷的嘴。
阿穷大口大口喘气,青紫的脸慢慢恢复正常,“老大别担心,大嫂不一定红杏出墙,啊……”
屁股被踹了一脚,石成耀干的。
这憨货不踹不足以平民愤!
病房里,顾青秧在床上昏睡,沈子昂在用手机上网,一脸的认真。
“我这是怎么了?”顾青秧的声音比猫咪仔还弱小。
沈子昂“蹭”一下闪过床边,一张桃花脸笑得好灿烂,“醒了?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顾青秧怔怔看着沈子昂,脑子有点不在状态,忽闪着大眼睛,迷惑道:“晕倒是不晕,但是沈子昂,你的脑袋变得好大,肿了么?”
沈子昂悻悻地缩回脑袋,小青秧真是,醒来就消遣他。
下一秒,他又精神奕奕蹭上去,举着手机对顾青秧说:“小青秧,好久没出去玩了,陪我出去溜溜吧!”
溜?
谁是狗?
顾青秧胸口一堵,凶巴巴道:“溜狗哦!”
痛哭一场,她心里舒服多了。
沈子昂搅起三寸不烂之舌,忽悠死人不偿命,“溜狗也不错啊,小青秧想溜狗啊,可是我跟你都没养狗,不过这个不是问题,来,先看看我挑的地方,都是风景很好的地方,瞧瞧这个山多清,水多秀……”
温籁度假屋,养身的天堂。
顾青秧心中一暖,知道沈子昂是想借机让自己好好休养身体,但这份好意她却不能接受,原因太多太多。
她继续恶狠狠:“你当养老吗?我有那么老,要沦落到跟老年人一起玩?”
“那这个这个,年轻人的天堂……”沈子昂再接再厉。
“爱情的诞生之地!沈子昂,你是想让我红杏出墙吗?”
我倒是想啊,沈子昂在心里嘀咕,脸上却依旧笑得桃花朵朵开,“那这个这个,温泉,还有亲亲鱼……”
沈子昂每提一个,都被顾青秧恶狠狠拒绝,理由千奇百怪,让沈子昂哭笑不得,却也明白顾青秧的意思。
老娘不去!
痛哭一场,酣睡一觉,顾青秧的精神稍稍恢复,脚步沉重的踏入段家老宅。
“大少奶奶,大少爷在书房等你。”女佣说。
顾青秧摸摸脸颊,心里很忐忑,她关机,又拒接电话,不知道段示乾会怎么修理自己,而且,虽然哭过一场心里好受很多,但怎么面对段示乾,面对婆婆,顾青秧还是十分茫然。
她还是有点不想见到段示乾,耳边似乎仍能听到那句冰冷的,有个备用血库的儿媳妇,不是更有安全感吗?
想到那一幕,顾青秧就心底发凉。
硬着头皮推开书房门,见段示乾站在窗边背对自己,顾青秧莫名松口气,“找我有事?”
静静望着楼下远去的车影,直到车影消失不见,段示乾才转身回头,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你今天跟沈子昂相处的很愉快啊。”
岂止是愉快,简直是激烈!
他都不知道他跟沈子昂到底谁是老公!
“你跟踪我?”顾青秧有些难以置信。
段示乾挑起顾青秧的下巴,手指刚刚碰到顾青秧的唇瓣,又马上移开,别的男人用过的东西,他不稀罕,想到那剜心刺骨的一幕,段示乾的眼神冷若寒冰,“跟沈子昂在一起快乐吧?”
他什么意思?
段示乾的目光那样冰冷那样高高在上,似乎段母附体,让顾青秧陌生无比。
反应过来的顾青秧,被愤怒冲昏头脑,想都没想,反手给段示乾一个耳光。响亮的耳光在空荡荡的书房内响起,有些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