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毁容以来第一次出门,顾青秧从来没像如今这样觉得出门是一件极为难的事,每一个看见自己的人,都露出十分诡异的眼光。她当然知道自己确实很诡异,没人会在盛夏炎炎的日子里,还把脑袋和脸裹得严严实实!
刚走出小区大门,就听见身旁一身怒喝。
“顾青秧!”段示乾气冲冲从街边商店走出来,如果不是他多了心眼,他又要被这丫头给忽悠了!
他不是去买菜了吗?顾青秧一惊,拖着行李箱飞快走起来,眼看段示乾人高腿长,马上要追上来,干脆扔掉行李箱,提着包包在大街上狂奔。
可惜,她身体太虚弱,根本不是体魄健壮的段示乾的对手,连一分钟都没逃出,就被段示乾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衣领给逮住。
“顾青秧,你想跑到哪里去?”段示乾手上一用力,顾青秧被扯的踉踉跄跄,跌回他的胸膛。
“你居然想跑!”胸膛剧烈起伏,他实在太生气,这个丫头真是让人大意不得!想法一出接一出,前脚答应的好好的,表情乖乖,后脚居然敢撒丫子落跑!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为什么想跑?”他的声音冷凝的似乎能结出冰花,想到她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放下自己的戒备,他简直就要气炸肺!
一连三个问题,一个紧追一个。
顾青秧被紧紧勒在段示乾的胸膛,肋骨疼的快要裂开,呼哧呼哧喘着气,不知不觉中,她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不过才狂奔一分钟,居然就喘成这样。
段示乾心疼的松开一些力道,却依旧死死把顾青秧锁在怀里,语气槽糕的问:“为什么骗我?”
顾青秧苦笑两声,这叫她说什么好?早知道从就不图简单,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她哀求道:“段示乾,把钥匙还给我吧。”
她还是不愿意,段示乾心底一痛,声音冷冷道:“因为沈子昂?”
顾青秧沉默不语,宁愿段示乾就此误会而生气离开,身后的胸膛起伏越来越剧烈,身前的手臂勒得越来越紧,就再她以为段示乾即将爆发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被公主抱了!
这样当街的举动,立刻引来人们的注视,顾青秧拉着脸上的纱巾,惊慌道:“段示乾,你想干什么?”
段示乾冷笑不语,他想干什么?她不是想走么,可见那小蜗居是呆腻了,正好跟他回去!还省了他一番口舌。
被扔进副驾驶座,顾青秧捂着晕乎乎的脑袋,摸索着开车门,车门却已经被段示乾锁上,“段示乾,你想干什么?放我下车!我要回家!”
段示乾听见这话,心底涌上一阵怒气,“你宁愿呆在那个破地方,跟沈子昂一起过苦兮兮的日子,也不愿让我照顾你!”
“是!如今所见,就是这样!我日子再苦,也可以自己做主,不用去像女佣一样伺候别人、讨好别人,我乐意!现在可以放我下车了吗?”顾青秧忍着眼泪,质问段示乾。
明明狼狈成这样,偏偏还要跟他犟,明明瘦弱成这样、槽糕成这样!冰冷的眼眸攫住顾青秧,段示乾突然冷声问:“你喜欢他?”
顾青秧被这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微怔,很快反应过来,牙尖舌利的讥讽,“是啊,我喜欢沈子昂,这是明摆着的事!有眼睛的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为了能下车,她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段示乾眼底流露出的冰冷暴虐,让顾青秧心惊,却犟着脾气硬生生瞪回去。
段示乾突然一拳打向顾青秧,打在她身边的车窗上,吓得顾青秧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他却挂着一脸冰冷的表情,帮她扣上安全带,突然,猛地踩下油门,车子飞窜出去。
顾青秧被抛起来,身体猛然悬空却被安全带挡住滞留在空中,不由吓得惊呼出声。
“你疯了?你要去哪儿?你这是抢劫!快我放下去,不然我报警了,我真的报警了!”她握着手机威胁,眼睛瞪得圆圆的。
车子开出小区,段示乾猛然打转方向盘,手机脱手飞出去,砸在前车窗上,弹到段示乾脚下。
眼见车子离小区越来越远,顾青秧恐慌到极致,“段示乾,要我接受你的照顾,还不如让我去死!”
她解开安全带,掏出包包里防身用的水果刀抵在喉咙上。
“停车!不然我死给你看!”
段示乾一颗心直直堕入冰海。
那柄小小的水果刀,刀刃仅有一指长,抵在顾青秧的脖子上,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段示乾的心痛得几乎裂开,她就这么讨厌他?宁愿死,也不愿接着他的照顾?
“我叫你停车!”仅仅是一瞬的犹豫,锐利的刀刃更加逼近顾青秧的脖子,一丝刺目的血红蜿蜒流下,刺痛了段示乾的眼睛,向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狠狠扎下去。
“我停!”他猛然大喝,眼中已经满是猩红,看着狰狞骇人。
“秧秧,你松手,我停车。”
顾青秧丝毫不信他,怕他故技重施,再来一手漂移弄飞她的小刀,小刀死死抵着脖子,决然道:“你先停车,放我下车!”
仅仅几句话的功夫,顾青秧白皙的脖子里,又多了几行血红,早已散乱的墨蓝纱巾也晕染上血迹。
顾青秧,你怎可如此狠心!
段示乾第一次感到绝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在他不顾一切,想要全力得到的时候,他最爱的人,最不愿伤害的人,却以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打破他的幻想,否认他的一切努力。
这刀刺在她的脖子上,却扎他的心里。
“好,我停。”
双手死死抓紧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跳,竭尽全力的平稳窜道,靠边停车,这份当即立断和步步惊心,只为了那把冰冷无情的小刀,不要再伤到顾青秧一毫。
顾青秧不后悔冲动之下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段示乾,只怕段示乾会突然改变主意,她握着小刀的手在颤抖,又惊又怕的心情稍稍平稳些,“把车门打开,让我下车!”
段示乾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猩红的眼眸却紧紧盯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已经打开了,秧秧,你把小刀放下,我答应你,从今往后,绝不再逼迫你!”
他斩钉截铁的承诺并未换来顾青秧的信任。
顾青秧打开车门,逃一样的下车,却又突然顿步转身,段示乾以为她回心转意,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希翼,却被顾青秧的话打得灰飞破灭。
“钥匙还我。”顾青秧咬着唇,右手紧紧握着小刀,警惕地看着段示乾。
段示乾眼中的猩红一点点褪去,寒星似的眼眸渐渐失去光泽,缓步走过去,却被顾青秧紧张的喝止,“不许靠近我!把钥匙扔过来!扔准点,不许耍花招!”
她是怕极了他利落矫健的身手!
段示乾的心一点一点沉没,堕入又黑又冷的深渊,原来他如此不值得信任,也是他刚刚才用近乎绑架的方式想要带走她,掏出钥匙,慢慢丢过去,准准抛在顾青秧的怀中。
看着那双黑洞洞足以吞噬掉一切光线的眼眸,看着似乎被吞噬掉灵魂只剩下躯壳的段示乾,顾青秧心疼的难以呼吸,眼睛酸涩的连睁开都做不到,连忙转身,任由眼泪滑落。
硬着心肠说道:“不许再来找我!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眼泪肆意落下,顾青秧掩着唇急忙逃离,这样的段示乾让她好心痛,不赶紧逃掉,她一定会犹豫,会后悔,会忍不住跟他走,那绝对不可以!
她绝对不要成为段示乾优秀完美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顾青秧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恶最卑鄙最无耻的女人,竟然如此狠心伤害最深爱自己的人!
看见顾青秧决然逃离的身影,段示乾矗立在街边一动不动,似乎冷硬成石雕。
梁小仙气冲冲溜进石成耀的办公室,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眼睛恶狠狠盯着他,活像要吃人,“石成耀,都怪你出的馊主意,你看看老大现在的模样!”
她都不忍心说,那样子还叫人吗?连精气神都没了,还不如回到当初的模样做一块万年寒冰,至少能给办公室降降温!生气也好,发怒也罢,至少是个会喘气的!
石成耀侧身靠在窗边,指尖夹着一根香烟,他眼神幽幽:“不破不立,绝望也好,总比一直在半空吊着强。”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老娘我今天非要叫你知道老娘的厉害!我我、我砸死你!砸死你,有种你别躲,你躲就不是男人……”梁小仙撸起袖子,抓起桌上的文件一股脑儿朝石成耀砸过去。
石成耀一手插进裤子口袋,偏头、侧腰,轻松的躲避梁小仙的各种暗器。
方纪参被见势不妙的小秘书叫来拉架,刚推开门,迎面飞开一道黑影,险险擦过额头,“啪”一声落地,摔得粉碎,却是个瓷制不倒翁,方纪参吓出一身冷毛汗。
梁小仙讪讪停手,不服气的瞪了一眼屁事没有的石成耀。
方纪参一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看看一地凌乱的办公室,苦口婆心的劝梁小仙:“你跟他动手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手好,又伤不了他一根汗毛,还不如先把帐记着,逮着哪天他喝醉了,把他蒙头揍一顿。”
石成耀手一抖,香烟差点掉在地上,这混蛋出的都是些什么馊主意!
梁小仙女王一样叉着腰,恨恨剜一眼石成耀:“老娘没那心情记他的烂帐!”
方纪参温和一笑:“气出够了就出去干活儿,要还没出够,今晚拉他出去拼酒,把灌醉后,你想把他扔谁床上就扔谁床上。”
“方纪参,我睡你女人了?”石成耀冷冷盯着方纪参,这混蛋的主意一个比一个毒!
石成耀虽然女人无数,但其实很挑嘴,看不上的女人,绝对看都不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