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我带来，失去至爱的痛苦；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至爱的痛苦！枫臣恶少的脑袋被我轰了个稀巴烂，这是你害的！你不应该爱上他！雪舞回风，你混帐！你好混帐——”
是不是看着别人遭受同样的痛苦，自己心里就会变快乐点？巫残云应该是更快乐了吧？是不是只有死亡，才会让自己少一份内疚，对他人少一份亏欠？即将归于尘土的雪舞回风是否又得到了宁静？泪水源源不断，汇聚成溪流划破了床上之人脸颊，此生她终归是不欠谁的了。
那支火铳，却最终再没有奏响胜利的凯歌。
没有杀了雪舞回风，也许阴阳相隔才是对面前人最好的惩罚。斜倚着身子，巫残云傍在雪舞回风靠里的床畔，居高临下望着她此生最在意的人，纤手抚摸着雪舞回风衣襟前的绒毛，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个样子心平气和在一起了。
“还记得小时候，和姐姐睡在一起吗？”她的态度较之前温和了很多，仿佛又回到七年前，替小女孩儿抚干泪珠的大姐姐形象，那些尘封的画卷才铺陈开一角，“那时候你很怕黑，老做噩梦，你总是黏着姐姐，要和姐姐一起睡，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怕你爹的亡魂会来找你，所以才黏着我，你嘴里虽然说，有多爱多爱你爹，可你胆子实在很小。”
她细数着，嘴角衔接一抹甜蜜而又哀愁的笑容，笑容瞬间转化为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无奈，“但你要知道，一个怕亡魂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用剑高手，姐姐为了训练你，什么方法都用了。终于有一天，你不需要姐姐陪你睡觉了，我替你高兴，但也很失落，有你黏在怀里的日子，实在叫人值得怀念，但为了使你，成为出色的一流用剑高手，姐姐不舍得也得舍得。别再用这种态度对我，好不好？”
她似在向面前人乞求，乞求却无济于事，从巫残云杀死雪舞回风最爱的人那一刻开始，便注定所有的姐妹情义，都已经在巫残云沾满血腥的双手中化为乌有，从今往后，雪舞回风的心底都只会有怨恨，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面前人！
那个人在说什么，都与自己无关，雪舞回风不要听，也不想听，那样只会让她铭记，巫残云带给自己的痛苦有多么深。身旁人却仍然像个把记忆丢在了昨天的老婆婆，在原有的话题上喋喋不休。
“从很久很久开始，我就不再想感情，原本以为我这辈子的喜怒哀乐，不会再被人牵引和支配，却没有想到，栽在你这个丫头的身上！”
“我恨你！我恨你！”
雪舞回风控诉着，连憎恨，她都不愿施舍面前人一记憎恨的眼眸。那些残忍的字眼，巫残云一句也不想再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封住了雪舞回风胸前两处穴位，将身旁人一掌推下床去，当初她就是这样，让枫臣恶少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的，匕首不知何时已在床上之人高举的手上！
手起刀落，不是捅向雪舞回风，却是利落地割掉雪舞回风身上的绳子？她不是要杀了自己吗？雪舞回风来不及拭去瞳孔的疑惑，锣鼓般密密麻麻的撞击已袭上了后背，一脚接着一脚，巫残云爆发着心中的怨气……
是不是将所有怨恨发泄出来，便可以减少对那个人的爱？是不是看着那个人痛不欲生，就可以让自己平添一丝痛快？当地上之人忍住疼痛，手环向受尽痛楚的左边臂膀，终止这场无休止战争的还是那个深恶痛绝的自己？
哪怕地上之人骂自己、同自己大打出手，都好过现在这样不闻不问，她却什么都不曾给予，甚至一记憎恨的眼眸，那个人都吝啬施舍，她们之间，早已断绝了昔日情分。
环抱着已近脱臼的臂膀，雪舞回风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当目光落及活动自如的掌心，才赫然发现了异样。怎么回事？她不愿相信，是刚才的拳**加替自己解开了穴位？面前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双带着幽怨的眼眸散发出质询，迎来的却是撕心裂肺之人一记歇斯底里的咆哮！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
巫残云手指向门外，那个人着实伤透了她的心，声音有多么高亢，心里便会有多么空虚。她的威吓，着实吓坏了支撑在地面上的那个人，谁来告诉雪舞回风这到底是怎么了？前一刻，面前人不是还手拿火铳指着她的头颅吗？前一刻，面前人不是还视同水火对她拳脚相向吗？
她来不及整理好混乱的思绪，她的身子被牢牢钉在地面，如同被人抓进来扔进了帐篷的俘虏，雪舞回风仰望着那张时而清晰时而陌生、主宰着她命运的面容，任由那些恐惧的、张牙舞爪的想法仿佛脱离了灵魂的躯壳，游走在失魂落魄的边缘，也许面前人能够给她一个完整的答复。
“我原本以为，我很高兴看到你们生离死别，原来我自己也不了解我自己，竟然为了你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丫头，冒着生命危险，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姐姐你说什么？”
面前人话里的意思，雪舞回风已分辨不太清。她的双唇在颤抖，她的灵魂在撼动，是这个样子的吗？是这个样子的吗？那个人还没有死，她没有杀了那个人！那个人还活着！雪舞回风想要从巫残云口中得到一个确切，巫残云却不由分说将面前人拽离了地面，够了，她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受到那双幽怨眼眸的支配！
“我不要再见到你，你给我滚——”
容不得那个人在她眼里种下的死灰复燃的影子，巫残云一把将雪舞回风推向了门外。竹节错落的庭院深处，就只见一道黑影拉着雪影经由深黑色的长廊，义无反顾朝着叶茂横生的偏僻处走去。
当巫残云推开废弃的竹篓，一味同那些铺陈的干稻草较着劲儿，雪舞回风不清楚面前人带她来这里做什么？等巫残云揭开掀盖，重新镇定站在她面前，雪舞回风更加愕然，三味堂里何时也多了条密道？是这个样子的吗？面前人要帮助她离开？那个姐姐，实在令她捉摸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