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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瓷像

血红的火焰仍在青绿的莲花灯中燃烧。萧七木立在莲花灯凝望着坐在长案后那个女阎罗,眼珠子一动也不一动。

灯火照耀下,他英俊的面庞也闪动着青绿的光辉,虽诡异,但绝不难看,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幻。

一个真正英俊的人本来就绝不受任何的灯火影响,无论在怎样的灯光照耀下,也一样英俊。

那个女阎罗彷佛也在凝望着萧七。

要嫁给萧七那个女阎罗莫非是这个样子?

这个瓷像也莫非就是那个女阎罗的化身?

萧七并不知道那件事。

他虽然凝望着女阎罗,眼中并没有阎罗的存在,什么也没有。

他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中,将所在事情都仔细的想了一遍。

不安之色忽然又在他眉宇间出现。

为什么不安?

也不知多久,萧七才从沉思中恢复自我,随即叹了一口气。

看来他这番沉思并没有任何的收获。

——无论如何也得找幽冥先生一问。

萧七暗下了这个决定。

——他到底哪里去了?什么时候才回来?

——见到我,他只怕就会逃走,这幢庄院的情形,他了如指掌,我却是并无多大印象,追逐想来,只怕轻易就会给他逃脱。

——那么该怎样?

萧七沉吟着,目光无意落在那副棺材之上,立时又凝结。

——不错,棺材!

——棺材是最适当的藏身地方,他回来相信一定会进来这个大堂内歇歇,只要一进来,我便出其不意从棺材内扑出,必可抓住他!

——就这样!

萧七举步向那副棺材走去。

棺盖方才已盖回,萧七再次将棺盖移开,朝棺内望了一眼,倏的拔出剑,走到棺材的前面。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以剑在‘幽冥先生之灵柩’这七个字之间的地方刺穿了几条缝。

刺得很适当,骤看来,真还不容易觉察。

然后他回剑入鞘,一纵身,游鱼般滑进棺材之内,躺好了,才举手,托着棺盖,萧七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变成了一个瞎子,眼前除了黑暗之外,什么也都没有!

一股嗅来极不舒服的木香迅速充满了他的鼻子,他的肺腑。

他随即又感觉到自己好像已变成了一个死人,已快将埋进泥土,已开始堕落进地狱。

幸好他仍然听到自己的心房在跳动。

那种心跳的声音现在听来是那么响亮,又是那么单调,那么恐怖!

死亡的感觉仍然是那么浓重,压得他简直就像要窒息。

这样做,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萧七一时间也不知道。

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的了。

棺盖才移回原位,男女阎罗后面那幅嵌着火焰浮雕的照就动起来!

一团火焰无声的飞出。

那其实是嵌着那团火焰,两尺阔,七尺长的一块墙壁从里面推开来。

是一道暗门。

暗门后是一个黑黝黝的墙门。

一个人旋即从洞内飞出!

白须白发,一面皱纹,是一个老人。

奇怪的老人。

那个老人非独须发俱白,皮肤亦是白垩一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色。

就连他那双眼瞳,也是灰灰白白,几乎与眼白分不出来。

他相貌并不丑恶,神态也并不狰狞,却说不出的诡异,眉很竖,眼很细,鼻很狭,嘴薄,但耳朵很长,整块脸都很长。

颈也长,腰肢也长,手脚四肢更就像猿猴一样。

萧七身材也算高的了,但比起这个老人,最少还矮一个头。

这个老人简直就像是一个只用‘白不细泥’调水捏成,却一下错手给拉长了,不加以改正,入窑只烧一次,没有涂上釉药再烧的瓷人。

他身上穿的也是一袭白衣,袜既白,屦也白,人从壁洞里飞出,完全就一团白雾也似。

在他右手,握着一支三尺三,闪亮锋利的长剑。

人剑一飞两丈,落在那副棺材之前,一剑突然刺出!

‘夺’一声,剑刺入棺材之内。

萧七将棺盖移好,放下手,吁了一口气,方待怎样将心情稳定下来,然后转过身,从棺材前头那些剑洞往外偷窥,就听到了‘夺’的那一声!

在棺材之内听来,那一声份外响亮!

萧七那颗心应声猛一跳,整个人几乎跳起来!

幸好并没有!

那剎那之间,剑已经穿透棺材,从他的咽喉之上刺过,距离他的咽喉只不过三寸!

他已经感觉到剑上的寒气,浑身的毛管剎那支支倒竖!

微弱的光芒从棺前的剑洞透入,正射在那支剑之上。

萧七的眼睛也已适应。

一定神,他就看出是一支剑。

剑从左面棺壁刺入,在他的咽喉之上刺过,刺入右面的棺壁之内。

剑锋一上一下,他方才若是跳起来,咽喉是必就上剑撞锋,就准得当场一命呜呼。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

否则那支剑就不会刺进来。

也知道发现他的那个人暂时还不想杀死他,否则那支剑绝不会刺得这么巧。

可是他仍然捏了一把冷汗。

那一剑虽然刺得很有分寸,但那剎那之间,他未必躺得那么适当,也许正在转身,也许上身正在下躺!

无论是哪种也许,剑都可能会穿透他的咽喉!

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

却只是不错。

因为死亡的威胁现在才刚刚开始,才降临。

他并不懊恼,反而有点想笑的感觉。

因为他还没有忘记,是他自愿进来这副棺材之内。

他现在总算已知道那样做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是谁刺进来这一剑?

——幽冥先生?

动念未已,萧七就听到了一阵笑声。

男人的笑声,奇怪的笑声,从棺材前端那些剑洞传进来。

人是否也在棺材前面?萧七却不能肯定。

笑声并不响亮,却很清楚的传入他耳中。

阴森!恐怖!

萧七打了一个寒噤,却没有动,也不敢动。

他本来就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现在更不能不理智,虽则生死关头,但在动之前,仍然必须先清楚本身的处境,来人的企图。

现在他连来人的身份也未清楚。

他只是知道,来人早已躲藏在附近,躲藏得很机密,身形很轻灵,气力也很充沛。

若不是早已躲藏在附近,绝不会那么快就知道有人在棺材之内。

躲藏得若不秘密,绝不能瞒过他耳目。

身形若不轻灵,他虽在棺材之内,在来人出现的时候,多少也应有感觉。

气力若不能充沛,根本就刺不出那么迅速,那么凌厉的一剑!

这些加起来,已足以证明来人非独狡猾,而且武功很高强。

在这样的一个人监视之下,他若是妄动,无疑就等于自取灭亡。

所以他要动,就必须等候机会,掌握机会,一动就必须完全摆脱来人的控制,死亡的威胁。

他现在已经在等候机会的降临。

机会何时降临。

只不过片刻,在萧七的感觉,已有若几个时辰。

棺材,黑暗,森寒的利剑,死亡的威胁。

有生以来,萧七第一次陷身这样恐怖的恶劣的境地。

冷汗已经从他的额上涔下。

笑声终于停下。

一个奇怪的语声旋即传来:‘你死了没有?’

阴阳怪气,萧七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语声。

语声说话中,居然好像很开心萧七的生死。

萧七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没有。’

那个奇怪的语声又问道:‘也没有刺伤你?’

萧七道:‘也没有。’

‘嗯,说话中气很充足,想来并没有说谎,很好很好!’

一连两声很好,似乎很高兴那一剑并没有刺伤萧七。

萧七听得诧异,反问道:‘你不想杀我?’

‘暂时还不想。’

‘也不想伤我?’

‘暂时也不想。’

‘只是暂时?’

‘不错!’奇怪的语声一沉。‘但你若轻举妄动,迫不得已,我也就只好立即杀了你。

萧七缓缓舒了一口气,道:‘高姓大名?’

‘你现在躺在谁的棺材内?’

‘幽冥先生,’萧七试探问道:‘阁下莫非就是幽冥先生?’

‘正是!’

萧七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奇怪的语声立即便问道:‘你叹什么气?’

萧七道:‘此来我原是存心一见先生的……’

幽冥先生道:‘那么你应该就好好的坐在大堂之内等候我才是,怎么躲在棺材里?’

萧七答道:‘我乃是怕先生避不见我面。’

幽冥先生怪笑道:‘到底不是一个老实人,才说了两句老实话,就忍不住说谎了。’

萧七苦笑道:‘也不是完全说谎。’

‘这就是说你这个人也是完全不老实的了?’幽冥先生还是怪笑不绝。‘妙极妙极。’

萧七只有苦笑。

幽冥先生接问道:‘你最少有存心是打算出其不意,突然在棺材内扑出来,抓住我的吧?’

萧七道:‘不止一半。’

‘老实话又来了。’幽冥先生一听又怪笑起来,‘跟你这个人说话倒也有趣得很呢。’

萧七道:‘哦。’

‘你大概怎也想不到反而给我出其不意困在棺材之内吧?’

‘完全想不到。’

‘这句应该毫无疑问,完全是老实话的了。’

萧七道:‘嗯。’

‘现在你心里是否很难受?’

‘多少。’

‘生气不生气?’

‘有一些。’

‘生气哪一个?’

‘自己。’

幽冥先生大笑道:‘还有句老实话,你知道不知道?’

‘弄巧反拙?’

‘不是这一句。’

‘自挖坟墓?’

‘一些也不错!’幽冥先生大笑不已,笑得好像很开心。

——机会来了!萧七一个身子连随往下缩。

‘笃’一声立即在棺盖上响起来,萧七所有的动作只好立时停顿,鼻尖正抵着剑脊。

幽冥先生旋即笑问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耳朵一直贴在棺材?’

萧七道:‘现在知道了。’

‘你移动的时候衣衫能不避免与棺材底接触?’

‘不能。’

‘我的耳朵一向没有毛病,而且比别人好像还灵敏得多。’

‘毫无疑问。’

‘所以你还是不要再动的好。’

‘哦?’

‘我天生疑心很重,说不定会再给你一剑!’

‘你手上还有没有一支剑?’

‘三支!’

‘笃笃’又两声响起来。

萧七倒抽了一口冷气。

幽冥先生笑接道:‘三支剑现在都已插在棺盖之上,每一支都是利剑,除非你身上穿了铁甲,否则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动的好。’

萧七道:‘我已经接受你的劝告。’

‘这才是好孩子。’

‘不知道你准备怎样对付我?’

‘立即你就会知道的了!’

‘蓬’一声立即响起来,整副棺材猛然一震!

萧七骇然道:‘你在干什么?’

幽冥先生‘咭咭’怪笑,道:‘将棺材钉起来!’

语声一落,又‘蓬’一声!

萧七心头一动,道:‘方才你插在棺材上的不是三支剑,是三枚棺材钉?’

幽冥先生道:‘不错!’蓬然又一语。

萧七叹息道:‘你这个人原来完全不老实。’

幽冥先生道:‘也不是完全。’

萧七道:‘哦?’

幽冥先生道:‘即使没有剑在手,你若是妄动,在你从棺材冲出那剎那,我要杀你相信也不困难。’

萧七道:‘现在想来当然是更加容易了。’

幽冥先生大笑道:‘这个还用说?’

笑语声中,‘蓬蓬’接连两下巨响。

萧七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钉多少口钉子?’

幽冥先生道:‘左二右二前后各一,六枚钉就足够了!’

萧七道:‘少钉一枚成不成?’

幽冥先生道:‘这样不好看。’‘蓬’然钉下第六枚。

他随即‘咭咭’怪笑道:‘想不到我年纪虽然老大一把,气力还未完全退弱,七寸长的棺材钉只一搥完全敲棺材内!’

萧七道:‘这也是老实话?’

幽冥先生道:‘老实话,足七寸,半分也不短。’

萧七叹一口气,道:‘这么长的钉两枚已经足够,连钉六枚之多,不怕将棺材撬开来的时候麻烦?’

幽冥先生道:‘为什么我还要将棺材撬开?’

萧七道:‘这可是你的棺材。’

幽冥先生道:‘可惜不能再用了。’

萧七道:‘棺材不是还很好?’

幽冥先生道:‘穿了那么多洞,还说好?’

萧七道:‘这最低限度空气流通。’

幽冥先生咭咭的怪笑道:‘听来你好像很喜欢这棺材,既然是这样,索性就给你用好了。’

萧七又问道:‘这副棺材在哪里可以买得到?’

幽冥先生道:‘你这样问,是不是想赔一副新的给我?’

萧七道:‘正是。’

幽冥先生道:‘哪里也买不到,是我自制的。’

萧七道:‘那么值多少钱?’

幽冥先生道:‘你想赔我钱?’

萧七道:‘我大概还赔得起。’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弄坏了你的棺材,我实在很过意不去。’

‘看来你这个人还不坏。’

‘还不坏。’

‘那就糟糕了。’

‘为什么?’

‘你难道没有听过好人不长命这句话。’

萧七苦笑。

幽冥先生道:‘其实我这个人对于钱,也是很感兴趣的。’

一顿却又说道:‘可惜我现在不等钱用。’

萧七道:‘未雨绸缪,是一种很好的习惯。’

‘听说是的,可惜我从来都没有这种习惯。’

‘那么你什么时候才等钱用?’

‘也许一时半刻,也许十年八载。’

萧七又叹了一口气。

幽冥先生大笑。

这一次的笑声,萧七在棺材内听来,也觉得有点震耳。

他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个幽冥先生内功的高强实在他意料之外,人困在棺材之内,又在这样的一个高手监视之下,他哪里还有半分脱身的把握。

他这口气才叹尽,吱一声,那支剑便已抽出。

剑脊从他的鼻尖擦过,森寒的剑气直透心脾,那剎那之间,他不禁一连打了三个寒噤。

幽冥先生奇怪的语声连随又传进来:‘你现在可以在棺材内自由活动了。’

言毕笑声旋即又大作,笑得显然非常开心。

萧七也笑,苦笑。

幽冥先生事实在开怀大笑,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都笑得不住的颤动,须发也笑得怒狮般飞扬。

他坐在棺材之上,一手握剑,一手握搥,忘形下竟然将剑搥交击起来。

叮叮当当的一阵金铁声乱响。

这个人开心起来,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

好一会,他停下剑搥,笑声却未绝。

莲花灯上青绿色的火焰在他的笑声中‘突突’的不住闪动。

灯影纷摇。

男女阎罗,阴曹判官,牛头马面,所有瓷像脸庞上的投影在移动不已,一时间,也彷佛在开颜大笑。

无声的大笑。

大堂中更显得诡异,更显得恐怖了。

半晌幽冥先生才收住笑声,飕地从棺材上跃下,手舞剑搥,连跑带跳的,奔向那边暗门

这一次他并没有施展轻功,脚步声立时大作。

萧七耳贴着棺材壁那个剑洞,听得很清楚,知道那个幽冥先生已走远,右手随即握住了剑柄。

‘卡’一声,剑从鞘内弹出来。

萧七缓缓的将剑抽出。

他左手同时解下剑鞘,稀至胸膛。

七色明珠黑暗中幽然散发出柔和的七色光芒。

他以明珠为灯,细心的观察周围的棺壁。

接合的地方异常紧密,棺盖周围亦是一丝缝隙也没有。

这个幽冥先生显然还是一个造棺材的天才。

萧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放下了左右手的剑鞘,手一翻,左右手抵在棺盖上,正准备发力,看看能否将棺盖撑开,忽然又听到了脚步声。

他所有的动作立时停顿,右手一落,又握住了剑柄!

——怎么这样快又回来了?

——方才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幽冥先生的确又从暗门中走出来。

剑搥都已经不在他手中,却多了一张椅子,一个木盆。

盆中有两壶酒,一只杯,还有一只烧熟了,香喷喷的麻辣大肥鸡。

他将椅子在男女阎罗之间放下,逐样将盆中的东西一一在那张长案之上放好,接着就在那张椅子坐下来。

然后他一搓双手,满满的斟了一杯酒。

酒气香纯,显然还是陈年佳酿。

萧七在棺材里也已嗅到了酒气。

麻辣鸡的香味。

他将眼睛移近棺壁那个剑洞。

那个剑洞正好就对着那边。

女阎罗的瓷像没有阻碍萧七的视线,萧七总算看到了幽冥先生的庐山面目。

——好奇怪的一个人!

萧七不知如何,剎那竟由心寒了出来。

幽冥先生吁了一口气,举起杯,轻呷了一口,忽然转望着棺材那边,道:‘你可有从剑洞中往外张望?’

棺材中隐隐传出萧七的声音,道:‘有。’

‘那么你应该看见我了。’

‘已看见。’

‘我双手之中拿着了什么?’

‘左手酒杯,右手酒壶。’

‘果然看见了。’幽冥先生接问道:‘你可知我喝的又是什么酒么?’

‘好像是女儿红。’

幽冥先生大笑道:‘你的鼻子居然也不错,不过,这却非纯正的女儿红,只是以女儿红为主,另外渗入了十三种其它的酒。’

‘又是你弄的?’

‘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够弄得这种酒?’

‘酒气很香,不知酒味如何?’

‘美味极了。’

‘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不能够亲自一试。’

‘这实在可惜得很。’

‘独喝也无味。’

‘我却已习惯了,’幽冥先生又自呷了一口,咭咭怪笑道:‘你还是少动脑筋好,就算我有意思请你一试我这种美酒,也不会选择今天。’

‘今天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今天实在太累了。’

‘为什么这样累?’

‘不就是为了钉棺材。’

萧七沉默了下去。

幽冥先生一把抓起那支大肥鸡,大大的啃了一口,含糊地接道:‘这支鸡也是我自己烧的。’

萧七没有作声。

幽冥先生又酒又鸡的吃喝一会,又说道:‘我烧菜并没有配酒那么行。’

萧七一直都没有作声,现在也仍不作声。

幽冥先生继续道:‘所以我烧的菜也没有名字,酒却每一种都有。’

萧七好像并没有听到。

幽冥先生接问道:‘你可想知道,我现在喝的这种酒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萧七总算开口答了一句。

‘阎王酒。’

‘哦?’

‘因为这种酒非常猛烈,不能够多喝,否则就准得去见阎王。’

‘怎样才为之多?’

幽冥先生拿起了酒壶朝棺材那边一晃,道:‘这种酒壶约莫就十壶。’

萧七道:‘你现在准备喝多少壶?’

‘你看到的了。’

‘两壶?’

‘只是两壶。’

‘这实在可惜得很。’

‘你想我喝多少壶?’

‘最少也十壶。’

幽冥先生咭咭怪笑道:‘我去见阎王,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萧七道:‘你不去见阎王难道对我有好处。’

‘也没有,这句可是老实话。’

‘老实说,你打算将我怎样?’

‘这个嘛——’幽冥先生邪邪的一笑。‘你真的很想知道?’

‘想得要命。’

幽冥先生却问道:‘你是否知道我也懂得造迷药,而且造得还不错。’

‘那又怎样?’

‘一会儿我就会将迷药从剑洞中吹进去。’

‘要将我迷倒?’

‘这样才能够放手施为。’

‘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幽冥先生笑道:‘我是准备将你的衣服脱光,浑身给你涂上瓷土,放进窑里烧成瓷像。

萧七浑身毛管逆立,失声道:‘你……你……’

幽冥先生截口道:‘你知道我这里那些瓷像究竟是怎样造成的?’

‘不成都是用活人涂上瓷土,放进窑里烧出来?’

‘一些也不错?’

萧七沉声道:‘你说的都是事实?’

幽冥先生道:‘难道你要我立即拿你来证明一下才相信?’

萧七闭上嘴巴。

‘方才你实在不应该阻止你那两位朋友将瓷像敲开来一看的。’

萧七冷笑道:‘你一直在这个大堂之内?’

‘否则又怎会听到你们的说话?’

‘我们却完全不知道。’

‘因为我懂得隐去身子。’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来自幽冥的幽灵?’

幽冥先生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做幽冥先生?’

萧七冷笑道:‘这个大堂之内若不是有地道就必定有暗壁。’

‘好聪明的人。’幽冥先生呷了一口酒,皱眉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说不定真的有办法从棺材之内脱身出来,我还是赶快动手的好。’

萧七慌忙道:‘你不是说今天实在太累?’

幽冥先生道:‘现在忽然不累了。’

萧七又道:‘你不是也有意请我喝一杯阎王酒吗?’

幽冥先生道:‘我将酒混在瓷土里塞进你嘴巴之内也是一样。’

萧七叹息道:‘现在我真的有些后悔阻止我那两位朋友敲碎那些瓷像了。’

幽冥先生‘咭咭’怪笑道:‘现在才后悔,是不是有些太迟?’

萧七道:‘那么你也等喝完酒,吃罢鸡才动手好不好?’

‘也好。’幽冥先生大杯酒,大块肉的吃喝起来。

以他这种速度,要将酒喝完,鸡吃罢,大概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看来他倒是有意思尽快将萧七弄成瓷像。

在他这个地狱庄之内,最少也有三百个瓷像。

三百个瓷像,也就是三百条人命。

三百条人命虽然还不算怎样多,但也不算少了。

这样子杀人的凶手却只怕是绝无仅有。

萧七再次躺下来。

棺材中充满了酒香,嘴嚼之声一下又一下传入,就像是一只老鼠,一条野兽在啮噬着一条尸体似的。

萧七只听得毛管竖立。

他实在奇怪一个人的嘴嚼之声竟然会这样响亮。

剑仍在他的手中。

他握剑的五指却已经松弛,因为他实在不想再浪费丝毫的气力。

甚至他的精神也都已松弛下来。

他又在等候机会。

等候幽冥先生的再次离开。

幽冥先生也许会再次离开去拿迷药,但迷药也许就已在幽冥先生的身上。

萧七也许不过在等候死神的降临。

六枚七寸长的铁钉已足以将棺盖钉稳,他躺在棺材之内浑身的气力无疑是很难完全发挥出来,未必能够一下子的冲棺而出。

幽冥先生若是不离开,他一推棺盖不开,一定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幽冥先生的剑剎那也许就会刺进来,一剑便足以将他刺杀棺材之内,因为在棺材之内,他根本就没有闪避的余地。

所以他必须等待幽冥先生离开,才能采取行动。

嘴嚼声由响亮而低沉。

好像已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过了片刻。

萧七不清楚。

他只是知道死亡的威胁越来越浓重,越来越接近。

比利剑穿棺的时候似乎还浓重,还接近。

他的确是有这种感觉。

嘴嚼声终于停下。

生死存亡的一刻已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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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不负流年染

    平凡的校园,每个人的故事却不同,平凡中亦有着属于他们的趣味。青春,挥洒汗水,流下眼泪,扬起微笑,背起行囊,喧嚣叫嚷,还有那么一点小暧昧。幸福明明只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因为未知的未来而踌躇迷茫。谁的青春不是这样?又有谁能让所有感情不被时光湮灭?或青梅,或竹马,或兄弟,或冤家,青春,就该兵荒马乱,就该充满生气。风吹过那段时间,有景默小心翼翼的暗恋,有齐晗微笑惊艳了流年,有君子千规划好的未来,有师生之间的战火硝烟,还有学校一成不变的铃声,操场一隅写下的对未来的诺言。青春早已准备好了一切,等待你去发觉。——致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的青春。
  • 明伦汇编人事典八十一岁至九十岁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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