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说不知道，便硬着头皮说可以自己回去。
只是太虚观出来没多久我就发现自己迷路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恐惧、压迫和不安全在体内不断的膨胀，而心里那些黑暗也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在这个时候排山倒海的袭来，几百年前的记忆被摊放在眼前，对我嘲讽。
“你再这条路走下去，明天天亮也到不了天园。”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身果然是那个仙童，他看了我一眼叹气的说到：“为什么你总是走相返的方向呢！”
我对他微笑，泪水连同绽放的笑容一并落下。
“把泪水擦了吧，天庭不能有太多的情感。即使你刚修炼成仙，道行未深，也要学着收起从前的七情六欲。”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一个可以算得上是陌生人的面前情绪失控。
“从这条路一直走。”他指着左边的一条路说道：“过了桥你就可以看到天园了。”
“我不想回天园。”我说。
“那你想要去哪？”
“地府。”
“你说……你要去哪？”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
“地府。”我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我要去地府。”
“忘了它，回天园。”他淡定的说。
“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像是铁了心似的。
“你不会不知道那是忌讳！”他的情绪有了波动。
“天条也没规定说不可以，不是吗？”我无惧的迎上他的目光，倔强的与他对峙。
我们就这样长时间的彼此对视，他坚持，我亦不肯让步。我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渐渐隐去，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柔和。这就是天庭，这里每个人都有很深的修行，能轻易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把从前的都忘了吧，轮回之后就是一个全新的个体，与你再无关联，何苦要去触碰那些伤痛！”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说得很慢。只是为什么那句不带情绪的话会让我感受到巨大的伤悲。
“因为那些伤痛让我知道我真的存在于过去，知道我曾经这么真实的拥有过那么多不属于这里的日日夜夜，因为那些伤痛让我不会恐慌，不会让我一直陷入抓不住的虚无！”
当我看到他眼里不可名状的情绪时，我知道自己失态了。这些话一直压在心底，它们是不该有听众的，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怎么会对着才第二次见面的他就和盘托出。
“尽管我说不上来理由，但我知道你是这个天庭特别的存在，你不是生来仙骨，却偏偏灵性异常，虽位列仙班，却又不曾放下人世的情感。可是天庭有天庭的生存定律，太坚持的情感未尝是件好事。”
我定定的望着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懂，他都懂，还那么的一针见血。
生来是仙的，未曾接触凡间的生活，在成长中就接受了天庭的生存方式，习以为常；而旦凡是修炼成仙的，也是看透红尘，放下情爱后才能得道。只有我在还没有看空一切的时候就已成仙。所以当我看着周围的人在各自的轨道上理所当然的生活，我就常常觉得恐慌，觉得自己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却又生活在了同一个空间。
“风逝。”我直呼他的名字说：“你知道吗，三界当中有太多这样的人、神和魂，他们就算知道是错的，就算知道在下一秒也许就会万劫不复，但他们还是会义无返顾的坚持着他们要坚持的事物。而那些没有这样坚定的坚持过的不是因为他们不会坚持，只是没有遇到会让他们坚持的人、事，也许那是一种幸运，但也许是一个遗憾。”
“所以即使那些坚持是痛苦的，但还是有很多人甘之如饴，因为是那些痛苦撑起了人生是吗？”
“是，因为痛苦丰富了生命，如果只是单纯的幸福也就无所谓幸福了。”
“不要在天庭对第二个人讲这样的话，知道吗。”
“嗯，我记下了。”
我们道别然后离开，再离开前他问了我的名字，并称赞说名字很美，他并不是第一个称赞我名字的，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如诗般的柔美，却不知道那是居无定所的意思。我的一生或者说是无尽的生命注定了飘荡游离，这是与生俱来的宿命，我无力抗拒。
按风逝指引的路，我很容易的到了地府，这里的荒凉渗入骨髓。当我走过奈何桥的时候一位老婆婆递给了我一碗汤，我笑着对她摇了摇头告诉她我是仙子。她迟疑的看着我，将碗收了回去，又专注的投入了熬汤中。
我穿过一条幽静的小路，来到凡池，这里是我无意间从风信子和扶桑的对话中听到的，据说从凡池可以看到人世。我闭上眼睛，念着听到的咒语，心无杂念的想着那个人。
不多久，凡池中间出现了晕圈，水粼向周围扩散，我看到了她！她身披华袍，头戴金钗珠花，可是却跪在一介布衣前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开。
她是一个那么骄傲的女子，她有着满腹的才华，有着倾城的容颜，可却在一个普通的俗世男子前如此狼狈，如此卑微的企求爱情。
“你不该来这里？”身后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池水的画面也很快的消失了。我转过身去看到那个熬汤的老婆婆。
“你是孟婆吗？”我问。
她没有回答，径直从我身边走过，蹲在池水边，将池水舀入一个小坛子。到坛子装满水后她抱着坛子起来，我赶紧上前搀扶。
“你不该来这。”她又一次对我说。
“我知道我不该来这里，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我苦笑着说。
她没有再说什么，蹒跚的从来的路往回走，我随着她一起走出了这条小路。来到她边上挨着坐下。
她将从凡池取来的水倒入锅中，轻轻搅拌。
“那不是红豆吗？”我惊讶的指着锅子问到。
“对，确是红豆。”
“可是红豆是相思豆，怎么会让人们喝了后忘记今生的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