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等待是折磨人的。他不知道嫣然到底隐瞒了什么,他就会去胡乱的猜想,每一种猜想他都会不安,嫣然在山里,在见到他之前,从未与外界接触,她不可能与任何人有纠葛,那么如果是嫣然本身的什么问题隐瞒了他,最大的可能就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如果只是这样,嫣然就太不了解他段靖宇,也是太不相信他段靖宇的爱了,真要爱上了一个人是不会在意她身体有什么缺陷的。但是,段靖宇还是很在意嫣然的这种隐忍,至少可以说明嫣然还没有像他段靖宇爱嫣然那样的爱上自己,否则,她就不会这样了。
要不是嫣然本身的问题呢,那就可能和我段靖宇本身有关,我能有什么事情让嫣然举棋不定、坐立难安呢?我在段府生活了整整十八年,并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这十八年来,一家人生活和睦,我还多了一个吴妈,虽说就是一个奶娘,但是她对我和我于她都有一种母子般的亲情。所以,我的生活里唯一遗憾的就是少了一个亲生母亲。不过,没有亲生母亲的日子,我一样没有缺少母爱。
一想到自己的遗憾,段靖宇突然有了一种很怪异的念头,嫣然很多次莫名的提起自己的母亲,提起自己对于母亲的印象,母亲是我的母亲,我从来都没有在嫣然的面前提起过,她为什么总提这个问题呢?是因为我对母亲的默然让嫣然心里不舒服,还是嫣然因为突然离开了自己的师父,特别的想念自己的师父,又难以开口让我直接去把她师父接回来?要真是这样,嫣然就更傻了,我怎么会反对去把救她养她的师父接回来呢,我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等忙完了这一段,不用你嫣然说,我自己也要去把你师父接回来的。我怎么可能让你因为对师父的牵挂和想念而不安呢。
想到嫣然的师父,想到自己在牧场唯一一次见到的那位白衫长发的女人,靖宇的心里莫名的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嫣然的师父?可她那慈爱的面容、热切的目光怎么总是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不是嫣然的提起,我也能在不确定的时间里突然就能想到她,想到她,心里就能有某种渴望、某种思绪、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到最后就能想到母亲。母亲,这个对于我来说,多么陌生的词语,这段时间竟然反复的出现在我的心里,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即使是在年幼的时候,即使是在妹妹在姨娘怀里撒娇的时候,我对于母亲的渴望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的强烈。母亲,我可以和谁来谈起这个话题?是吴妈吗,吴妈在身份上仅是我的奶娘,但是她给予我的关心关爱早就超出了一个奶娘的职责,我要是和吴妈谈论母亲,她会伤心吗?还有就是姨娘,在她的面前,我就是一个儿子,我怎么能在她的面前谈起自己对亲生母亲的想念?父亲更不可了,为了母亲的死,父亲已经痛苦了十几年了,好不容易刚平静了心情,我要再和他谈起母亲,不是让他更加难过吗?
段靖宇从小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对他的教育是按照段王府继承人的方式来培养的,但是,这样的培养并没有让他失去细腻的情感和对于情感敏锐的洞察力。
嫣然这几日的情绪早就引起了段靖宇的注意,只不过,他太在意嫣然,太在意嫣然的感受,他不要嫣然为难,不让嫣然有半点的压力,所以,他总是尽可能表现出他不在意的状态。但是这种表现只是表面的,他的心里很在意,在意得他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总要去瞎想、去猜测。这让他很痛苦。
这几天,王府里本身也很微妙,父亲和姨娘,谈不上有何矛盾,但是很多年来,他们都处在一种相对比较独立的情感中,既熟悉又陌生,即融洽又排斥。很多时候,都是姨娘在讨好父亲,而父亲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这几日倒是不一样了,父亲对姨娘似乎要好了很多,姨娘似乎也很快乐,是因为他们都老了,还是说姨娘失去了权力,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交流?
父亲当年受了打击,一直把自己压抑在自己的个人空间里,现在突然想到了要去姑姑家,也太奇怪了。姑姑和父亲的感情很好,对于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姑姑回家来,他们总会谈很久,更多的时候,都是姑姑在安慰父亲。姑姑可能和父亲一样,给我的母亲感情太深,这么多年一直和姨娘相处不好,姨娘已经非常费心的讨好姑姑,姑姑总是不领情。这次父亲突然就说要带着姨娘去姑姑那里,却是为何?
还有嫣然,从第一次在聚义堂见到嫣然,父亲的表情不是像对儿子朋友的那种喜欢欣赏,而是一种深深的震撼震惊。他和嫣然从未相识,我敢肯定的说,从我能记事的时候起,父亲几乎就没有与外界的女孩子有过接触,即使有,那也绝对不会是嫣然,嫣然在我见到以前,从来没有出过牧场,没有见过外面的人,当然就不可能和父亲认识了,那父亲的那份震撼震惊从何而来?
对于这件事,段靖宇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的想过,当时见父亲的那副摸样,心里偶然飘过的就是父亲对自己带回来这个女孩相貌的震惊,可是现在细想想,好像并不是这么单纯。那这里难道也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还有,去姑姑家,即使带着姨娘,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管姑姑喜不喜欢姨娘,姨娘都是父亲的王妃,也就姑姑的嫂子,所以父亲要去姑姑家,带着姨娘还是能够理解的。可为什么又要带嫣然呢?凭着父亲的智慧和对于自己儿子的了解,父亲一定能感受到,我对于嫣然的喜爱,但这事我和父亲从未谈起,父亲也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现在要一家人带着嫣然去姑姑家,似乎不是明智的方式。可父亲为何一定点名要嫣然随去呢?
段靖宇对于嫣然的反常,他想不明白,对于父亲的反常他同样想不明白。
一个要是对某一件事情用心去想,又无法找到答案的时候,心里反而更想理清思路,更想弄个明白。段靖宇就是这样,一个晚上都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他想了很多,想得自己头都大了,可是依然毫无结果。
段靖宇从嫣然的房间离开后,嫣然也和段靖宇的一样,思绪难平,只不过嫣然想得和段靖宇想得不一样而已。嫣然了解了太多的内情,所以对于内情的猜测,嫣然并没有想得太多,她想着是比较紧迫的问题。而这种紧迫只有她自己明白。
晚饭时,吴妈的话让她基本上没弄明白,她不明白为何突然段瑞麟会带着她和靖宇去慕容府,去见靖宇的姑姑,同去的人还有敏铭。敏铭在传话的时候,据吴妈说,敏铭并没有不高兴,也就是说,段瑞麟让自己去慕容府,敏铭不仅知道,而且是欣然认可的。按照敏铭对自己的态度,和前几天碰到敏铭时所说的话,敏铭对自己不只是敌意,她已经开始想办法在对付自己了,还要让段靖宇相亲,她要把自己排除在段靖宇之外,既然这样,对于王爷要自己和段靖宇一起去慕容府就应该反对才对,怎么能够没有脾气呢。
段瑞麟在想什么,下午不是才见过面吗,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说要做什么的,更没有提到半点关于去慕容府的事情,怎么就又突然想到了这样做了呢?他有什么目的?难道和下午说的进祠堂有关?可是进祠堂和去慕容府有何关系呢?这个段王爷也真是的,想要做什么,下午也该给我说一下的,让我好有个思想准备。现在倒好,你想要做什么,我一点都不清楚,现在还要让我这么突然的去面对慕容复。
一想到慕容复,嫣然的就不由的想到那个跳崖死了的女人,那个被称作媚儿的的人,那个陆裁缝口中是自己母亲的女人,那样花样的年华,竟然因为负心汉的背叛而寻了短见。还差点害自己丢了小命。
本来,自己对于这个慕容复和媚儿都没有感觉,他们跟自己有着怎样的关系也没什么,不过在听了陆裁缝的诉说之后,对于慕容复和媚儿有了好奇,好奇他们之间的爱情,好奇那个不得已背叛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慕容复,在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死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生活,还有就是自己那个同胞的哥哥,两次的见面,让嫣然感觉哥哥慕容阙生活的非常的开心快乐,对于自己可能遭受的一切,就如媚儿宁愿让自己带着女儿去死,都不愿意让女儿忍受欺辱的状态,竟然一点都没有出现。他只是像一个有着父慈母爱的孩子,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和爱。
嫣然在想,要是当初媚儿没有选择那条路,没有带着她去跳了悬崖,结局会是怎样?是慕容复继续在照顾媚儿和她,还是陆裁缝在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媚儿。
第二天一早,段王府就安排了两台大轿,一台是段靖宇和嫣然,一台是段瑞麟和敏铭。随从侍卫都是段瑞麟钦点的。
吴妈因是段王府的管家,现在,段王府的掌权人和王爷王妃都不在,她自然要留在府中处理事情。
一路上,他们各怀心事,谁都不想多说什么。倒是敏铭显得很是欢快。
到慕容府的时候,慕容府像是过节一样隆重。早有人将慕容府布置一新,慕容府的人也在就等在门口了。
对于慕容府来说,自己的哥哥来府中,本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段王府地位特殊,段瑞麟又从未到过慕容府,所以才显得很不一样。
“哥哥,你们来了。”先下轿的是段瑞麟和敏铭,本来段景梅只想招呼自己的哥哥,见敏铭只不过是礼貌性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可一抬头见段瑞麟正给自己使眼色,才又继续招呼。
“嫂子,你可真难请呀,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来我的府上。”段景梅的客气原本来源于段瑞麟的眼色,再加上段瑞麟的突然到访,以景梅对自己哥哥的了解,知道一定要有什么事情。但是,敏铭没有注意到这些,听段景梅这般的和自己客气,心都飘起来了。
“景梅,你别这么说,你看都这么多年了,也没顾得上来看你,都是嫂子不好。”
“那里能怪嫂子,嫂子终日为段王府的事务忙碌,倒是我这个妹妹不懂事,没能体谅嫂子,还望嫂子不要给我太过计较才好。”段景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嫂子原本是萧玉儿的,她敏铭算什么,不过既然哥哥认同了,又不知道哥哥此次来的目的,只好装着。
“你们两客气什么,都一家人。”段瑞麟说这话的时候,给景梅再次的示意了一下。
“不客气不客气,都一家人。”敏铭附和着,这个一家的说法对于敏铭来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这十几年来,在段王府我用了多少的心,费了多少的劲,终于等到了段瑞麟说他们是一家人了。
“王爷,王妃你们来了。”慕容复显然给他们有些生疏,说话客气的有些僵硬。
“慕容复,你和景梅结婚都多少年了,景梅是我段瑞麟的妹妹,她叫我哥哥,你好歹也称我一个大舅哥吧,怎么还这么客气。”然后又伏在慕容复的耳边悄悄的说。
“你就不但伤了景梅的心。”
慕容复偷偷的看了一眼段景梅,见段景梅正拿眼偷瞧着自己,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是,大舅哥,嫂子,都是我慕容复不会处事,还望你们原来。”
“哥哥,你就别为难慕容复了,他对我很好的。”景梅看见自己的哥哥在数落慕容复,很不忍心。
“你看,还是景梅向着你。你就知足吧。”慕容复对景梅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姑姑,姑父,小侄来拜访你们了。”段靖宇人还没下轿,声音就吵了过来。
“是靖宇来了,你现在事多,还能记得来看姑姑,姑姑不知怎么高兴呢?”景梅见着靖宇,就像是见了自己的儿子,兴奋无比,赶紧过来拉住靖宇。
靖宇一手拉住姑姑景梅的手,一手牵着嫣然。
“姑姑,嫣然也来了。”
“嫣然有礼了。”嫣然深深一鞠躬。对于景梅,嫣然不知道该称呼慕容夫人呢还是称呼段小姐,更不知道是不是和靖宇一样称呼其为姑姑。
“嫣然不必客气,你能来慕容府,是我慕容府的荣幸。”段景梅倒是对嫣然十分有好感,像是很早就熟悉的人一般和嫣然打着招呼。
“靖宇,嫣然,你们来了。”慕容复招呼他们时有一些惊喜,有一些不安,嫣然只是朝着慕容复深深的一鞠躬。
慕容复仔细的观察着嫣然的表情,见嫣然并没有什么反感这类的情绪,心里才稍有所安。
“靖宇,你看你现在的排场,知道做掌权人的滋味了吧。”慕容阙开着段靖宇的玩笑。
“慕容阙,今天这儿将排场的是父亲和姨娘,可不是我,你别搞错对象了。”段靖宇也是毫不示弱。
“嫣然,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盼望着,有一天你能亲自来我府上,想不到这个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慕容阙倒是一点也不掩饰对嫣然的好感。
“慕容公子说笑了,嫣然这般冒失,还望慕容公子见谅。”嫣然一边和慕容公子客气,一边偷眼看了一眼慕容复,慕容复也正偷眼看着嫣然,两个人的眼睛对视了一下,有点默契,有点心有灵犀的意思。但是他们在这么多人的时候,不能有太多的对视,不能让人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同。
“舅舅舅妈,襄儿有礼了。”慕容襄在段瑞麟和敏铭的面前撒着娇。
“还是我们的襄儿懂事。”段瑞麟爱怜的摸了摸襄儿的头。
“襄儿,待会儿看看舅妈给你准备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敏铭有些太好的意思。
“舅妈,你给我准备礼物了,是什么?”慕容襄很兴奋很好奇。
“这丫头,不能这么无礼。”景梅真怪。
“没事没事,小孩子都这样。”敏铭赶紧解围。
“你们不理我,我找靖宇哥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