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置身沙漠,找不到方向,团团转转,以为下一刻我就会枯死在这里,化成一捧黄沙,随着风四处飘扬。突如其来的冰凉沿着额头传了进来,我看见天的那端坐落着美丽的绿洲,上苍,请你告诉我那不是海市蜃楼,不会转眼消散。我只好朝着它不断的奔跑,看见它慢慢的近了,又缓缓的远了,近了远了,可我永远触及不到。
就那样不知疲倦的追着,我缓缓的醒了,抬眼便看见天上温婉如玉的月亮。泪眼婆娑中的月亮,是落入水中轻轻晃动的月亮。水中月,最是动人最是虚。不想再看了,真的不想再看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醒了!”他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还带着些焦急,见我又闭上了眼睛,又急急的问,“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说着便扶上了我的额头,“奇怪,烧已经退了啊!”
我打掉了他的手,淡淡的说着:“拓跋长涉,求你别再管我了!”若是在这样下去,我的病好了,心却不在了。
他也没有在说什么,转身出去的瞬间,我的泪再一次的倾泻而下,我无力的抹去了。真的很无力不是吗?明明不想让他走,可是却真的不敢见他,我只是不想再哭了。当他的气息再次靠近,然后铺天盖地的袭来的时候,我又一次的慌了,心里矛盾极了。就像那梦里的绿洲,永远抓不住,却又不想放弃,就那样傻傻的苦苦的追着跑。
“吃些饭吧,好喝药!”说着就要扶我起来。
我却还是执拗的偏头:“不要!你走!”
可是这一回他比我还执拗,端着一碗粥,舀了一勺就朝我的嘴边凑来:“别再闹了,听话!”那声音是我从来没听过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我愈发的生气了,扬手就把粥给洒了出来。“拓跋长涉,你到底想要怎样,你非要看着我狼狈不堪才高兴是不是?你放心,我云水白苍还没有那么傻,死不了!”侧头,不再看他,顺带的掩饰住了新生的泪。
他放下碗,竟然强硬的捏着我的下颚,强行的扭过了我的头,一边拭着我还没有来的及擦的泪,一边嘴唇含笑的说着:“我狼狈不堪的模样都被你看到了,你的,就不许我看?嗯?还会发脾气了?不过你好像忘了,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得听我的,堂堂狼王亲自喂饭,你还敢拒绝,是嫌活的没意思了吧!”
这段又是戏谑又是威胁的话语,让我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直直的望着他。
见我这幅模样,他笑的更欢了:“昨晚你又碎了一盏琥珀玉杯,这一回你又要拿什么赔呢?”
我登时气急:“你,你……”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吞没在他温热的唇齿间。月光很柔弱,散开一阵的迷离,我呼吸一窒,只有激烈的心跳此起彼伏,他的和着我的。
“味道不错,现在你我两清了!”他低沉的戏谑声在周围飘荡,眼里的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亮,比月华还夺人心魄。
伸手揽不住的星芒月华,遥远的微茫,以致于千年前的光亮,要到现在才能换来一刹那的冰凉。我已记不清它曾经的灼热,曾经的闪耀,从指尖流过的又何止是岁月演说着沧桑。
我虔诚合掌,叩拜上苍,感激前世修缘,祈盼来生相约。不是我相信了轮回,而是我相信了你。你说,菩提树下等千年,不为修道只为卿。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伤愈了,我病好了,而我们的轨迹终于真正的合二为一。
生病的时候一直霸占着他的大床,自然霸占了他那可以看天的窗户,夜空之上错落着无数星辰,星光微弱,惹人怜惜,再加上多情的月亮,让剔透夜空镶着许许多多的传说。
本来不过是受了凉,躺了两天,也就好了。
起身,打算随便吃几口就出去的。可是看见桌上各式各样的云水酥,毫不犹豫的坐了想来,细细的吃了起来。云水酥大多是用晒干的果脯做成的,少数是浸了酒的。甜而不腻,软而不干,香的不得了。
正吃得起劲儿,拓跋长涉过来了。未见人,先闻声:“就这么喜欢吃云水酥?”
“对啊,谁让我姓云水呢,听着就像我创制的一样。而且的确很好吃啊,你不是也很喜欢吃的嘛!”我一边吃着,一遍随意的回答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云水酥,不光味道好,而且样式齐全。没想到,我这个囚徒的日子过得是分外的滋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悠闲自在,远离尘嚣,宁静致远,仿若一场永远也不想醒来的美梦。
他唇角含笑,轻微的难以发现。慵懒闲散的走过来坐在了我的对面,也拿了一块云水酥,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一连着吃了好几块都没有说话。自从那晚他突如其来的吻之后,总觉得有些尴尬,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敢看他的眼睛,甚至想要躲避他投在我身上的目光。哪怕是他淡淡的一瞥,也让我心如擂鼓,丢失自我。
虽然是静静的吃着,可我并不安稳。心跳声愈来愈大,我有些慌乱,害怕被他听见,只好拼命的塞着食物,以掩盖当下的窘迫。
终于,在我觉得马上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微微抬眸,长长的睫毛敛去了瞳孔里的情绪,我看不透他此刻心境。只听他说:“今日我要去墨朵城!”
蓦地,心上泛起一丝丝的涟漪,又迅速的忽略掉,简单的答应着:“噢,去几天啊?”
“可能要几日吧!”
“噢!”我埋头,继续吃着,似是要掩饰什么,又好像不是。感觉到他盯着我看,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而我更加的不自在了,把头埋的更低,吃的更加卖力。
终于,他收回目光,转身朝着一面墙走了过去。我有些好奇,眼神追随者他稳健的步伐。也不知道他按了什么机关,一声巨响,石墙打开,应该是个衣柜。
他冲我招招手,面上有些得意,唤道:“过来!”
“嗯?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脚步却已经挪开,快步的走了过去。
当我看见望向石墙里边的时候,霎时僵住,睁大的眼睛表示着此时此刻的难以置信。如果说是满满的衣物,也就罢了。谁会想到呢,那里罗列着满满的一墙,一墙面具。银质的,金质的,玉质的,镶着各式各样宝石的。有半边的,有遮住整张面孔的,甚至有的可以遮住眼睛,只让戴面具的人从里面看到外界。有的简单朴素,有的富贵奢华,有的高贵淡雅。
这个男人的癖好,还真是奇特啊!想着想着我不禁笑了起来,先前的不适感随之消失:“都说男人最喜欢的也不过是江山,美人,美酒。怎么到了你这里成了面具啊!”
他抬手拿了一张刺着桃花的面具,仔细的观看着,边看边说道:“江山,美人,美酒,听你这么说,做男人还真是无趣的很,幸好我比其他的男人多了一个喜好。”
我也伸手取了一副绣着黎国图腾的面具,那是琥珀色的狼眼。细细的描摹着,有一种沧桑的触感,似乎有些理解了,似乎有些懂了。面具可以遮去一切,所有的喜乐,所有的不忍,所有的脆弱。徒留下一双无悲无喜没有情感的冷眼,看着这个世界里的沉沉浮浮。
他接着说道:“作为贼匪,是见不得人的!”他的声调一如往常的淡漠,可我听得出来他话中隐含的傲气,虽为自嘲,却多多少少透着几分桀骜不驯的凛冽之气。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倒是觉得戴面具的人反而更真实,至少面具下的脸是真实的啊。好多人虽然不戴面具,可是真伪难辨,还能找到最真实的那个自己吗!”
难得的他笑出了声,把桃花面具放了回去,拿起了一张面具,简单的绣着一轮月牙儿,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眸有光亮闪过,一道光芒,射入了我的心脏,不觉得语里带笑:“不过啊,你的面具似乎只是用来装饰的吧!”
他又笑了一下,我觉得仿佛有些东西融化了,他再次把面具放了回去,盯着众多的面具,说道:“苍儿,你说这次出远门,带哪个面具比较好呢?”
“啊?”听他又换苍儿,我一紧张,手中的面具滑落在地。
“啊什么啊,让你挑面具,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这会儿怎么傻了!”说着,捡起了狼眼面具,挂了回去。
“哦!”我僵硬的盯着面具,可是眼前却是一片的眩晕,什么都看不见了。
见我这幅傻傻的模样,他忍俊不禁,大手在我的头顶轻敲了一下,喃了句:“傻瓜!”
似是为了让我用心的挑,他坐回桌前,继续吃了起来,声音幽幽:“慢慢挑,不急,有的是时间。等你挑好了,和我一起去!”
这一回,我听懂了。回眸,有些讶异的看着他:“我也要去?”
“你以为呢?”而他头都不抬一下,自顾自的吃着。
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到:“那我也要挑一个吗?”
“如果你想嫁给戎逻的话,大可以不带!”他还是那惯常的口气,只是有些异样,透着几分怪异。我有片刻的恍惚,越来越看不清他的心了,也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如果没有云霭,如果我不知道他爱的人是云霭,或许我会满心欢喜的以为这便是爱吧。
掩去心底里那丝苦涩,朗声说道:“既然这样,身为匪首,更应该多带几个,这样可以换着带,既安全,又神秘!”说着便一口气拿下来好几个,其中有几个是他刚刚拿过的,“至于我吗,我可不喜欢这些张扬的东西!”
“嗯?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终于,他有些讶异的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