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公子不可啊,这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你可千万让我们做生意的人为难啊!”那老鸨急急的追来。
魄儿却仍是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正在这时,前面的一道门开了,缓缓的走出来一个人。魄儿走的急,差一点撞上去。我拉着他站稳,也瞬时抬眼打量眼前人。却是蓦地一僵,他冷硬的眉眼中处处透着的都是狡黠与狠戾,黑色的发束的整齐,绛色的发带并不华丽,却彰显着他的高贵身份和权势地位。
只是停顿了一下,魄儿便拉着我绕过他,迅速的穿过两座楼在二楼相连的桥廊。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他停留下来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让我周边的空气顿时阴翳,令我心头生寒。
北国,风冷王,戎逻。如今是我最大的敌。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他,幸好今日我带了面纱,他应该认不得我。
就在我暗自庆幸的时候,魄儿已经七拐八拐的把我带到了海棠阁。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当我进入这个较为独立的楼台,在曼曼索索一片绿色帷幔间穿梭额而过的时候,便想起这样的一句诗来。美人居处,海棠无香,说实话,汀罗流醉的确很美,就连她旧日的居处寸寸都透着不俗。
再往里走,便看见摆着一张檀木圆桌,上面立着一个镂空金花瓶,却没有插花。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美人海棠图,题诗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好一句‘一片春心付海棠!’”我轻叹。
视线对上那张刻在心间的面容,他浅浅一笑,饮茶不语。我走过去,缓缓的坐下,也饮了一杯,不是平日的秋草。
“兰国玉棠!进了海棠阁,自然是要尝尝海棠的味道!”依然是清浅的笑容,风淡云轻的神态。
我又到了一杯,递给了旁边坐下的魄儿:“既然如此,魄儿要不要尝尝?”
“海棠是臭的,有什么好喝的!”魄儿撇了撇嘴,就要往出走。
他放下杯子,笑着说:“你不夕叔公在白堇楼,你过去看看!”
魄儿应了一声,缓缓的走了出去。
“魄儿怎么会对这儿这么熟?”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儿本就是他的!”他的回答平静,我却当即愣住。
“他的?十岁的孩子开了四国闻名的青楼?”搁谁谁都不会信啊!
“这是延风在北国的暗中势力,每一任直系皇族都会知道它的存在,直属于国王!魄儿他是延风国储君的长子,他手里有这里的图示,他很早就会背了。若不是汀罗流风嫁到了黎国,这里早就是他的了!”他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汀罗流醉跑来这里做了舞妓,无非是掩人耳目而已。如果我所料不错,她才是这里真正的掌权人吧。
正想着,那老鸨急急的跑了过来。这才想起来,她方才是被突然出来的戎逻绊住了脚,这会儿才追上来。
还没有等她进来,拓跋长涉开口了:“这位小姐是我的故交,我且同她喝喝茶!”
“哟,原来两位是朋友啊!这样便好了,原想着云公子包了海棠阁,不敢让别人打扰,这才匆匆的跑了过来,既然认识,那我也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聊!”说完,喘着气走远了。
“云公子?”我挑眉,我记得那个伤了她的女人也姓云呢,不免的我吃味了,却还是调笑的问道:“这回的化名是什么啊?”
“云白!”简单的两个字,我却说不出是喜是悲。永远不敢确定,这个化名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她,他心上的那个人是我还是她。
不想绕着这个话题打转,想起刚才碰见了戎逻,于是开口说:“我刚才碰到了戎逻!”
他眉头皱起,转而化成了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我猜不出这笑的味道。他握着杯子的手,扣紧,骨节泛白,却是在下一瞬松了力气,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淡应了一声,便沉默不语,目光悠然,穿过窗户,不知道停顿在哪个地方。
我抬眸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却是喝不下去这浓香的玉棠,终究是不适合我啊!心上没来由的泛起一层苦出来,这样的他离我好近好近,近的我可以抚摸到他的眼睑鼻梁,可这样的他又离我好远好远,远的我读不懂他的心事,看不透他的惆怅。
就像是那年他月下吹笛,我看到的始终只是那个孤寂的背影罢了,我不知不觉为他独舞一曲,他的眼里心里却是因为另一个人而存满悲伤。
我唇角带笑,同样尝不出它的味道。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奇怪,明明刚才想着绕开心中的那个疙瘩,却又不知不觉想了回来。
明明能够感觉的到他对自己的爱,却还是在反反复复的不确定,不安心,害怕有一个人出现,他的眼里心里就再也容不下我了。
也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我看看逐渐暗下去的天色,缓缓的起了身。却在刚刚站起来的时候,他抬手扣住了我的腕,并不大的力量,将我牢牢箍紧,我能感觉到他的不舍,他的担心,他的关怀。
于是我轻轻的笑,轻轻的说:“放心,不就是跳支舞吗?没事的!”
他澄澈的眸,安静的凝着我的,抿唇不语。鬼使神差的,我掀了面纱,低头吻上了他的唇,温温的,润润的,让人迷恋的久久不愿放开。
他稍一用力,拦腰翻转,我便坐在了他的怀里,揽着他的脖颈,吻的难舍难分。一个吻可以有多长的时间呢?我不知道,也许可以很长很长,长到两颗心紧紧的贴近,灵魂消融,永不分开。也许也可以很短很短,短到永远要不够,一分开便是无法割舍的思念。
我靠在他的肩头低低的喘息,鼻息间缠绕的尽是他的气息,令我诧异的是,依然是秋草,依然是秋草淡淡的味道。
“喝了那么多的玉棠怎么还是秋草的味道?”我轻声的问。
他紧紧的抱着我,没有回答。
天色将暗,华灯初上。纵然有万般的不舍,却总要分开。我轻轻的推他,想从他的怀里撤出来。怎奈何,他手臂的力量加重,将我紧紧的按在怀中,不愿撒手。
“好了,再不去就迟了!我要是不去,这戏还怎么唱啊!”我无奈的笑着哄到。
他依旧不回答,将脸埋进我的发里,唇贴着我的耳鬓不断厮磨。好半天哼唧出一声:“不许去!”
要推开他的手蓦地僵住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一个强硬傲气的男人会撒娇。虽然是霸道的口气,却像是蜜糖一样,一丝一丝的甜进了心里。
我一直知道他会在我的面前卸下面具,让我看到最真实的他,温柔的他,多情的他,清澈的他。
可我从未奢求过可以看到这般纯粹的他,他把他最脆弱的一面都给我看了吗?呵,还真是让人莫名的生出了要保护他一生一世的冲动呢。
我低眉浅笑,咬上了他的肩膀,他始料不及闷哼一声松了力量。我趁势跳跃而出,站在了一旁。他眉头紧拧,长臂一伸,我却是没有料到的又回到了刚才的模样。
我又气又恼,使劲的捶着他的胸膛,胡乱的叫嚷:“喂,你做什么啊!你再不放开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只是盯着我看,任我在他怀里不安分的扭动叫嚷。
“我告诉你,你再不放我,出了什么岔子,咱们俩就玩完!”我无法,只好想着这样的浑法子,威胁他。
听见我这般说话,他好看的眉再次的拧起。下一刻便又吻上了我的唇,霸道而狂热,像是奔溃了的大堤瞬间倾泻而下,吻得我几乎窒息,只得死死的抓着他的前襟,任他疯狂。
从来就没懂过的那四个字,抵死缠绵,今日却上演的淋漓尽致。
从来就不懂爱是什么,只是在那一刹那的如梦如幻里,低低唤着他的名字。迭起汹涌,潮浪翻滚,长发相织,如生如死。
我低低的趴伏在他的胸膛之上,指尖下触碰的却是他密密麻麻的伤疤。每一次触碰,心都会揪紧一次,却更加坚定了想要守着他的信念。
“八年前,我碰见了一个月下吹笛的少年。你知道吗在那个凉如水的夜里,我为他跳了一支舞,尽管他没有看到。”
他静静的不说话,只是手臂揽着我的肩头轻轻摩挲。我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撞在了我的心尖儿上。我继续说道:“都说天下第一舞是汀罗氏的海棠流醉,我真的好想去看看!”
他依旧沉默不语,下颚搭在我的头顶上,终是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快答应了。
我笑着翻身而起,笑着对他说:“我娘亲说过,女子的舞蹈不需要倾城倾国,只是需要倾了一个男子的心便就是极致了!”
看的见他眸子里划开的是愈来愈暖的柔情,我更是撒娇的攀着他的臂:“我只想舞一段,只想为你舞一段,求求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再次轻叹出声,我知道他答应了。
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卖花巷里的天莲台前已经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了。今天要在这天莲台比舞,选出最美的墨朵女神。而汀罗流醉凭借着她的海棠流醉已经做了数年的墨朵女神。
正要去打听比赛进行到哪一步了,却闻琴音响起,天莲台上已经缓步踱出了一位绝世的美人,巧笑嫣然,美目盼兮,眉心一点朱砂,娇媚如花。红色的灯笼照耀着红色的衣衫,仿若晕出了一层朦胧薄雾。花非花,雾非雾,此情此景,美极美极!
“龙家三少奶奶果然是惊如天人,美貌非凡啊!”
“可不是,那可是昔日的海棠啊!海棠流醉,一舞倾城,绝世风姿,令多少人如醉如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