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骰子做什么?
算命!
算什么,我给你算啊,姻缘还是前程?
归期!
你这不是难为人嘛,懂不懂啊,归期未有期,浅薄!
哟,你这骰子挺值钱啊,竟然是镶了红豆的象牙!
在天黑之前,我们终于赶到了可以歇脚的地方。下车我抬眸一看,有些震惊。
“怎么不是卖花巷?”这话是栖陌问的,一路以来她一直假装是我。
“三嫂觉得卖花巷那样的地方适合睡觉吗?”龙年约唇角邪挑。
“咦,真是奇了,像四少爷这样的风流公子应该是我卖花巷的常客啊。莫不是四少觉得卖花巷的姑娘不合您的胃口了?没关系,赶明儿我就让人给您在物色几个尤物儿。都是些混账东西,瞅着我不在,就胡乱行事,连四爷这样的财主都给我弄没了!”
栖陌笑着讽刺道,没办法这丫头的嘴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得嘞,龙家四少有福了。
“啧啧,三嫂真的是误会了。如果是天下第一的卖花巷都不好,那这天下还真是没有好地方了。小弟的意思是卖花巷夜里热闹不适合三嫂休息,所以就擅自带着三嫂来了这儿,至于我嘛,等一下一定带几个兄弟去给嫂子您捧场!”龙年约乐呵呵的说着。
栖陌盯着那张无赖的脸哟,那个恨哟,甩袖往前走了,边走边喊道:“阿公,我来看您了!”没错,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传说老人的住处。
“其他的兄弟都安排好了吗?”我问着一脸笑意盯着栖陌背影的龙年约。
“放心!”他简单的回答。
“多谢!”我道谢,带着孩子们走了进去,只留下魄儿在那儿瞪着眼前人,笑着说道:“哟,这么说来你常给小爷我送银子啊?早说啊,早说的话,小爷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
“款待?怎么款待,让人给我下药啊,还是断了我的子孙根,嗯?”龙年约也是‘友好’的笑着。
“与聪明人说话一点儿都不累!”魄儿叹着,又在装老成。
“墨儿啊,我想你该明白一件事情。你的呢,就是我三哥的,我三哥的嘛,当然也就是我的!所以,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你小叔我呢,还要努力的给你生个堂弟出来,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颠倒众生!”龙年约表情那叫一个无辜啊,这么大个人了,欺负小孩他不累吗?
众人摇头,表示极端费解。
龙年约转身没入了深夜。而我还没有推开门进去,就听见栖陌愤愤的声音传了出来:“阿公,你听听那是个什么人啊!欺负我也就算了,连魄儿都不放过!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儿嘛,男不男女不女的,显摆什么呀!真是气死我了!”
我笑着,推开了门,推下了帽子,行礼:“大师。”
老人微笑着点头:“来啦!”
我微微的点头,坐在了栖陌的旁边。
老人说:“你快给我说说,那个龙家四少怎么惹到我们丫头了?我和那龙年约也是有些交情的,其实这孩子不错,就是看着轻佻了些,倒还算是条重情重义的真汉子。”
“就他?他只要不祸害人家姑娘就算是老天开了眼了!”栖陌一脸的不屑。
“咦,你怎么知道他祸害了人家姑娘,他祸害了谁家姑娘?说起来你和他认识也不过一天而已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问的‘一本正经’。要问龙年约祸害了哪家的姑娘,恐怕也就只有面前坐着的这个小妮子了。
“三嫂,你胡说什么呢!”栖陌又羞又气,跑了出去。
我和老人对视笑笑,步入正题。
老人先开口了:“是我让四小子送你们过来的。我和龙家老三老四其中的渊源就不与你细说了,总之你只要记得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人,在你最艰难的时候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晚辈记住了!”我点头回答。听老人这样说,我原本有些提起的心便是彻彻底底的放下了。
直觉的看,他们两兄弟不论人品还是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中之龙。可是这样优秀的两个人又凭什么为我说用呢?这不是自不自信的问题,而是人该有自知之明的。
昨天还是陌路人,今日就能帮你助你,为你拼了性命,这话说出来有几个人会信?至少,我不会。所以说实话,我心里还是保留着几分,做不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到底是看惯了尘世的大师,一眼便看出了我心中的不安。简单的两句话,又一次的为我解了疑。
末了,老人突然说了一句:“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我说,你不是公主胜似公主。丫头记住喽,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怕也不要躲!”
虽然有些不太明白,但我当真牢牢的记住了。
夜已经很深了,可是睡不着。
披了衣服,推开了房门,轻轻的走了出去。不自觉的就来到了沙枣林,找到那颗曾靠着睡过觉的树干,缓缓的坐了下去。
一切都还是他初带我来的那天一样。一样的风,一样的季节,一样的夜。
可是到底不一样了,我记得那日是上弦月。今日月满则亏,没有人担心地上凉,没有人拥着睡觉,没有他的怀抱,没有他的气息,没有他的夜会很长很长。
隔千里兮共明月,长涉,今夜你的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独自赏月呢?你是不是也难以入眠呢?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我想着我们第一次相见,第一次相拥,第一次吻我,第一次要我。想着他教我射击骑马,教我舞鞭弄笛。想着他每一次温柔,每一个笑容,每一句情话。那么那么的想,刻骨的想。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变成了一堆骨头,那骨头上是真的会有他的名字,刻满了我对他的相思语。生当复归来,死后长相思。瞧,这才明白这话说的真是好。
那晚的我想了很多很多,却如何也没有想到不远处他正呆呆的看着呆呆的我。我看了多久的月亮,他就看了多久的我。
呵,那只是转眸的距离啊,为什么那时的我没有看到呢?到底是上天不怜啊,心有灵犀的事情那么多,可为什么那刻的我们没有?
其实我该恨我自己的。
因为那晚的我,睡着了,就在我胡想了一通之后安静的睡着了。而且我甚至还做了梦,梦见回到了他的怀抱,闻到了他好闻的秋草气息,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安心。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本来就不是梦啊。
我以为没有他我也可以睡着的,我以为没有他我也可以安心的。可是我又凭什么这么以为呢?没了那个男人,我活的一点都不好。
早上,龙年约赶过来的时候,我刚好醒了。他诧异的望着我,目光疑惑。而我只是安静地朝他点了点头走进了屋里,不想说话,也无须解释。梦里有拓跋长涉,梦外什么都没有,我心里难受。
栖陌恰巧在这个时候出来了,手里端着托盘,里面一壶奶酒,一碟枣糕,一盏浊冽。浊冽是北国特有的茶,其实也算不得是茶,是一种红如烈焰的花朵,这个时节最是开的浓烈。就在对面的索祺山脉上,如火一般的四处燃烧。
看起来这茶倒是适合这个男人。只是浊冽有苦有甜,不到喝时还真不知道是哪一种,也不知道栖陌的这杯浊冽是苦是甜。
进去的时候听见门外的对话声。
“这是?”龙年约问栖陌。
“早饭!”是栖陌冷冷的声音。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还让三嫂亲自端了出来。”听声音,龙年约是惊喜万分的。
一会儿就又听到龙年约更加惊讶的声音,如果说前面只有五分的欢喜,这一回可能有九分的欣喜在里面了。
“三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浊冽!”
栖陌没有回答。
不过只一会儿便又传来了略带些失望的声音:“不过,可惜了,这一杯是苦的。”
“那就别喝了!”从栖陌的声音里我听不出是生气尴尬,还是失望。
“哎,三嫂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甜苦同饮,今儿个是苦的,保不齐明儿个就是甜的了。浊冽啊妙就妙在这儿。”
甜苦同饮吗?我笑,不置可否。
再转出来的时候,看到某人吃饱喝足懒懒的靠着椅背晒着初升的太阳。
栖陌说:“吃饱喝足了?卖花巷的早饭不好吃?”
“我还是比较喜欢卖花巷的夜宵!”这双关双的,估计栖陌也只能想出来一个词,也只能有一个了。果不其然,栖陌回道:“下流!”
龙年约嗤嗤的笑着不语,顺道把这两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笑,拿着手里的浊冽,又为他斟了一盏:“四少爷,再尝尝?”
龙年约挑眉,轻抿了一口,抬头:“甜的?”
我坐了下来,说道:“都说一种茶佩一种人,既然四少爷喜欢的是浊冽,那么我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你要找的狼王谷红巾,是我。”
龙年约一双桃花眼微眯,似睡非睡,慵懒至极。看起来龙家的人都颇喜欢这个动作,不过不同的人,不同的味道。如果说龙年绰做起来给人舒服的感觉,那么龙年约这般动作可谓是勾人心魄。
“难怪!”他笑着低叹了一句,我也猜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下一刻他目光流转到了栖陌的身上:“那她是谁?”
“栖陌,传说老人的干孙女儿!”原来呀原来,龙年约的目光锁住的只是栖陌。
“骗我?”他倏地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看着栖陌。
“用的着嘛,我又没有说我叫红巾,也不知道是谁没问清楚就三嫂长三嫂短的喊着。”栖陌瞪了他一眼。
龙年约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化成了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就像是刹那绽开来的烟花:“好,很好,我说怎么这杯浊冽成甜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