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疼疼疼!你慢着点儿,我耳朵掉了,心疼的不还是你!”隐约叫苦连连。
“少自作多情了?”栖陌放开了手。
隐约笑着,好一阵哄。
自然这场戏,我无缘得见,只是偶尔间听见魄儿抓着图子叽叽喳喳的说出来的。魄儿这个无赖,那日扒开饭厅的瓦片,将里面发生的事瞧了遍。
然后自己憋着难受,逐风又不爱听,只好抓着老实的图子,倒豆子似的说了个遍,也不知道加了多少油,添了多少醋。总之,一传十十传百,到后来成了说书人口里的段子,戏台上戏子演着的故事,成为一段永不变色的佳话。
回到屋子里的我,不停的捏着衣角,想找到一条线索,想将所有的事情弄清楚。
拓跋长涉说他那日是被人救走的,可他显然不愿提及那人的姓名身份。
今日隐约又说见到拓跋长涉和汀罗流醉,他可不是没事找事的人,若不是有了确凿的信息,他是不会乱说的。
那么,拓跋长涉口中的那个人,便就是,汀罗流醉,无疑了!
呵,这还真是……
“圣妃,王上请您进宫册封诸侯。”门外有人禀报。
“本妃身体欠安,过些日子再说。”我冷冷命令。摩戈没了玉玺,难以服众,除非得到天妙圣妃的重新册封,看在他这般的急不可耐,就让他再着急几天好了。
三日后,派出去的人得到消息,大盗桀月在每月的朔月之夜都不会作案,传言桀月需要借助月亮的神力,而朔月夜无月。
可是真实的情况是每月朔,他都会有一天浑身疼痛,生不如死。三年,每一月,一想到他每个月都会受一遍罪,我的心也是跟着抽痛。
那日拓跋长涉送我回去后便离开了,他有事,他说几日之后便伴我左右,再也不离。
今夜,朔月夜。
我站在树下,静看杏花飘落。
灯笼不期然的亮了,就挂在我身后的树梢上,随风摇曳,温暖如春花。
“明明怕黑的要死,还总是不拿灯。”清润的嗓音不再,可听的人莫名的心安,然后便是鼻头发酸,泪哪里还抹的干净。
我笑了笑,转身退回去了。
“不是说,要为我掌一辈子的灯嘛。”我带着浓浓的哭腔咕哝,“今晚朔月夜,你?”
“朔月夜怎么了,朔月夜不才是要为你掌灯的么。”他小心的抹去我的泪,轻拥我入怀。我用力的吸着他熟悉的气息,贪恋的很。
“说吧,你和汀罗流醉是怎么回事?”靠着他的胸膛,我闷闷的说。
抚着我长发的手陡然一僵,却终是长叹了一声:“我和她没什么,信我。”
我有说过我不信他吗?
我只不过是……
唉,也罢也罢,既然他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该知道的,总是会知道的。
只是拓跋长涉,你可千万别伤了我的心。
“等这边的事解决了我想去兰国。”我说。
“想家了?”他问。
“不是,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有些旧事需要处理罢了。”我拥紧了他,说道。是派去兰国的人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有关我父母的消息。
“那需要我吗?”顿了顿,他轻声的问。
“嗯。”我在他的怀里轻点着头,“你陪我去,我带你去看兰国的长桥小巷、阁楼宫殿,无数世人骚客不惜笔墨千古吟咏,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是吗?”他笑着问。
“是啊!”我颇为得意的说,却是忘了桀月在兰国已经过了一年,而这一年来他辗转漂泊,已经将兰国的山山水水看了个遍。
桃花斑驳,染红了谁的衣衫,袅娜了谁的芳华。
桃花已谢,谁曾在那里说过情话,谁曾在那里说过天涯。
桃花不再,谁人解开了情锁,谁人背上了情债。
谁人毁尽天下,不过换你回眸笑如蒹葭。
拓跋不夕回了黎国,隐约和栖陌一同前去。至于隐绰,那日一别,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偶尔听说隐练被他逼得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临海城。
拓跋长涉作为桀月自然是神出鬼没,可我能感觉出来,他一直都在,否则我屋子怎么会有那股秋草气息。
他说过的,要做我的圣骑。
摩戈派人请了无数遍,可我却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圣妃府学起了刺绣。
春芽瞅着我缝的七扭八歪的荷包鄙视之情不言而喻:“夫人,您还是别学了,皑儿公主都比您强了不知道有多少!”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这手艺还是没什么长进。”我捏着手里皱巴巴的荷包,眸色黯淡,“当初我娘亲教我学女红,可我就是学不会,我娘亲愁啊,天天逼着我练,我便想着法儿的偷懒。我还记得娘亲走的那天让我在家里做女红,我偷溜出去和邻家的孩子们玩了好久,直到天黑了,才想起来往回走。
我以为我一定又要挨骂了,躲在门外不敢进去,想等着屋子里的灯灭了再偷偷回去。可哪成想,这一等,便等到了我娘的尸体。
我当时吓得哇哇大哭,还是兰冕将我带了回去,在兰国的宫殿里一住就是七年。”
我平静的说着,春芽却早已是眼泪汪汪,抱着我哭了起来。
而我却是笑着的,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想起来我还真是不孝顺啊,这么多年了过去了连父母的葬身之地都不知道。”
当看到母亲白绫三尺,挂在屋中冰冷的尸体,我还以为是母亲弃我而去,我还为此恨过很久。
却从不知……
还记得传说老人讲的那个关于秋草的故事吗?那个兰国梅子坞里的少年恐怕就是兰彦。而我的父母便是被他所害。
兰冕深爱我的母亲,对我视如己出。为了能保住我,他小心翼翼,深居简出,甚至从来不带我到父母的坟头祭奠。
只因为,稍有不慎,我就会沦为兰彦的剑下亡魂。
兰冕的爱也是可以毁天灭地,深的很了。
“圣妃,摩戈国王求见!”门外圣女恭敬通秉。
“终于是忍不住了啊。”我收起针线,冷冷一笑,“走,过去瞧瞧。”
摩戈坐在大厅里,还是有那么几分病态。
“王上来此有事?”我抬步走了进去,自是不需要行礼,找到属于我的椅子坐了。
“孤来向圣妃道谢,若不是圣妃相助,北国的大权怎么会重回孤的手中。”摩戈对我行了一个大礼。
“这么说来王上把美人江山都处理好了。”我清浅一笑,也没觉得他的礼行的大了。
“孤能力有限,还想请圣妃再帮帮忙!”
“呵,本妃听说兰国与戎逻合力已经兵临城下了?”我浅笑嫣然。
是的,戎逻出了赤炎城不出十日,已经大举进兵,想趁着此时赤炎政权换血,摩戈宝位不稳,一举攻下。
而兰国经过瑱国的洗劫,却还是向隐绰借钱全力支持戎逻。
“圣妃消息果然灵通,令孤佩服。不过,孤虽不济,可若是没有了孤,还能有谁去与戎逻抗衡呢?况且,圣妃与戎逻兰彦之间的恩恩怨怨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吧。”
“所以,本妃一定要帮助你了?”我冷冷笑道,“摩戈,你要知道,本妃之所以留在赤炎城,不是因为想要帮你或者只能帮你。本妃与他们之间的恩怨,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你应当好自为之。”
摩戈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仅知道我是云水白苍的身份,更是知道我苍堇的身份,以此作为条件,让我帮他从云霭的手中夺回权力。
而现在他居然了解到了我和兰彦之间的恩怨,实在是不简单。
“圣妃您冰雪聪明,自然能够权衡利弊。另外,孤还想请圣妃重新册封诸侯。”
“你还想一个筹码用两回,本妃凭什么帮你这么多?”他摩戈当真不知道我一心为的是黎国吗。
“若是孤以拓跋长涉的亲生骨肉换呢?”而摩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瞳孔紧缩,心猛烈一颤。
“圣妃无须置疑,您没有听错,拓跋长涉的确还有个女儿。”摩戈继续说道,“云霭她以为她的女儿是戎逻的,可事实上她的女儿是拓跋长涉的,要知道女子十月怀胎哪有那么多的早产。”
摩戈一句话如惊雷,搅得天昏地暗不说,让我的心都不知道碎成了几瓣。
谁都以为那女孩儿是摩戈的啊!
偏偏!
“你这是打算以别的女人的孩子来要挟本妃?”我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只要是拓跋长涉的,孤相信不管是谁生的,你都会拼死保护的。”摩戈说的信誓旦旦。
“本妃凭什么?”我冷着一双眼睛有些愤怒的睨着他。
“就因为你是全天下最爱拓跋长涉的女人。”
看着摩戈病态的脸上突然多出来的熠熠光辉,我突然想笑了:“你摩戈为了云霭不惜伤了身体,失了权力,如今为了保她又要夺回权力,可惜云霭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是天下最爱她的男人,她爱着的恨着的永远都不是你!”
摩戈很清楚,若是没了他的庇佑,戎逻夺得天下定然不会有云霭的活路。哪怕云霭为了戎逻,不惜众叛亲离。
摩戈浑身一僵,皱眉苦笑:“我会让人把颖儿送过来的,剩下的事就全靠圣妃的了。”然后,他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次日的阳耀眼异常,摩戈派人送来了颖儿,眉黛如画,钟灵毓秀,是个美人儿。她那像极了云霭的眉眼清冷淡泊,只需一眼便能知道她就是拓跋长涉的女儿。
可也就是这淡淡的一眼,我的心境几番波澜,竟不知味道几何。
老天总是这样,给你一颗糖,便接着给你一身伤,里里外外,遍体鳞伤。
颖儿五岁,这是个极具讽刺意味的数字。
只因那年我初嫁,她初生。
那夜,拓跋长涉带伤回来,我亲手为他治伤。可孰不知那伤的代价,居然,就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清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