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光明三十岁的时候，遇到了刚刚十八岁的闻芳香。那是在一个周末中午的朋友家里。闻芳香是和妈妈一起应邀到那儿串门的。她妈妈和这家的女主人相处极好，娘儿俩常常到这儿来。他和她们一起吃饭。在闻芳香眼里，钱光明成熟，潇洒；在钱光明眼里，闻芳香年轻，漂亮。十八岁的女人，只要长相不错，几乎会让所有年龄层次的男人喜欢，何况闻芳香不仅是个身材和脸蛋都很好看，对男人有着极强的吸引力的女人，她还有着这个年龄的女人没有的优点。这个优点就是聪明。具体表现在她的知识面较宽，口才也很棒。吃饭的时候，她的话不是很多，却颇能说到点子上；饭后大家坐在沙发上聊天，她也能时不时地接上他和其他人说的话。有些话是关系政治方面的敏感的话题，有的地方与社会和经济方面的宏观管理有关，还有的话，与爱情沾边。她比一般女孩儿要成熟得多，聪慧得多。临走的时候，他问她的手机号码，她笑笑，没犹豫就给他说了。
很自然的，在电话里聊天，在网上留言，在饭店里吃饭，在歌厅里唱歌。当他问她为什么不上学的时候，她语出惊人：“我对应试教育不感兴趣。”他很吃惊，但很快转为敬佩。她对他说，“我高二下学期没上几天就主动退学，并不是成绩不佳。”他问她：“退学以后干什么？”她说，“做生意。还没有做出名堂。但我对前景十分乐观。”他说，“需要我支持吗？”她说，“你要是有能力就支持，没有能力看着我干就行了。”她问他，“孩子多大了？”他笑道，“孩子他妈还不知在哪儿呢？”她也笑了说，“不会吧？我看你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又是事业单位的人，怎么会没有女人追求呢？你的条件太高了吧？”他说，“条件不高。只是总高不成低不就的，时间就过去了。要是能有个你这样的，我就满意了。”她说，“你对我有意思？”他说，“不是对你有意思，而是对你这样的女人有意思？”她说，“你喜欢我吗？”他说，“非常喜欢！”她说，“想让我做你的太太吗？”他说，“做梦都想！”她说，“什么时候向我求婚？”他说，“三年以后。”她说，“为什么？”他说，“你还没到结婚年龄啊！”她说，“你要是等不及，我们就先来个事实婚。你敢吗？”他说，“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是你敢不敢的问题。”她说，“我这儿没有问题。”他说，“我这儿更没有问题！”
这话说过没几天，他和她就在外面找个地方，同居了。第一天晚上，两个人都相当满意；第二天晚上，两个人都非常融洽；第三天晚上，两个人都特别舒畅；第四天晚上，两个人都极其快活；第五天晚上，两个人都疲惫不堪，什么都没做，搂抱着睡着了。九个月之后，儿子钱闻强出世了。
十年之后，钱光明在单位里还是那样；闻芳香成为有着数十个员工数千万资产的私营企业的老板；儿子钱闻强是个四年级的学生了。
表面上看，三口之家，非常快乐和幸福；事实上，钱光明迷上了麻将牌，常常彻夜不归；闻芳香呢，生意多，非常忙碌，也是常常夜不归宿。钱闻强呢？多数时间住在爷爷奶奶家里。
让钱光明难受和郁闷的，不是闻芳香呆在家里的时间少而短，他和她很少亲热，而是他觉得儿子钱闻强，不像他的种！
这能是小事吗？绝对不是！对钱光明来说，是大事，天大的事！
但是，他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什么证据。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常常凝视着钱闻强，发现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等等，都不像他！也不像闻芳香。他没有把这个猜测给任何人说。他只放在心底。这样的事能给别人说吗？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给钱闻强做DNA啊！
暗里呢？做就是了。钱光明却犹豫不决。他知道不管是哪种结果，他都会很难受。他忍着，他不做。自从闻芳香的生意做大了之后，他和她就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粘合在一起的情感了。生理上的吸引越来越弱。就是在一起，也很少做那种以前极想做的事了。他从来不过问她的生意，她也从来不关心他的工作。只有一条他和她都非常重视，那就是儿子钱闻强。儿子继承了妈妈的基因：漂亮而聪明。他不是个平庸的男人，不然，那么年轻而美貌的女人，能和他在相识不长的时间里就走到一起？
自从去年和同事走进一家棋牌室之后，钱光明就迷上了麻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好在工资奖金等等收入，他自己完全能够自由支配。闻芳香挣的钱是大把大把的。家里所有的开销，都是她来负责。他的工资如果够花，就行；若不够，她大力支持！她知道他迷上了麻将。也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她对他说：“玩可以，但要有限度。最起码的，不要把身体搞坏了。”他能说什么呢？他无话可说。
闻芳香心里明白，当初她之所以主动和钱光明好，而且速度很快就同居了，她是有着小九九的。在此她前，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当她觉得好像怀孕了的时候，男人却消失了！好在她是个沉稳的女人，很快就投入到了钱光明的怀抱。因为她知道，女人不能随便流产，后遗症很大。当钱光明这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进入到她的视线的时候，她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一直和平相处的钱光明和闻芳香，在钱光明参加过王国元开的楼道成员会的晚上，矛盾暴发了。事情的导火索主要缘于两个方面：一是床上的事，一是麻将的事。
无巧不成书。这天晚上还没到十点，两个人先后都回来了。放在以前，零点不到，两个人很少回家。闻芳香忙着生意，钱光明忙着打牌。闻芳香的生意越做越兴隆，钱光明的牌也越打越大了。
此前一周，闻芳香给钱光明讲过，生意上的事多而杂，稍不用心，就可能功亏一篑；钱光明也给她说过，现在牌都打大了，小了没人打，嫌刺激不够味。她问他近来输赢如何？他说还不错，赢多输少。她说，需要钱给我说一声！他说，好的，谢了！她说，谢什么谢？不是两口子吗？
然而，表面上的平静，掩盖不了两个人内心的矛盾。
洗过澡上床之后，钱光明贴着闻芳香的身子说：“老婆，我今天败了。”闻芳香说：“输了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你再给我点儿呗。”
“点儿是多少？”
“你看着给呗，又不是外人。哎老婆，今天我特有冲动，想不想试试？就像新婚之夜那样。”
“不想。”
“为什么？”
“女人不想，还用问为什么吗？”
“当然要问了。我最近常常想，当初我们俩真是厉害，有时候一天两次，有时候七天十次。”
“往事如烟。你现在天天只是沉湎于棋牌室，还能想起我吗？”
“你不是天天沉溺于生意之中很晚才回家的吗？”
“别斗嘴了，困了！”
“真没有兴致？”
“没有。”
“我给你刺激刺激，好吗？”
“不好。”
“我睡不着。”
“明天给你钱！”
“我不是问你要钱，是想和你亲热。”
“不想亲热，也不想给你钱。”
“为什么？”
“第一，没有兴致；第二，没钱给。就是给也只能给小钱。”
“生意不是很兴隆吗？”
“那是以前，现在生意难做，亏了一大笔。”
“一大笔是多少？”
“一大笔是不少。”
“不少是多少？”
“困了！”
“嘿，你就是再困，我要是不想让你睡，你能睡得着吗？”
“别挠我，我气了！”
“老婆，我真输了。”
“说过了，明天给你钱！”
“我现在就想要啊！我睡不着。”
“现在怎么给？”
“用电子银行。”
“你说你输了多少？”闻芳香坐了起来，看着钱光明的眼睛，用质问的语气说。
“不多，也就三五……”
“三五万，好吧，我现在就给你现金，行了吧？我真困了！”
钱光明的眼睛低垂着，嘴里不清不楚地说：“不是，老婆。不是三五万。”
闻芳香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说：“再加个0？”
钱光明捉着闻芳香的手抚摸着说：“老婆就是聪明，从小就聪明！”
闻芳香心里的怒火一下燃烧起来，她抬起手，对准他的脸使劲打去。静静的夜里，声音很响。钱光明愣了，闻芳香也愣了。
约有十几秒的时候，两个人都坐着，面对面对望着，不说一个字。后来，钱光明流出了泪水说：“老婆，是我的错，我不该来大的，我不知道你的生意亏钱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这次帮你填平，我以后再也不打牌了，什么牌都不打。好吗？”闻芳香说：“我打你了，对不起！我是实在太气了。你说你这么多年来你输了多少钱？你的工资全填进去了，我挣的钱给你填了多少？你记过吗？我给你记着呢！一笔一笔我都给你记着！你以为我挣钱容易吗？起五更睡半夜，操心费力，商场争斗，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等等等等。你知道我的苦楚吗？我今天打了你，我向你道歉！你要是不原谅我，你就打我一次。这样，我们就平了。”钱光明说，“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替我把这笔欠账堵平了？”闻芳香说，“三五万可以，多了没有。你能欠几十万，说明什么？赌博呀，你就是赖账，也不负法律责任！谁能把你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