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树的梨花下面,抬头仰望着一树的梨花。脑海里面,是那个笑靥如花,明媚皓齿的女孩。那个曾经与我倾心相许的女孩。
今夜,她就要成亲了。可是,新郎却不是我,却是我的弟弟,万俟珩。我心如刀割。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这一树的梨花下面,怀念我们的曾经。
我是万俟蔚。
柔然的蔚王爷。可汗哥哥的儿子。由于种种政治因素,我在十岁的时候便被当做貭人送往东仪国。自此,我从柔然的蔚王爷,变成了东仪国的蔚王爷。
刚刚到东仪皇宫的那几天总觉得很不适应,便常常偷跑去御花园散心,无意间在偏远了角落里发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梨花树。远远望去,白色的梨花翻飞,景色美不胜收。我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我一样,我便缓缓走进那一片梨花树影之中,隐隐绰绰之间听到有女孩子的哭声。我寻着哭声走过去,看到一个白衣胜雪,眼睛大大的女孩,蹲在地上哭的伤心不已。瞬间就让人心疼的不行。
我走过去,轻生询问她怎么了?在伤心什么?她的声音还很稚嫩,哽咽着说到:“我母妃不要我了,她一个人去了天上,她不要瑶儿了……”说着,又开始抽抽哒哒的哭起来。我的心都被她哭的揪在了一起。
可是,我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笨拙的语言只让她流了更多的眼泪。我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天渐渐黑沉,我看她早已停止了哭泣,就起身准备回寝殿。我才刚起身,就感觉到袍子被人拉住,低头,看到了她圆呼呼,白嫩嫩的小手拉着我的袍子,声音闷闷的跟我说到:“你能不能送我回霁影殿?我怕黑……”
心瞬间柔软,我拉着她的手一路把她送回霁影殿,宫里的地形并不算复杂,于是我很轻松的就找到了霁影殿。因此我也知道了她的身份,东仪国的皇长公主,拓跋书瑶。
后来我知道,那天她哭是因为她的母亲,贤妃日前薨了。
她母亲生前一直不得皇帝喜爱,连带着她也不得皇帝喜爱,她从小到大就只有她母亲贤妃一人疼爱她,她偷偷哭泣想来也是情有可原的。那时,我刚刚被送来,一个被送来当质人的王爷在宫里又能有多好过?
我像是发现宝地一样日日去那梨花树下。于是,我便日日都能见到她。
她总是很安静。会一点点武功,亲弹得特别好。不过,我也只能在没人去御花园的时候才能听到那样好听的琴声。不然,我们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我们的关系日渐笃定。我因为年龄渐渐长大,再加上处事比较温和,在宫里也渐渐的好过起来,而她,算是风生水起了吧。皇帝在贤妃去世以后,对书瑶越发的好起来,先是赐了单独的宫殿,再是赏了许多侍奉了宫女,甚至还允许书瑶进皇子所和皇子们一齐读书。
几乎有下面附属小国进贡的稀奇玩意儿,总都会有书瑶的一份儿,她的日子在宫里渐渐好过了起来,由于皇帝倍加宠爱,皇帝的那些妃嫔也格外的讨好书瑶。
我给书瑶说,“你的好日子要来了,皇宫里所有的人的荣华富贵,生死存亡都在皇帝手里,他宠爱于你,你就是宝贝,所有人都会敬着你,一旦失了他的宠爱,即使是最底层的公公都能欺辱于你,就算你是公主,但是宫里的生存法则是一样的。”
“可是,蔚哥哥,我恨他,我又怎么能昧着良心去曲意迎合他?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他用所谓的爱去困住母亲,母亲又怎么会抱憾终身,死在锦瑟殿,他自始至终都不来看母亲一眼,又为什么给母亲那样的幻想?我恨他!
如果不是他,给了母亲一个孩子,却又不珍惜。反而还拖累了母亲,我宁愿从没来过这世上,也不愿母亲为我丢了性命。”
我讶异于书瑶这样的想法,我将她揽在怀里,“不要这么想,你要是这么想,你的母亲该有多伤心?她正在天上看着你,如果你活的不开心,你让她如何安心?”
她忽然一下就在我怀里难过的哭了起来,双手死命的攥住我胸前的衣裳。把头深深的埋在我的胸口,拼命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双手用力的将她拥在怀里。
不知道她哭了有多久,才渐渐止住了哭泣。
我松开她,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为她擦去眼泪,可以我这一动作却引来她更多的眼泪,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我心里一阵悸动,吻上了她的眼睛,将她眼中的泪水吮吸掉,她呆呆的愣在那里,忘记了哭泣我一路从眼睛吻到她的唇角,最后将嘴唇轻轻的覆在她的双唇上,抬着她下巴的手放下来楼主她的纤腰,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睛上……
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吻,只是单纯的嘴唇相碰,再无其他。吻了她以后,我就后悔了,我确实是喜欢她的,可是,我一直不知道她对我的心意,我保持着一手搂着她一手覆盖住她眼睛,双唇轻轻覆住她双唇的动作,良久。她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竟然奇迹般的环住了我的腰。
就这样,我们定情了。没有语言。只是一个吻,一个拥抱。
那年,我十五岁,她十三岁。
我向她承诺,只要她一过了笄礼,我就去向皇帝请旨,让他将她下嫁给我,并且向她承诺,我这一生只要她一个人,不要侧妃,不要侍妾,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可是碍于书瑶皇长公主的身份,我们的情只能埋在地下,不得见人,不然,她的名声将会被我毁了。所以,我们总是偷偷见面。
定情了以后,我们总是每时每刻都见到对方,所以,每天中午,别人都在午休的时候,我和她就会在梨花树下见面,那里比较偏僻,就算有人大中午赏花也不会去那里,我也开始对她了解的越来越多。
可是真真正正惊到我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我清楚的记得那日。我们依旧是在梨花树下见面。她依偎在我怀里,我们低声说着话,她说:“蔚哥哥,我有话想和你说,但是,我又害怕说了以后,你会弃我而去。”
“说什么傻话?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得到了我的肯定她才将她所要说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告诉我说,她是西夏王朝的杀手,帮他舅舅李念轩杀东仪国朝臣,最近几个死的朝廷命官全部都是她杀的,她五岁便开始跟着母亲学武,八岁她母亲死了以后,她舅舅李念轩又在宫中安插了教习姑姑,继续给她教武。
到现在她十三岁,她已经习武八年了。十岁就开始帮西夏王朝杀人。三年间,她已经杀了朝中四品以上官员一十八人,正六品以上官员二十七人,正六品以下官员九人。我算了一下她竟然已经杀了有五十四个人了,这样算下来,她平均每一个半月就要接一次任务。
我听了以后,觉得无比心疼。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怎么去杀了那些或年近半百,或正值中年的男人,都不是她一个小女孩能应付的了的,她究竟吃了多少苦?我下意识的搂紧她,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说到:“瑶儿,不要再去做那些事情了,在等两年,就两年,等你过了笄礼,我们就成亲,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你难道不会嫌弃我手上沾满了鲜血?不管那些人有没有错,他们的生命都不该由我结束,我怕我迟早会遭报应。”书瑶靠在我的怀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她的那些无助。
“瑶儿,你还有我,如果,你要遭报应,我万俟蔚必然为你承担五分,要下地狱我陪着你下地狱。只要有你的地方,都是天堂,害怕下地狱么?没事儿,瑶儿,有我陪着你,有我陪着你呢……”
我轻轻拍着她,以安抚她脆弱的心灵。我可以懂她,她恨皇帝,才会帮她舅舅去杀那些人,为的就是报复皇帝,为她母亲报仇,可是她却忘记了,她自己也是需要人保护的。以后,我会保护她,她再也不用活在担惊受怕中了。
在那次之后没多久,她就告诉我她已经和她舅舅说了,以后她都不再杀人了,不再接任务了。她舅舅本就疼爱她母亲,自然不会太为难妹妹的女儿,所以,她说了以后,她舅舅当即就同意了,她还说了她和我的事情,她说她舅舅很欣慰,她可以找到自己倾心相许的男人。她舅舅为我们俩祝福。
那时的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有一天不能在一起。我们会有一天,会被迫分开。我本打算她笄礼的第二天就去和皇帝请旨求婚。可是,她笄礼的当天,皇帝就下旨将她赐给了我的弟弟万俟珩。我当时心中的恨没有人能体会的到。
我从来不去羡慕万俟珩,因为他毕竟是可汗的儿子,我却不一样,我只是王爷的儿子,是个贝子,被作为质人送来东仪之前才封了王爷,也只是因为要“出使”东仪国才晋封的王爷而已。他生下来就是王爷,我又怎么能比?即使是代替他被作为质人送来东仪我也从来没有半点埋怨。
可是,此时此刻,我却开始恨了!虽然,他不是有心的,我也恨,他明明不爱,却可以拥有她,而我那么爱她,却只能看着她嫁给别人。
圣旨下的那几天,我几乎天天买醉,借酒消愁。甚至不敢去我们的秘密基地,那片梨花树下。当我鼓起勇气踏进那片梨花树影之中的时候,我竟然奇迹般的看到了她站在那里,像是在等我。她一看到我,就扑进我的怀里,嘤嘤的哭着说:“蔚哥哥,我们跑吧,我们私奔吧,我这辈子只嫁你一人,我是断然不会嫁给万俟珩的。他如果执意娶我,那么他娶的就是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