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桃花眼,薄唇,两个词又无缘无故的冒了出来,书瑶甩甩头,甩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定了定神,声音尽量放轻柔的叫了声:“阿珩。”
仿佛正在梦中的万俟珩一下子清醒了,猛地灌了自己一口茶,紧紧握住书瑶的手转头给了书瑶一个勉强的笑容。书瑶这才真正的慌了神。甚至连宴席是什么时候开席的,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自己都全然没有听见。直到万俟珩轻声唤她丫头,她才茫然的转头看着万俟珩,木然的问道:“怎么了?”
万俟珩满眼宠溺的望着书瑶,然后揉揉书瑶的头发说道,“怎么傻了?南遥国公主说,听说与弦语齐名的霂殇在你手中,想借来看一看。”
书瑶强自稳下心神唤了碧青去取她的霂殇琴。转眼在看万俟珩,他已经恢复了常态,目光不再留恋于那南遥国公主的身上,而是体贴的坐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夹菜,嘴里还说着:“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这马苋草是柔然独有的一种野菜,味道好,而且性温,你现在的身体吃这个是再好不过的。”
书瑶看了一眼自己盘子中的马苋草,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马苋草的香味儿倒是没吃出来,倒是吃了一嘴的苦味儿,那被万俟珩赞不绝口的马苋草此时吃起来竟觉得是味同嚼蜡,再去看那南遥国公主,她正浅笑着和身边的夏侯瑾瑜说着什么,唇边的那两只酒窝刺得书瑶眼睛疼。书瑶便立刻别开脸,低头饮了一口自己杯中的米酒。
出奇的,这次竟然没有半分醉意,自己却觉得更加清醒。万俟珩见书瑶喝了酒,伸手拦上书瑶的纤腰,正欲开口说什么,碧青已经取了霂殇琴来,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下去了,书瑶在万俟珩将手搭在自己腰间的时候,身子不可控制的僵了一下,正没法应对的时候,见碧青取了霂殇琴来,就站起身去架琴,书瑶坐在霂殇前,随手拨弄了下琴弦,久不弹了,音色倒还没出差。
还不及书瑶反映,上次挑衅的叫做璇儿的女子又出来挑衅了:“表嫂嫂上次说琴没拿来,推脱说不弹琴,赋诗一首,这次,霂殇都取来了,表嫂嫂这下该赖不掉了吧?”
“自然不赖。”书瑶看了一眼可汗和胭脂,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她知道,这次是非弹不可了。将琴架起,书瑶刚刚才试了一下音,那边的南遥国公主却发话了:“珩王妃且慢,岚裳一直仰慕霂殇,想就算能试弹一下,也算是了了心愿了,岚裳有个提议,不知珩王妃可愿一听?”
“公主请讲。”书瑶站起身说道。
“此曲王妃拿我的弦语弹,你弹完以后,我借用王妃的霂殇附曲一首,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愿了,不知王妃可愿意。”
“也好,我也刚好想一睹弦语的风采,就依公主所言。”因为霂殇是母亲留给书瑶的遗物,书瑶千般不愿,也说不出口,来者是客,哪有待客不周的道理。
然后一个小丫头就捧了弦语来帮书瑶架起来。书瑶试了一下音,不愧与霂殇齐名,确实是把好琴。
试了一下音,一曲轻灵的《梅花三弄》就缓缓流淌而出,全曲共分十段,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前六段,采用循环再现手法,后四段为第二部分,描写梅花静与动两种形象。
轻灵的琴声正在缓缓的描述一副绝美的画面,月光下的梅花,随风起舞,整个的大殿的人都被带进了一场梅花的盛宴,每个人的眼前都仿佛出现的郁郁葱葱的梅林,一时间整个大殿竟无人出声。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
书瑶配着曲子柔软的歌声也随之响起。
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
最后一个音落下,书瑶的最后一个音也缓缓落下,乐曲本是曲调优美,旋律优雅,格调清新的,但是被书瑶这个歌词配的就没了那清新的感觉,到让人觉得悲从中来了,整个大殿都被曲子的悲感染,整个气氛有点低沉。
随着书瑶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个大殿静的仿佛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人们都还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久久不能自拔,书瑶从情绪中缓过来,立刻起身谢罪:“书瑶并非有心选这样悲伤的曲子,随心选来,还望可汗,胭脂赎罪。”
“叭叭叭叭叭”的掌声响起,书瑶转身一看竟是夏侯瑾瑜,随之,夏侯瑾瑜的声音也响起:“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夏侯瑾瑜这掌声一响起,整个大殿的人仿佛才从美妙的音乐中回过神儿来,跟着夏侯瑾瑜一齐鼓起掌来,这样一来,可汗和胭脂不但没怪罪还褒奖了书瑶。
下来该夏侯岚裳了。她却选了一个比较大的曲子,《十面埋伏》,可是乐曲刚一起,书瑶就看出来,她并不是真心弹琴,蓦然为自己的霂殇担心起来,果不其然,乐曲刚一起,还在“列营”的时候,音乐要由散渐快,音乐刚一快起来,就听到“噌”一声,琴弦断了,弹起的琴弦打伤了正在用力的中指,血瞬时流出来。
书瑶登时就傻在了当地。“啊”的一声喊了出来。眼泪在眼眶不停的打转,嘴里的话就那么生生的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无心之失”让她如何怪罪,何况,这人还是柔然的贵客。
自己还在思绪万千的为身边的人考虑的时候,而身边的万俟珩却箭也似的冲到了夏侯岚裳跟前,用自己的袍子擦去了指头上的血,然后撕下自己长袍的衣角,为夏侯岚裳包扎了伤口,一脸的担心:“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紫宸,去请御医来!”
书瑶登时就愣在当场,耳边不停的传来夏侯岚裳娇滴滴的哭的好不伤心的声音,哽咽着左一句“珩哥哥”右一句“珩哥哥”,好像自己真的有多疼一样,可汗和胭脂也着急的不行,着急的宣御医要给夏侯岚裳看手指,书瑶觉得自己就像是跳梁小丑,自己以为已经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可是,别人却没这么认为,自始至终,自己都是一个外人,没有一个人理会自己的感受,她的霂殇像垃圾一样被撇在一边没有人去关心,明明做错事的人是那个哭的好不伤心的娇滴滴的公主好吗?
她忍住心中的疼痛一步一步的走到霂殇跟前,抱起霂殇,像抱小孩一样小心翼翼的没有跟一个人打招呼,带着碧青和翠青还有悦雯一步一步的踏出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大殿。
从夏侯岚裳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书瑶就发现了万俟珩的异样,可是,她还是选择去相信他,可是她竟然忘了娘之前说过的话,娘说,桃花眼的男人薄情。娘说,唇薄的男人狠厉。
可是自己怎么就偏偏爱上了这桃花眼,薄唇的男人?她承认在她看到万俟珩舍弃自己冲向夏侯岚裳的那一瞬间,她心真的疼了,是那种像是有人拿针扎的一样的疼,疼得她喘不上来气儿,那一刻她才知道,对万俟珩已经不是单纯的依赖或者是简单的喜欢,而是深爱。
书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殿的,她只记得自己在走出大殿的时候回身看了一眼那娇滴滴的夏侯岚裳,而那夏侯岚裳正巧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夏侯岚裳慌乱的移开了视线,书瑶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毫不犹豫的出了大殿。
结果,刚一出宫殿,就两眼一黑,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可是心里那一份执念,却不忘了保护自己手中的霂殇,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这一把霂殇,她能护住的也就这把霂殇了,心里这么想着,手里就死死的护住了她的霂殇……
碧青眼疾手快,垫在书瑶身子底下护住了书瑶,护住了霂殇。碧青和翠青转头看了一眼殿内正在忙忙碌碌为夏侯岚裳包扎手指的众人,还有万俟珩,摇摇头。
小心翼翼的将书瑶手中的霂殇取出来,交给悦雯,对悦雯说道:“你去把王妃的软轿叫来,接王妃。”悦雯就慌慌张张的跑去叫软轿了,翠青又对碧青说,“碧青,你去御医院请许御医来,说公主晕倒了,麻烦他多跑一趟。我在这儿看着公主,一会儿直接请许御医去静雅轩。”慌了神的碧青听到翠青如是说,立马将怀中的书瑶交给翠青,急急的向御医院冲去。
碧青刚刚转身走了没多久,悦雯就带着软轿过来了,翠青勉励背起书瑶,将书瑶背上了软轿,然后赶忙把书瑶抬回了静雅轩。
翠青让轿夫把轿子抬到了东暖阁门口,悦雯进屋将霂殇放下,又出来帮着翠青把书瑶背着放到了床榻之上。
刚刚为书瑶拽好被角,碧青就带着许御医进了静雅轩。
许御医为书瑶请了脉,沉思了一会儿问翠青:“王爷呢?”
翠青掩饰住怒气,沉声回答道:“王爷在接待南遥国贵客,不方便过来,麻烦许御医王妃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告知奴婢,奴婢自会转告王爷。”心里却想的是,这王爷怕是不会在关心自家公主究竟是好是坏了。
“唉……王妃这个病呀,还是和中毒有关。王妃中的蜜罗汁解毒时就是以毒攻毒,体内残存毒素太多,时间又长,虽说是解了毒,但是身体常年受毒素侵体,早就已经损伤了肌理,而且伤了筋脉,损了元气。再加上王妃中的这“雪上一枝嵩”,也是个霸气的毒,虽说是因祸得福,可是,身子毕竟受了阴损之气,王妃的这个身体怕是麻烦。”
说道这里,许御医话锋一转,问翠青到,“今天王妃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