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紫衣中年的双腿陡然僵住，却是再也无法迈动半步。
“你确定？”
紫衣中年就转过身子，僵硬的脸上甚至还挂着刚才的冷笑。
“我确定。”
紫衣中年身前一丈开外，何旭静静的站在原地，表情肃穆，眼神平静无波。
他怎么可能答应下来？
紫衣中年知道，无论是谁，只要是修为未曾达到过炼元期，吞服下精元丹，便已经决定了你的生死。而苟活的长短，就看服用者身体的强悍程度了。
这少年是在找死？
紫衣男子仔细的看着何旭的双眸，但他的眼睛中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涟漪，让紫衣男子根本猜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
想不清楚，就不必再想。
紫衣男子爽快的从怀中再次掏出那个被锦帛紧紧包裹，外面异常华丽的锦盒，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丢进何旭怀中。
“啪！”
锦盒身在半空，便被何旭直接一手抓住。
精元丹到手！
何旭手里攥着锦盒，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这与其说是一枚丹药，不如说是一枚毒药，致命的毒药。如果自己吞下后，肉体中的精元根本让自己达不到炼元境界，或者纵然达到了炼元境界，却仍无法杀掉紫衣中年，这枚丹药，就相当于两条人命。
自己的，和师尊李沐雨的。
值得么？
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仍处在昏迷中的李沐雨，何旭眼中最后一抹挣扎陡然消失不见。
当然值得。
何旭掀开锦盒的盒盖，那股刺鼻的腥臭味再次灌满何旭的鼻腔，刺激得他双眼皆是泪水。
曾有那么一瞬间，何旭也曾想过，就这样放任紫衣中年离去，日后再去寻他，夺他性命。
但这个想法刚一露头，便被何旭掐死胎中。
不是这个理由不够充分，而是何旭实在难以接受一个将自己师尊重伤至昏迷的凶手大摇大摆的离去。
这与修为无关，与武技无关，甚至于眼前的紫衣中年无关，只在于何旭的本心。
前世为人，何旭无亲无故，活的自然是相当洒脱，凡事率性而为。
而这一世，何旭重新来到这个神奇的世界，踏上追寻武道巅峰的道路，一路走来，虽然甚是艰辛，但令人快乐的事物，仍有很多。
正比如躺在自己脚下的这个人，李沐雨。
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确定关系的人，师徒。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旭的思想境界虽然没有到这种地步，并且他本身就是一个薄凉之人，但他却也有自己的尊师之道。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李沐雨作为自己的师尊，虽然两人相处没有几天的时间，但却教给了自己很多东西。
为人处世，修炼之道，自身纰漏，通通都有所涉及。
滴水之人，当涌泉相报。何旭没有这么高深的思想觉悟，但他却知道，一世为人，当率性而为。
李沐雨做到了自己为师应做的职责，那么，自己身为他的徒儿，就要做到自己应做到的事情。
譬如：复仇。
这与道义无关，与性格无关，与修为更扯不上半点关系。何旭的所作所为，仅为两个字：师徒。
所以，值得。
“啪嗒。”
锦盒落地，何旭两指夹起那颗赤红色，表面散发着腥臭气味的精元丹，审度一番后却没有说话，直接丢入口中。
“希望你言而有信。”
感受着精元丹入口即化，化为苦水沿着食道流入腹中，何旭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身前一丈外的紫衣中年。
“你竟然真的吃了！”
看到何旭的动作，紫衣中年当即脸色大变，心中唯一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当然，取你狗命，在所不惜。”
何旭的话斩钉截铁，当是掷地有声。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肉体表面竟然开始迅速萎缩起来。
紫衣中年当即脸色大变。
精元丹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而就在此时，何旭也同样发现了这一点，但是看着自己的手臂逐渐萎缩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他的眼神依然平静如一泓秋水，微风吹过，不起丝毫波澜。
何旭清晰的感觉到，随着自己的皮肤、肌肉、甚至骨骼的萎缩，他体内的玄气却直线上升，无论是精纯度，还会总量，都在飞一般的攀升。
炼气凝旋，是为聚元。
聚气化液，成就气海。
气海凝固，凝丹小成。
炼丹刻纹，成就炼元！
何旭的气息持续攀升，就如同看不见丝毫壁垒一般，仅仅三两息的时间，便完全和紫衣中年气息完全持平！
“咔咔。”
精元丹的药效依然存在，何旭甚至都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骨骼断裂？你已经撑不住了。”
然而，听到这微不可闻的声音，紫衣中年却长舒一口气，绷紧的脸颊瞬间放松下来。
“撑不住？”
何旭干瘪的嘴唇没有一丝水分，就连他的嗓音都变得异常苍老，犹如残烛燃尽的老人一般，但他的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紧紧盯住紫衣中年眼眸中的那抹紧张。
“我看是你撑不住了吧。”
即便紫衣中年不提醒，何旭也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体内细小的骨骼已经寸寸断裂，经过精元丹药力一融，转化为精纯的玄气，注入何旭丹田内一个滴溜溜旋转的小球中，在上面刻画出一道道复杂的纹痕。
它就是何旭成就凝丹的标志，而上面的纹痕，则是炼化期的象征。
何旭清楚，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但他更明白的是，眼前的紫衣中年其实更紧张。
“你后悔了么？”
何旭浑身气息仍在暴涨，双眼紧紧盯住紫衣中年的表情。
“是的，我后悔了。”
看到何旭头顶逐渐亮起一道光束，紫衣中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颓色，那是何旭即将踏入下一个大层次的征兆。
“早知道你有如此逆天的根基，我就不应该把这枚精元丹给你。”
紫衣中年看着眼前早已皮包骨头，尖锐的骨头棱角甚至都已经突破皮肤的桎梏，冒出体外。
“后悔已晚。”
此话刚一说出口，何旭立刻向前踏出一步，步伐不大，速度更是缓慢的吓人，犹如一个黄土已经淹没脖颈的糟老头子。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面对何旭的靠近，紫衣中年甚至没有一丝躲闪的欲望。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躲闪的资格。
炼元之后，极为通神。
如今的何旭已经踏入了通神的领域。在他面前，自己只是一个脆弱的凡人，根本不可能躲的过去。
就在何旭迈动步子的一瞬间，紫衣中年已经彻底丧失了身为武者的自信。
“噗！”
何旭佝偻削瘦犹如竹竿的手臂缓缓探出，如捅破一张薄纸一般，插入了紫衣中年的胸腔。
“咔嚓。”
何旭手腕一翻，紫衣中年的肋骨条条断裂，一只鲜活的心脏摘了出来。
“原来，你的心脏也是红色的。”
黑虎掏心，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招式，将紫衣中年的生命画上了终点。
何旭收回手臂，看着紫衣男子的尸体缓缓滑落在地，睁大的双眼无神的看向天空，仿佛是在控诉自己心中的不甘。
“谢谢你。”
看着紫衣男子躺在草地上的尸体，殷虹的血液将草地染红，何旭的眼中第一次出现情绪波动。
那是感激。
而何旭话音刚落，他的肉体突然停止了萎缩，并且逐渐变得饱满起来，几息的功夫，便恢复了原来的摸样。
如此同时，何旭周围的环境也是大变，无边无际的草原，身后李沐雨的尸体，全都突然消失，周围一片漆黑。何旭就仿若是处在一个硕大的黑洞中，唯有那紫衣中年男子的尸体，还悬空漂浮在他的脚边。
“出来吧，既然已经这样，再遮遮掩掩的，就没什么意思了。”
何旭低头看向脚边的紫衣中年男子，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笑意。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仿若听到了何旭的呼唤，本来应该死去的紫衣中年男子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他的眼眸中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一丝眼白，恐怖异常。
“没多长时间。”
看着紫衣中年男子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何旭脸上的笑意更深，“其实就在我吞下那颗精元丹的瞬间。”
“精元丹？”
紫衣中年男子一脸肃穆，面无表情，语气虽是疑问，但眼眸中却是一片宁静。
“不错，精元丹是你这幻境中的一大败笔。”
何旭双手背在身后，在虚空之中缓缓漫步，嘴上款款而谈，“并且你把人性想象的太简单了。”
“简单？”紫发中年男子再次发出疑问，但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对，简单。”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武者，在杀死对方亲人后，还会任其后代离开，让他日后前来寻仇。能做到这一点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而‘你’既然已经修炼到‘炼元期’，自然不可能是傻子，也不是疯子。这是第一个漏洞。”
“那第二个漏洞呢？”
紫衣中年男子顺着何旭的话，继续问道。
“第二个漏洞，就是你拿出的那颗丹药。”在虚空中踱步的何旭陡然转身，双目炯炯有神的看向紫衣中年男子。
“这是你最大的破绽，幻境阵阵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