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与明守靖交好的全是书香之家的文官,没有武将。而白家那个在军中任参将的表哥,她又嫌人不够英朗,与她想像的清俊少年相去甚远。总之,自悄悄动念直到现在,明霜月还从未见过一个完全符合她期望的少年郎。
当下听落梅的几句描述完全说到她心坎上,正是她梦中英武少年的化身,明霜月表面一脸冷淡,实则心里早跟猫抓似的痒了起来,只恨不得冲上去抓住落梅,命她多说几句来听听。
可惜,明华容似是察觉到了她们的靠近。目光往这边一瞟,便惊觉失言般向落梅摇了摇头,止住不语。
明霜月心中暗自遗憾,在进入寺庙时,双眼便不由自主总往前殿那边看,巴望那赵小公子现在就出来,好教自己瞧一瞧,这人究竟有没有传闻中那样完美。
但菩萨大概没听到她的心声,直到知客僧引着她们从特地封闭的曲廊走到后殿,她心心念念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老夫人根本不知道有个孙女在这清静地里动了绮思,同迎出殿门的老方丈寒喧了几句,便说道:“实不相瞒,这次我是冲着光如大师来的。早听说这位大师佛缘深厚,念力高妙,今年我颇有几桩不顺心的事,想请他帮忙化解化解。”
方丈合什颂了声佛号,道:“郭老施主有心,老衲自当成全。只是光如师兄现还在前殿待客,还请施主稍事休息,稍后师弟得空,即刻来见。”
赶了半天路,老夫人也有些乏了,便依言来到供施主小憩的禅房。冬季山间人少,禅房极多,当下除林氏领着女儿一起住了一间之外,其他几人都是每人一间。
分派完房间后,领路的小沙弥提醒道:“北院那边近日住了两位男施主,虽有高墙隔开,但还是请诸位女施主仔细了。”
因他小小年纪,说话却一派老气横秋,老夫人看得又是好玩又是怜惜,遂少有地大方了一回,赏了他一锭银子。
而明华容听到这番话,再不动声色地向明霜月看去,见她魂不守舍,满面失落地进了禅房,不禁微微一笑,立即将落梅叫来悄声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这边厢,林氏周姨娘等人也各自进禅房休息。但过得盏茶时分,明华容却从老夫人处出来,径直走到明独秀门前,敲响了她的房门:“二妹妹,你得空么,老夫人让你去抄《法华经》,以备明日供在菩萨面前祈福。”
祈福的经文从来都是提前准备,老夫人这么吩咐,分明是有刁难之意。明独秀听得心中暗自恼火,但想想过不了多久外祖母就会过来,她又忍耐下来,命阳春去开了门将明华容放进来,说道:“老夫人之命,我怎敢不从。”
听她将末一句咬得极重,不忿之意极为明显,明华容只当作没有听出来,欣然道:“这便好了。老夫人原本是想让我去抄的,可我字写得不如妹妹,前儿又受了惊还没缓过神来,赶了这半天的路累极了,就有劳你替老夫人分忧,我先去歇息一下。”
这话听得明独秀气上加气,但明华容却不给她发作的机会,说完便径自走了。甩下明独秀在原地将手绢绞了又绞,几乎没将它扯出洞来。但纵有不甘,想想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话,仍是咬牙去了。
不想,去到老夫人房中后,经文一抄便足有近一个时辰。不但她苦苦等候的外祖母一直没来,老夫人一心要见的光如大师也是不见踪影。
抚着酸痛的手腕,再想到明华容临走前挑衅的话语,明独秀怒气更甚,新仇旧恨重重叠加,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趁老夫人找人询问光如大师何时得空的机会,她借口要入厕溜了出来,怒气冲冲地去找明华容,打算借题发挥,斥责她偷奸耍滑。
但没有想到,她却扑了个空,明华容并不在房中。落梅见她神情不善,也不敢隐瞒,立即禀报说大小姐刚刚去旁边的竹林散步了。
明独秀正在气头上,自是不肯就此罢休,闻言立即又往竹林赶去。只是没想到这片竹林十分广大,虽然深冬竹叶尽凋,一派荒寒,但重重竹影间,想找一个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明独秀无头苍蝇一般在里面转了许久,终于发现前方暗处有道人影,以为必是明华容无疑,立即得意地往前走去:“可算找到你了!”
那人影闻声回头,四目相视,两人都不禁一呆,明独秀更是浑身僵硬:这人居然不是明华容,而是位陌生的年轻男子!
因为今日是入庙祈福,老夫人之前又特地交待过,所以明独秀所着都是素色。身着玉色暗梅纹的贡缎小袄,并一条同色马面裙,外系的淡青长披风也是十分素净,只有下摆点缀了颜色稍深的青竹绣花,若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而她双髻上插的银簪亦只镶嵌了珍珠,拼拢成梅花样式,与衣上的暗纹遥相呼应。衬着她精致得无可挑剔的面庞,整个人素雅俏丽,雅致非常。
大概那人万没想到在郊山寺庙中竟会遇上如此佳人,当下脸上不禁显出惊艳之意,甚至一时忘形失礼,目不转睛地直勾勾看着明独秀。幸好他面貌堪称英俊,这么无礼直视才不显得猥琐下作。
明独秀先是一惊,目光在对方质地精美,剪裁考究合身的衣物上一掠,再注意到他腰配玉饰亦非凡品,模样又还算俊气,便略略放下心来。倒不是她看中这人少年英俊,一副富贵公子的模样,而是打量对方应是出身世家,不比那些出身贫寒的浮滑无赖,见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落单,说不定会起歹念。
当下她退开几步,微微点头,说道:“这位公子,小女子与几个家仆正在寻人,乍然见到人影,一时情急便叫了出来,还请不要见怪。”
其实只有阳春一人随她出来,她故意虚抬了人数,不过是想敲打敲打对方,自己并非孤身一人,暗示他不要想起歹心。
但对方依旧痴迷地盯着她的面孔,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视线,自然听不出这话里的用意,只顺口往下说道:“小姐实在太多礼了,此事原是在下唐突,无意惊扰了小姐。在下姓赵,不知小姐芳名,可否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