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相贴的时候,明华容感到对方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但她以为那是对方不喜别人碰触,便没多想,只询问道:“能让他进来说话么?”
“……好。”刺客五指一拢,自明华容掌中挣出,才回答道。反正这处密室早在明华容面前现了形,她已不打算再用。而此时若任由那人在外乱找机括,只怕会惊动了真正的追兵,反而添乱。
得她应允,明华容屈指有规律地敲了三下石壁,顿了一顿,又敲了三下。刚要摸索着走上台阶去扳动机括,却听那刺客冷哼一声,手内弹出一块碎石,也不知是触动了哪里,刚才还闭得死紧的暗门,就此洞开。
随即,一名侍卫打扮的少年立即踏了进来。看清室内情形后,他一把揭去沉重的头盔,走到明华容面前,万分庆幸地说道:“太好了,你果然没事。”
话语出口,他才惊觉出这无意识的亲呢,不禁有些讪讪的,却又暗自期待什么一般,悄悄向明华容看去。
明华容却未深想,只当他是当真关心自己,心内亦是带了几分感激,说道:“多谢公子挂怀。”因为有外人在,她拿不准姬祟云是否愿意让那人知道身份,便故意模糊了姓氏。
但这称呼却仍嫌生疏了些,让姬祟云听得有些不满,但具体是哪里不高兴,他又说不上来。
这时,只听那刺客冷冷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一对上其他人,姬祟云立即恢复了平时的挥洒自如,挤了挤眼,笑道:“美人,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好不容易你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若还找不到你,那岂非是睁眼瞎了。”
“找我?莫非之前在长荆和涓水时,也是你——”
“没错,我还担心找你的人太多,你只怕不把我放在心上。现在看来,美人你对我还是相当青徕的嘛,连我们每次相遇的地点都记得一清二楚。”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刺客瞳孔微缩。不理会对方的胡说八道,她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为何找我?”
闻言,姬祟云灿然一笑,明若朝阳,灿若丽锦,但眼神却如雪淬刀锋一般冷厉冰寒:“美人煞,其实我找你已有三年,可惜直到最近才掌握了你的行踪,在这里截到你。”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将明华容挡在了身后:“你不必紧张,我与你没有仇怨,不是来落井下石找你报仇的。我只是想知道,三年多前,在昭庆境内煽动暴民作乱造反的那个乱党头领,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乱党头领?
闻言,被称为美人煞的刺客薄唇微抿,缓缓点了点头:“是又如何?你难道是要为这乱臣贼子报仇么?”
姬祟云轻笑一声,道:“我已说过,此行并非找你寻仇,只是想问你一些事罢了。”
美人煞冷冷道:“你以为我会乖乖回答?”
“动动口舌的小事而已,想必尊驾不会拒绝吧?据说昔年阁下为太子贴身护卫时,虽是寡言,却也是一诺千金、急公好义的人物。怎么流落江湖之后,不但干起了杀人的勾当,连性情都彻底变了?”
听他若无其事就揭破了自己来历,美人煞心内警铃大作,手中刀柄握得更紧,暗运内劲,荡得刀刃嗡鸣不休:“你到底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姬祟云径自好整以暇地微笑道:“我已说过我并无恶意,你还要我重复几次呢?你要拔刀,我也不管,但可别闹出太大的动静,否则等下招了人过来,又是一场麻烦。”
美人煞从小专注习刀,刀法可谓出神入化,招招式式狠辣异常,单凭这手刀法,她的武功已可跻身昭庆前十。但凡知道她来历的人,见到她握刀欲起后还能保持镇定说笑的,面前这笑嘻嘻的年轻人还是头一个。若非他自恃武功高强,想来也不会如此。可这几年来,从没听说江湖还是世家里出了这样一个容貌俊美得不像话的少年高手啊。这年轻人到底真是身怀绝技,还是故意造做在唱空城计?
但无论如何,现在他受了伤,万万不能与此人动手。对方实力不明,也不知自己有几分胜算。再者,招来大内侍卫也是麻烦。那些人武功虽然低微,阵法却是不错,若被缠上,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极难脱身。不如且先看看,这小子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点,美人煞沉声问道:“你想问什么?”
她因为动作太大,衣袖滑下了半截,露出的手腕处一块枫叶胎记宛然入目。姬祟云看了一眼,蓦然敛去笑意,说道:“我想知道,尊驾的师傅是不是前代御林军统领石振衣?”
“不错。”
“那么他——”姬祟云闭了闭眼,声音忽然变得嘶哑:“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吧,你的刀法,亦是他所传授么?”
“师傅一生中,确实只收了我一个徒弟。”这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美人煞答得毫不犹豫。
“据说他有一手绝杀密技,叫烟锁寒江,进攻时一把短刀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对手极难逃脱。中刀之后立即断气,周身遍是擦痕,唯有咽喉要害之处有一个交错的十字刀痕。想来,这手绝技他也只传给你了?”说到刀痕时,姬祟云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仿佛侵在重重冰霜之内,寒光凌厉,煞意十足,分毫不似平日嘻笑无忌,神采飞扬的模样。
站在他身后的明华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从他陡然僵直的身体,与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意味感觉到了异样。她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这时候看着姬祟云紧绷如弓的背影,却突然觉得有些担忧。
美人煞则是有些讶然,不快地说道:“你小子知道的倒多。”这却是变相的承认了。
“果然如此——那么,十七年前,他是否曾到过景晟王朝的国都?”问到这句时,姬祟云几乎是一字一顿,显然极为郑重。
景晟王朝实力与昭庆王朝相当,彼此划江而治,虽偶有摩擦,但总体来说还算太平,双方一直维持着表面还过得去的邦交。两国之间,游学士子、巨贾行商等皆有所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