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颓然的坐在地上,手止不住的颤抖。刚刚梁寅身上的血似乎全部都流在了我的身上,原本雪白的布料此时像极了我最喜爱的大红色纱裙。
周围的喧闹声越来越小,心心念念所有的目光都拴在了那扇薄薄的门上。而我该称为相公的人正躺在其中,生死未卜,只看到不停有人进入,夹杂着怒吼声。
当了十五年的土匪,经历了第一次杀人,也第一次被逼到了死角。这要是放在以前,肯定又是一件值得大肆炫耀并收获羡慕嫉妒恨的好机会。可是,此时,没了炫耀的对象,也没了炫耀的心思。
只是很没用的瘫在一旁,祈祷里面的那个人快快出来。
刚刚经历的一切似乎像是一场梦,不知从哪里来的人,一拨接着一拨,个个身手不凡。梁寅一边拽着我,一边抵挡着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杀手。彼时我正和他赌了气,便撤到一旁,自顾自的应付。
其中有一黑衣人身手尤其矫健,高高挺挺的身姿,每一次动作都十分优美,但又完完全全透着凶狠。梁寅的左肩被我刺了一剑,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裳,但应对的动作也是漂亮至极。
我一边和好几个相对比起来不怎么矫健的黑衣人纠缠,一边看着梁寅与那人的对拼。当真是精彩之极,好些日子没看到高手过招,即便是现下这个环境,我仍是有些惊讶。
那黑衣人却突然晃了晃剑,朝我这边直直的冲来。我有些头疼,这边有三个不那么矫健的黑衣人纠缠着,再加上他如此矫健的高手,暗叹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几率有多大?
不过,好在梁寅也适时的发现了他的目标,半路拦截了那人的动作。可是,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无奈的看着在那位高手黑衣人的授意下,更多的黑衣人向我涌来。
虽然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但想着还是保命要紧。我有些吃力的应对着,手下也渐渐没了力气。左手挡了一人,右手挡了两人,一只脚也成功的踹飞了一人,可是,当我成金鸡独立状时实在没办法抽空去应付左前方以及后方直直刺向我的人。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即使这样死去,也算是重如泰山了。
好在,我并没有死去,梁寅不知何时落在了我的后方,背靠背的站着,这下好了,几乎所有的黑衣人都向我们冲来。不过,梁寅的功夫真不是盖的,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我有些伤感,这么厉害的人,当初怎么在我的眼里就是个柔弱书生呢?
看来君君常常对我说的一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记得他以前总爱在我的耳边叨叨着,“我真为你的智商捉急。”我又叹了口气,难道我清风寨都是智商令人捉急的人?怎么就没个火眼金睛看穿梁寅呢?果真一等一的高手就是爱装普通人,这是一个多么闷骚、多么虚伪的高手啊!
不过当我感觉到梁寅有些踉跄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即使再闷骚、再虚伪的高手,也架不住身上有个窟窿一直冒着血。我有意离他远点,想着带走几个敌人也是好的,可偏偏那个最厉害的黑衣人直愣愣的再次向我刺来,对上他的眼睛,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那一招狠过一招的手法,让我收敛了心思。
一直在旁边吼叫的春花不知何时跑到了我的身旁,猛地一下咬住了他的小腿,我忍不住流出了欣慰的泪水,关键时刻春花还是很管用的。分了心思去看梁寅,却突然发现他脸色大变,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黑衣人已经抵住了我的心脏。
我想他再用一分力,估计我就可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除了向我奔来的梁寅让我有些不舍,其实,能够解脱也挺幸福的,最起码能再看到那群智商令人捉急的土匪们。
可是,当梁寅的身体在我面前坠落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些伤不在自己身上更能让你生不如死。而面前的黑衣人也踉跄了一下,几个后退,拿着剑的手鲜血淋漓。
我一边抱紧了梁寅,一边抬起头看向那个黑衣人,恨不得立马将他撕成碎片。其实,若是他再补上一刀,我定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我抱着胸口又多了一个窟窿的梁寅不愿放手。
而那黑衣人却最终踢飞了春花,不远不近的地方与我对视着。不知为什么,这个人总让我觉得熟悉至此。
可惜他没给我探究的机会,一个口哨,刚刚还一番厮杀的黑衣人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如同他们突然出现一般。
我没了心思追究,因为撑着梁寅的身子已渐渐歪斜。随后就是一番兵荒马乱,待我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我和梁寅的家。
只是他被抬到了里面,而我在外面傻愣愣的等着。经过之前一通胆战心惊,此时的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如果梁寅去了,我也定是不会独活的,这样想着,又很是妥贴。随便寻了个角落,坐在了旁边。
不知等了多久,那扇关着的门始终没有打开,却等到了气鼓鼓冲着我跑来的梁心。站到了我的面前,我有些呆滞,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声清脆的响声,狠狠的一巴掌,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我抬起了手,思量着这掌该从什么角度、该用多大力打还回去,我宋乐除了爹爹可从未有人真正敢碰我一下,就连爹爹也多是雷声大雨点小。
可是,抬头却看到了哭的稀里哗啦的梁心,手还颤抖着指向我,嘴里有些模糊不清的说道:“宋乐,你就是这样对待三哥的?他为了你三番两次违抗圣旨、甚至连命都不要了,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里面,而你却连滴泪水都不肯为他流,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娘子?”
面对着她一个又一个质问,我有些想笑,右手利落的扇了她一巴掌,我从来不是一个愿意吃哑巴亏的人,更何况也轮不到她来教训我。
刚刚打斗中,这里受了伤,一直有些麻木的痛,一使力便是钻心刺骨的痛。而我的一巴掌也成功引来了许多侍卫装扮的人,麻利的将梁心保护起来,一边对我怒目以示。
我将受伤的右手藏在身后,抬头挺胸的望着对面的人,显然梁心没想到我会还手,待她反应过来,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我说道:“你竟敢打我?来人,将这个女土匪给我拿下。”
她身旁的侍卫我不熟悉,听了她的话当真准备上来拿我。
“我记得现在我是你三哥的娘子,你们当真敢对三皇子的人下手?”我不慌不忙的说道,狐假虎威什么的从来就是我的强项。
“哼,娘子?不过是一个女土匪罢了,你们清风寨个个都是早该千刀万剐的土匪!”梁心的话结束在另一个响亮的巴掌中。我与她面对面的站着,手里拿了把刚刚从侍卫那里抢来的剑抵着她的胸膛。
“将你刚刚的话收回去,记住,看在梁寅的面子上我放过你一次,下次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我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清风寨是什么样的人实在轮不到她来评断,当初在寨中对她的脾气已是百般忍耐,一个地方从来只需要一个霸道的人,有我在的地方就不会有其他人。
被我轻易突破圈子的侍卫此时反应过来纷纷向我冲来,我有些恼火,姑奶奶我的怒火被挑起可没那么容易灭下去。只可惜,我正准备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旁边一声惊天动地的“师父”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动作。
回过头去,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满脸灿烂的向我奔来,嘴里还颇有气势的对着围攻我的人训道:“大胆,竟敢动我师父,你们活的不耐烦呢?统统给我滚下去领罚!”而刚刚还一副冷冰冰面孔的人顺势跪了一地,异口同声的说道:“九皇子饶命。”
我有些无语,仔细打量一番竟是伊人馆的小屁孩,虽然换了套霞光腾腾、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红色小袍子,脸也洗了个干净,但那副幼稚的摸样,臭屁的语言倒是一点没变。
几步蹭到我的面前,扯了我的手,嘿嘿的笑道,笑完之后,又得意的说道:“师父,我可找到你了,这次你可不能把我摔了,要说话算话。”
还没来得及反应,被晾在一旁的梁心又来了精神,“你们到底听他的还是听我这个公主的?给我把这个女土匪拿下!”刚刚的黑衣人便又对着梁心磕起头来,再次异口同声的说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小屁孩收了笑,同样一副怒气冲冲的摸样再次嚷道:“谁都不许动我师父,下去领罚。”
梁心大嚷道:“给我将这个女土匪拿下。”
于是,便出现了侍卫一边向左边说着九皇子饶命、一边向着右边喊着公主饶命。我抬头望了望天,觉得实在聒噪,恰好天空有大雁飞过,手中的剑便飞了出去,再次掉回地面的时候,剑的顶端不偏不倚串了两只大雁。
我掏了掏耳朵,成功的感到刚刚闹腾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视线也统一的聚在了我的脸上,很好,要的就是这效果。“现在全部给我滚开,百米之内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要不然后果自负!”说着我故意再将视线引回到串着大雁的剑上!
不知等了多久,那扇薄薄的门终于打开了。而满头大汗的大夫也有些虚弱的走了出来,坐在一旁的我瞬间站了起来,眼前突然一片黑,但顾不了那么多,便开口问道:“他怎么样?”
“病人的命算是保住了,但还在昏迷当中,这段时日一定要多加调养……”大夫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我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里间。
床上,梁寅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那件染了血的衣裳已经换了下来,这么安静的躺着,我靠近的每一步都有些颤抖。好不容易终于挪到了床边,我身上还是那件被染红了的白袍,几次伸手,终是没有碰到他。
有些什么东西隔着我们,看不到摸不着,却清清楚楚的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