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克里斯帕斯的萨那曼尔团体组织了议会。一个决策小组,是的,你可以这么叫。萨拉便是议会派往克里斯帕斯的使者之一,她恐怕是克里斯帕斯最了解也最喜爱的萨那曼尔人了。尽管身为“萨那曼尔之女”,但开始时萨拉的职责只是一名心灵医疗者尽管她进入教士会时的职务就是枢机主教一份日后被认为普通和乏味得甚至影响她的高贵身份的工作。因为恐惧是每个战士都难以逾越的障碍,但是它也能赋予战士无穷的力量,教授勇士们怎样使用这把双刃剑是心灵医疗者的主要职责。然而在萨拉出现之前,心灵医疗者集体这个听上去必不可少的重要组织却仅仅是个由民间组织的自由团体,主要由教士会下级成员(甚至大部分是实习教士)和从战士会退休的老战士自发组成。在科玛隆被复活之前,教士会由萨拉和另外两位枢机主教共同处理会内事务,当时教士会不反对年轻教士加入心灵医疗者协会的理由是这有利于教士会与民间的关系融洽,并且更可能扩大教士会的影响。这个组织从来没有权力可言。至于医疗者的工作技能,与其无私的奉献精神相比,后者更值得赞赏。萨拉着力改变这些。并非是因为她自己处在这个组织里,而是她看到了这个组织的重要性。“教士会不应该总把注意力盯在奴化和抑制民众思想上面”。萨拉把心灵医疗者组织纳入了教士会的分支这是个冒险的举动,结果很可能与萨拉的想象恰好相反。萨拉适当保留了这个组织原有的可取特色,比如从不拒绝民间自愿者的帮助。它的名字也被萨拉更改为“治愈之手联盟”。科玛隆出现后,曾对其称赞有加。然而时间证明,他能容忍的也仅此而已。科玛隆,作为一个不可一世的存在(甚至好象忘记了他的第二次生命是萨那曼尔人赐予的),似乎并不喜欢频繁地与平民大众接触。
“治愈之手联盟”成为了教士会第二个面向普通民众开放的窗口第一个是由教士会另一位迅速上位的枢机主教尼克斯厄尔管制的异教徒牢房而在萨拉的意志庇护下,心灵医疗组织并不受到教士会言行的影响,仍然是以自发自由的方式向战士会以及其他需要帮助的人群提供服务。萨拉对工作的热忱感动了克里斯帕斯,尤其在民间,她比任何一位克里斯帕斯官员都受欢迎。这个事实带来的结果是“治愈之手联盟”的规模和影响日益壮大。
萨拉显然不会错过刚刚从战场前沿传来的消息,但听过科玛隆的话仍不敢轻易表达她的判断,“科玛隆大人,您希望知道什么?”
“意外,灾难,黑暗的预言。”科玛隆的低沉声音仿佛幻觉,“究竟是或者将是哪一个?”
“小心您的下一句话,先知大人。”萨拉忽然提高了声音。
科玛隆怔了怔,他清楚也只有上层萨那曼尔人胆敢对自己使用这种语气(这并不代表他忘记了里维诺),“困扰我的是那些在苍茫中被注定了的一切,萨那曼尔之女。”
“是那个东西……”萨拉用萨那曼尔语说。
“是的,请接纳我的话萨那曼尔应该更了解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
这句话十分刺耳,萨拉却平静地说,“即使萨那曼尔无所不能,也无法预言更无法改变未来。”
科玛隆说,“那些痛苦的事实时常警告我,不要忽略任何一个线索,因为那是我存在的原因。”
萨拉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祖父是遇刺而死的,但由于凶手不明,不能对真实原因妄加猜测。”
科玛隆差点笑出了声,但是很快就又恢复成那副冻僵似的表情,“您也明白那是出于未知的原因。反对萨依奥尔大人的势力有很多,所以他终究会在某个时刻遭受不测这些话听起来十分不敬但的确是事实但是除去亲情、责任和良知,您会预言那一切都是现实么?然而我们的敌人却能准确预言当一切成为现实后我们的反应。在罪恶巢穴战役之后,我们错过进攻泽威尔帕特拉的最好机会。年轻的公主,您必须清楚在克里斯帕斯与泽威尔帕斯之间没有宇宙定律,只有生存或者毁灭,利益孕育了欲望,欲望诞生了行动,而行动造就了因果。”科玛隆接着说,“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孩子。你不愿相信只是因为不想回忆。”
萨拉无动于衷的姿态并不令科玛隆厌烦,萨那曼尔人普遍如此,并且接下来他就听到了让他满意的话,“也许我们应该考虑每一种可能性,不过我希望您能进一步听取我父亲的意见。”
科玛隆点头,继续按照他的意思说,“假如把今天看作预言的某个段落,那么我们应该找到这个段落的开始。”
“您是说那个星际旅行者。”
“是的,我们还不确定他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就像我们还无法看到预言的全部一样。但是”
“我知道您对他的印象不太好,”萨拉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不过很难理解这代表着什么,“事实上父亲也提到了他。”
“哦?”科玛隆显得很惊讶,“萨尔大人说了什么?”
萨拉摇摇头,“他没说什么,不过表情看起来和您现在的差不多。”
科玛隆对这个答案毫不失望,事实上他并不关心。仿佛有种力量抓住了他,只允许他作出那些已经被注定了的决定。“也许弗兰肯也起到了未知的作用我们应该去找他谈谈。”科玛隆说。
“然后呢?”
“囚禁。”
“不,科玛隆大人。”萨拉立即给予否定,“您知道我父亲和弗兰肯教授的关系,他不会允许你那样做;并且逮捕任何重要组织人物必须先立罪名,而这种权力只有议事会才有。”萨拉最后警告说,“我听说您从议事会出来的时候并不愉快?如果您执意自己的决定,肯定将再次面对脾气暴躁的里维诺主席,还有我的父亲。”
“弗兰肯教授,你必须离开这里,带着他一起离开。”有个心底的声音像一道黑色闪电劈中弗兰肯,弗兰肯的身体摇晃一下,脸上扭曲的表情不知道是由于痛苦还是难以置信,“我哪也不去,只想待在这里。”
“弗兰肯教授,您怎么了?”利德尔焦急询问。一旁的阿比埃特则警惕地把右手搭在腰间的激光剑上。
这时弗兰肯的背影已经萎缩成一团,那个声音仍不放过他,“决定吧,带着他去那个荒凉的闪光之地。我知道你有能力办到。然后你会得到新的使命。”
“弗兰肯教授,我有其它话要对你说!”科玛隆突然出现,站在他后面的是三大枢机主教萨拉,克莱姆和尼克斯厄尔。
“没时间了,弗兰肯教授,你已经看到了现在的局势,固执下去的后果不堪设想。”那个声音催促说。
“我不能相信你!”弗兰肯痛苦地呐喊。
科玛隆自然对弗兰肯感到意外,但是利德尔和阿比埃特的表情又马上给了他提示,也许他的猜测是对的。“弗兰肯,和这个未知的旅行者一起,接受审判吧。”科玛隆语气阴沉地说。尼克斯厄尔得到命令,他抬起了右手,缓慢张开的手心里正在酝酿看不见的杀机。
萨拉注意到尼克斯厄尔的举动。不论尼克斯厄尔做出什么,萨拉都能阻止,但是眼前的局势似乎已经不在她的掌握之内,因为从她一走进智慧之塔便感受到了熟悉却又令她毛骨悚然的力量。而当她看到弗兰肯时,她知道距离那种力量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而她能做的也只有无奈地给予安慰和提示,“尊敬的弗兰肯教授,是什么攫住了你的神智。不要轻信未知,这对于使你摆脱困境毫无帮助。”
“我什么也不相信!我更不能把他给你们!”弗兰肯向身后望了一眼,他没有看清楚任何人的表情,或者他仅仅想让他们看见此刻的自己。弗兰肯的另一只手摸索到与手术床连接的数据线,然后一把将其扯断,各种仪器传来的警告声淹没了他口中的低吟,只看到他在注视着手心里的一只椭圆形机器,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一团亮度足以大过十个太阳但规模却只有一个手掌大小的闪光从机器中迸发出来,弗兰肯的背影正处在光芒的中央。众人本能地挡住眼睛,阿比埃特迅速冲过去。然而闪光只维持了几个毫秒,随它一起消失的还有弗兰肯和他的星际旅行者。
“那是什么?”阿比埃特喘着粗气问。一次不及时的冲刺还不至于令他显得如此疲惫,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困惑和懊恼。
“是湮灭能量。”萨拉回答。这并不需要萨那曼尔的知识便能回答出来,因此这个答案并不能令对方满意。“也许是弗兰肯的小发明。”萨拉的语气好象并不包含感情色彩,但她的确松了口气,那种看上去胁迫着弗兰肯的力量也一度让她喘不过气;还有,看到弗兰肯逃脱了(尽管她并不觉得那力量能放过他),她有点幸灾乐祸。
从科玛隆的脸上也看不到惋惜,只有冷漠(同时萨拉确信除了她,除了弗兰肯的自言自语,没人还能感觉到其它异常),“已经很明显,弗兰肯是我们新的目标。我很期待他会胜任我们的‘解释者’。”
利德尔说,“我们甚至还没有把我们的意思解释给他。”
“弗兰肯未能善用他的智慧。他感觉到了不受他掌控的存在,蔓延的恐惧和不可抑制的私欲征服了他,终于,他的灵魂也被其操纵了。这其中原因并非是我们的误解因为侵蚀不是一个短暂的过程而更像是我们的无知以及由此造成的对形势判断方面的迟钝。”科玛隆说,“这件事必须追查下去。尼克斯厄尔大人,交给你了,同时我相信阿比埃特大人也会给予你积极的帮助。”
“是,先知大人。”尼克斯厄尔回答。他的口音是克里斯帕斯独一无二的,被比喻成“克尔玛的枷锁”,阴森的程度可见一般。
利德尔拦住准备出去的尼克斯厄尔,“我们不能草率地将这件事交予教士会负责。尽管先知大人的理由十分可信,然而我们最后所确定看到的是弗兰肯滥用湮灭能量,这触犯了政府法律。除了军方提供必要的技术协助外,中央纪律委员会应该负责对智慧之塔全体成员做全面审问以搜取线索。”
萨拉曾在与利德尔的谈话中了解到他对科玛隆的不满,但是看到他们此刻这样针锋相对也倍感意外。萨拉在思考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注意到克莱姆的扭曲表情,克里斯帕斯人崎岖不平的面部些许地掩饰了这些,但是她仍然惊讶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发现。“我赞成利德尔大人关于主要由政府组织负责这件事的决定,不过鉴于其间发生的显而易见的属于未知的情况,教士会也许能给予一定帮助。”
“好吧。”科玛隆说着摊开右手向尼克斯厄尔示意,“尼克斯厄尔大人,萨拉大人的话是一条有益的建议,你听到了吗。”科玛隆似乎知道还有人会提出异议,马上接着说,“克莱姆大人,这次恐怖的事件对于当前的克里斯帕斯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希望你的虔诚能为受到影响的人们带去安慰。”
“我将按照利德尔大人的指令全力协助此事。”阿比埃特说。
在克莱姆和尼克斯厄尔与科玛隆交换眼神时,萨拉也看了利德尔一眼,然后她无奈地闭上眼睛。必须得说,这个结果不是她想要的,但也相信利德尔不会误解她的意思。不过,退一步来说,如果教士会确定插手的话(无论有无理由),也只能派尼克斯厄尔和克莱姆尼克斯厄尔是复仇之灵,是异教徒的无情鞭笞者。这个称号很适合他,因为他戴着银色面具的嘴脸的确就像个怪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教士会已经被他按照科玛隆的意志改造成了又一个军事部门;克莱姆则是神的书记员,负责提交、发送教士会的任务和指示。他是教士会唱诗班的领导者,并负责主持在教士会银色大厅举行的每周一次的祈神会。不要小看他的职务和能力,不止他自己,他的每个部下除了坚定的信念外更拥有强大的魔法力量。这些魔法并不会成为某次庆祝活动的特别节目,于是大多数情况,他们都是以虔诚的姿态感化和影响民间。也许最值得克莱姆骄傲的经历就是把他的班底搬到与泽威尔帕斯交战的战场上的那次了。相比之下,萨拉是治愈之手,她的工作从为教士会做出的贡献的角度来讲仅仅是为其正名而已。更重要的是,科玛隆清楚萨拉与利德尔的关系,尽管也是耳闻事实上类似的消息已经在整个克里斯帕斯行星传遍了但以他的作风当然还是会选择自己人。
除此之外令萨拉感到有点失望的是心灵力量在这个空间里几乎被完全封锁了,虽然她并不是刚刚发现这一点。之所以说不是彻底被封锁是因为萨拉可以向利德尔发送被封装的信息。解除封装的障碍不仅仅在于晦涩冗长的萨那曼尔意志信息事实上这种复杂的封装程序是由古老的萨那曼尔祖先历经一代代的进化铭刻进遗传基因里的。尽管对旁人来说信息本身就像无字天书,但是它们却能够丝毫不受损失和干扰地被接收到,只要哪个萨那曼尔愿意做这种尝试以及对方会使用心灵之力。于是萨拉这样做了。她经常和利德尔玩类似的游戏,有时候利德尔开玩笑似的抱怨萨拉在用萨那曼尔人天生优越的智慧捉弄他。萨拉想说的其实并不十分重要,也许是心里的担忧令她忍不住要宣泄一下。那些担忧并非刚刚离去的,而是即将到来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以及何时到来的。有种感觉告诉萨拉,那种随着弗兰肯消逝的力量另一个萨那曼尔人,是的,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