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你内心存在着一个强大的精神核心。它没有什么实际力量可言,却是支撑你活下来的源泉。这很有趣。艾琳?是的,是她。如果你能因此而一直活下去,那么你的长处和意义也就得到了自然的体现。不过你还缺乏一样东西。信仰。从你身上,我知道人类之间保留着一种信仰,但还不够,因为它只能令你活着。现在,让我传达给你另一种信仰。自从你落入这个世界便在见证它,从今以后,我要让你相信。”
真是喋喋不休的声音,杰克已经快被逼疯了,不幸的是他知道对方还没完,“就是现在,举起你的剑,记住永远不要让它低于你的膝盖!”
“我们非要先从摆一个酷一点的姿势开始吗?”
“住嘴!集中精神,挥出你的剑!”
这对杰克来说不难。剑本身的重量并没有给杰克留下特别印象,加上机械手臂的辅助,使得他感到自己只是在滑稽地,而且是大幅度地对着这片末日景象作着中国式的恭敬姿势。但出乎预料的是,有一道红光被抛射出剑身,在眼前一闪杰克只能看清这些它似乎穿过了前方的克里斯帕斯人,而是将十米外的一只怪物打得粉碎。
“试着发力,混蛋!你真的以为做做样子就能打胜仗吗!”
杰克的惊奇不言而喻,但更控制不住心底的厌恶,借着恼怒的情绪挥出了第二剑。第二道至少横扫三十米的光芒将范围内所有的虫子消灭得干干净净,地上本来犹如岩石般厚重的黄色沙土也被豁开一条沟壑。
“还不错,当然是对于一个人类旅行者来说。”
杰克怔怔地注视前方,绝不是为刚才的壮举发呆。“我想,你还有更好听的要说。”杰克喃喃自语。他指的是更远处那个怪物达基萨斯显然发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它正在朝这边移动。
就在这时,天空落下的流弹打中了它。而它猛地窜向空中。巨大无比的阴影迅速笼罩了杰克,一个“游戏结束”的画面在脑海里一掠而过。然而,怪物只是落在他的面前是的,杰克应该为没有被压成肉饼而庆幸,不过对方也许在计划让他的恐惧再加深一点地面在其落地瞬间便被硬生生地砸开一道裂缝,迸射而起的岩石和沙砾像一张插满刺刀的网向杰克这边扑过来。杰克横剑格挡,在做这个动作时他的脑子是空白的。之后,似乎平静了些,杰克发觉自己毫发无伤。真的很平静。但是他的周围,克里斯帕斯的机器士兵们就像冰雹肆虐过的庄稼,全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看不出哪个还能动一动。而那个怪物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答案并不难寻找,即便惶恐如杰克,也注意到就在刚刚怪物落下的位置出现了一座顶端不安攒动的山丘。这是达基萨斯的开场式。局势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只是看起来如此而已,因为已是恐惧猖獗之后。
杰克发现了气若游丝的蒙诺尔,不过也许已经忘记了这位克里斯帕斯人的名字。杰克只是望着对方,耳边没有希帕蒂亚的忠告,甚至也没有那个一度滔滔不绝的暴戾声音。
“阿克托利尔,你在看着什么?永远注意你的前方!”这是蒙诺尔的声音。
“显然,我耽误了一些时间。”这个声音地底,达基萨斯,“原来我的真正目标在这里。你不是克里斯帕斯人。你是谁?那个预言中描述过的能够挽救克里斯帕斯的人?”
杰克咽了口唾沫,声音是脚下的或者是那座山的山顶。这是个强大而且狡猾的怪物。生与死,如果可能的话,杰克宁愿选择第三个选项。逃跑,是的。尽管曾说过对于存在的意义已漠不关心,但这是杰克的真实感受并且,显得格外残酷。因为,从他失去艾琳的那一刻起,那个选项就不再属于他了;而且,甚至这个怪物都在证明一个事实,他的命运已经被锁定在这里。
“沉默,又是沉默。狡猾的小生物,你在盘算着什么?就算你是什么救世主,也必须得到我的验证回答我!”地面剧烈晃动,塌陷出一块缺口,周围的沙土都被其吞噬干净,携带着仿佛沙砾流动时沙沙的不安声响,最终敞开成一条黑暗的裂隙逼近杰克。
“举起你的剑,孩子。记住你,就是那个人。如果直到现在还有一丝怀疑和动摇,那么必死无疑。”
杰克挥剑冲地面横扫,地面被割开成两半,裂缝的蔓延趋势嘎然而止。随即发生的景象是另一半杰克对面的大地开始从裂缝处向两边隆起、张开。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孵化而出。很快地,山体分崩离析,地底更深层的岩石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撕扯力量而开始碎裂,沙漠瞬间就蒸发掉了,奄奄一息的生命和已经冰冷的尸体更是犹如灰尘般被抖落得一干二净,一大片沟壑纵横的紫黑色地表显现出来。
“泽威尔帕斯,我是……泽拉斯帕……”
“阿帕比萨斯……”
“记得,那句口诀,那个名字。你无法绕过它。”神秘的轻声耳语像迷雾一般令杰克昏昏沉沉,直到一声震耳巨响将他惊醒破碎大地上屹立着一只圆柱形怪物,比之前粉墨亮相的那只还要大,杰克完全被其身躯所制造的阴影淹没了“魔颚仆从,泽那亚火山最古老的居民。这本来是个天崩地裂、熔岩纵横的时代!你们一直这样期盼着。现在,是的,这个世界属于你们了。”
魔颚仆从。终于不必引用一种杰克熟悉的地球生物来指代它了,事实是它的确配得上任何一个陌生古怪的名字。接着,在达萨基斯的声音尚在大地间回荡之时,魔颚的头部应该还包括它的躯干像打桩机似的朝杰克站立的地面猛砸下去。原始生物简单笨拙的攻击,仅仅因为其近乎无限的力量和庞大的尺寸便显得可怕至极。杰克横剑格挡,一面下意识地向后弹跳躲闪,或许此时他应该庆幸没有脱掉这身金属外壳没有机械系统的辅助,他应该不会跳的这么远,甚至成功躲开的危险。又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飞沙走石,呈现在他面前的,毫不意外地,是又一个黝黑的深坑。但额外令杰克吃惊的是,数不尽的怪物已经占领了战场并且都在以相同的方式发动着攻击,就像一波又一波黑色海浪。
“绝不是所有古老的存在都无法撼动。事实上,有些甚至粗陋得不值一提。作为那个名字的拥有者,你应该拿出勇气检验它们的实力。”
杰克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挥出这一剑的,甚至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也许是在他双脚刚刚站稳之后?有种声音在怂恿着他(这已经毫无疑问),并授予他一些不可思议的力量,使他做出了许多难以置信的事一个疯子可能被臆想世界的幻觉左右,做出些难以理解的事情,但无法突破人类自身能动力的限制。某位心理或者精神学家会概括说,这个可怜的家伙只不过是在“自我”主题公园里玩得过于开心而已。杰克的故事会彻底改变他们的论调。也许杰克正在回忆童年时,父母带着他去参观位于纽约的科技博物馆,第一次“看声”的经历真是奇妙绝伦:当用小锤敲打音叉时,仪器上描绘出精致的正弦曲线。人类将这种通过简单有趣的途径传播和展示科学原理的方法沿用至今。却无法包括现在。即使杰克已经接受了禁锢的命运(这再糟糕不过了,不是么?),这个声音没出现之前的每个时刻仍是值得怀念的至少他知道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疯狂。如果说命运至此(无论怎么发展下去),是因为他有所不同(即便与这个疯狂的世界相比),那么这种不同也是这个声音赋予的。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是一条正弦曲线,而是一座写着“杰克已死”的墓碑它更好象一把刀子,强迫性地为杰克的命运勾勒出不可理喻的线条。
杰克的思想又陷入了混沌,是的,但绝不是关心自己这一剑的结果。但本质上,恰恰是由于发觉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才迷失在压抑的疯狂之中。
魔颚仆从,一个制造阴影与颠覆的大家伙,被杰克劈成了两半。这便是他所能做到的。谁见过一座山被劈开,向两侧坍塌的景象?杰克也错过了。怪物的躯体落在地上,滚烫的红色部分逐渐变暗,就像熄灭的干柴。不管怎么说,它已经倒下了,并且看上去似乎正在转化为这片战场的一部分。可能早晚有一天,当克里斯帕斯跨越它冰冷已久的尸体后,会惊奇地发觉它又在身后死灰复燃。这无疑是个寓言:战争永远会这样继续下去。因为要征服的是世界本身,而不是世界里的存在。同样的句式也可以运用在杰克身上,当然他可以不想承认:挣扎会永远持续。因为要反抗的是命运,而不是命运里的遭遇。
“我们,还能要求什么?”里维诺很不自然地说,多半是由于他觉得在看到这样超乎想象的场面后必须得说几句,“这就是阿瑞斯的力量?”
“表面来说,也许是的。”萨拉—希帕蒂亚回答,“起码我们知道,他拿着那把剑。”
“或许克里斯巴特拉的魔法也做不到这些。”利德尔说完,看了看萨拉。
萨拉的注意力始终在人类身上,喃喃自语说,“阿瑞斯之剑是由萨克勒斯特莱奥斯议会里最优秀的技师打造,并被赋予了萨那曼尔的魔法力量。因为历史发展的源动力是开辟与创造,萨那曼尔人觉得克里斯帕斯需要阿瑞斯。不过维序才是宇宙历史的主题,所以后阿瑞斯时代的人甚至会觉得阿瑞斯的剑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一切是为了平衡。事实上,一件公认的神器有多么强并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使用它的人。”
“萨拉大人,您在说阿瑞斯之剑找到了更适合的使用者,甚至相比于它的命名者?”阿比埃特恼火地说。
“阿瑞斯之剑是萨依奥尔祖父命名的。不过我明白您的意思。回答您的问题的话,答案是肯定的。”萨拉平静地说。在她看来这个问题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而根本不值得讨论,相比来说,她更关心的是杰克究竟能把力量发挥出多少。
“人类旅行者”里维诺停了停,他在考虑是否要为其换个名字,阿克托利尔,这是他首先想到的,“他的任务看来已经完成了。不过这次战斗的损失,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克里斯帕斯的最坏打算。阿比埃特执行官,撤退行动怎样了?我们必须确保他的安全。”
“达基萨斯必须死。”萨拉同时注意到里维诺在摇头否定,利德尔不安的沉默,阿比埃特机械地回应着“十分困难”、“不可能”之类。是的,萨拉也不肯定杰克能做到,然而连她似乎也能感觉到那种神秘力量已经灌输在杰克身体里。人类已经拥有担负历史重担的杠杆。只是,恐怕他还缺少一样东西。这是曾经几次提到过的东西。
是信念。
很不幸的,这是克里斯帕斯和萨那曼尔唯一不能给予他的。
“你的确拥有比其他渺小生物更强的能力,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这已经是你的全力了。如果你能再聪明一点,应该把这最后一击留给你能想象得到的最强敌人才对。”达萨基斯从魔颚尸体下的地洞缓慢地钻出来,“可惜杀戮并非我的主要兴趣,至少相比传达我的思想来说。但是,当然,我有必要让你也明确这一点或者说,更深刻地理解这一点。”
怪物凝视着杰克。那必须仰视才能看完整的身躯似乎在以极小幅度晃动着,就像悬挂在空中的死神镰刀。杰克强迫自己不能走神,然而他好象又恍惚地看见被撕碎的埃利的影子。是恐惧在作祟。没错,杰克的恐惧从来就没减少过,而是在不断增加。剧烈地呼吸和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身体都是证明。对峙中,杰克感觉到危机向自己逼近,就像一条由鲜血汇聚成的河,从双脚开始将他淹没。
就是现在了!杰克使出全力向右侧跳去。为了保证跳得足够远,动力辅助系统将他托的很高。但实际上,杰克还是反应慢了,或者说危机衰变成灾难的速度更快一根锋利如刀刃般的岩石从杰克脚下突然戳出。身后刮过一阵狂风,杰克接着感到左小腿仿佛被向后掰断了,这种死一般的痛感更像一把铁锤直接砸在他的后脑上。杰克僵直的身体摔在地上。
“阿克托利亚!”这个喊声蒙诺尔,“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