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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回忆!回忆!

十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再见到过毕蒂和乔,我虽然身在东方,然而他们的音容笑貌却仍然活在我的思想之中。十一年后的一天,一个十二月的夜晚,天黑了一两个小时以后,我再次回到了故里。我把手轻轻地按在往日厨房的门闩上,我按得很轻很轻,谁都不会听到声音,我向里面看去,谁也没有发现我。乔正坐在当年的那个老地方,坐在厨房火炉的旁边,身体以和往一样硬朗强健,有所不同的是头上生了些白发。他的一条腿伸向一个角落里,护着旁边我过去常坐的那个小凳上坐着的一个孩子。他面对着我,简直就像是我的化身。

我走了进去,拿起另外一只凳子坐在这孩子的旁边,但是我没有乱抓他的头发。乔一看到我,就很高兴,说道:“亲爱的老弟,我为了纪念你,我们也称呼他皮普。因为我们希望他长得像你,现在看来倒真有些相似了呢。”

的确有些与我相似。第二天一早我便带着他到外面去散步,一边走一面谈了很多,谈得很是投机。我把他带到了乡村教堂的公墓去,把他放在其中一块墓石的上面,而他却指着那块高大的墓石,上面刻着:已逝的本教区居民菲利普·皮利普及上述者的妻子乔治安娜之墓。

晚饭之后,毕蒂把她的小女儿抱在膝头上哄着她睡觉,我们便攀谈起来了。我说道:“毕蒂,这两天你就把皮普过继给我当儿子吧,如果那样不行,也要让我带带他。”

“不要这样说,”毕蒂温柔地说道,“你是应该结婚的。”

“赫伯特和克拉娜也是这样说,不过我现在不想结婚。并且我已经在他们的家中安家了,根本不可能再次结婚。现在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光棍了。”

毕蒂慢慢低下头看着她的婴儿,抓起一只她的小手放在自己了的嘴唇上,然后又把这只抚摸过孩子的善良的母性之手放在我的手心里。她这样一动作,她的结婚戒指在我手心轻轻一摸的动作蕴含了一种内在的意义,那是言语难以表述的。

“亲爱的皮普,”毕蒂说道,“你现在真的不再因为她而烦恼了吗?”

“噢——不了,我不会为她的事情而烦恼了,毕蒂。”

“你可要告诉我这个老朋友,你可以完全忘掉她了吗?”

“我亲爱的毕蒂,我不会忘记在我生活中任何一件占重要地位的事或人,即使是不重要,只要在我的生活中有一席之地的事,我也是不会忘记。至于那件我以前称为可怜的梦的事,已经随时间飞逝,毕蒂,它已经随时间飞逝了。”

虽然我正用言语说出了这些话,而我的心在此时却想着当晚就该要去重访那座宅邸旧地,独自一个人,就为了她。是的,为了埃斯苔娜。

我已经获得她的情况,她过着很不幸的生活,并且已经和她的丈夫分手,因为他是个恶名远扬的傲慢、贪婪、残暴和卑鄙的小人,并且对妻子进行残酷的虐待。我又获得埃斯苔娜的丈夫由于虐待自己的马,有一回骑马事故中他自己也被摔死。这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埃斯苔娜的身心也总算获得了解脱。根据我的想法,她还会再婚。

在乔的家中晚饭开得是很早的,这就给了我非常充裕的时间,无须匆忙和毕蒂闲谈些琐事,然后就出发了,在天黑之前就走到了那古宅旧址。一路上我悠悠荡荡地闲逛着,瞻仰往日的景象,回想昔日的情景,在黄昏的时分,我已经站在了旧址之上。

这里除了一道往日花园的围墙之外,再没当年的房屋,再没有制酒的作坊,不再有其他连在一起的建筑了。一切当年的建筑均都不复存在。一眼看去,空荡荡的一片,外面是一道粗糙的篱笆围栏;但我看到一些往日的常春藤又扎下了新根,在一堆堆废墟上发出了新的绿,虽然是那么低低地、那么寂寞地在生长着。一扇篱笆的门被半开着,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从那天下午开始,天空就有一层带有寒意的银白色的雾气,那时候月亮还没有登上天空,放出的光辉。而此时,星星却透过雾气在闪闪的发光,月亮也升到了半空中,因而夜晚并不显得那么黑暗。我依稀可以辨别出古宅旧址的每个部分,哪儿曾经是制酒作坊,哪儿曾经是大门,哪儿曾经放着啤酒桶。我一一回想怀念,并顺着荒寂的花园小径看去,突然看见一个孤独的身影。

我于是向前探出了脚步。那个身影也好像发觉了我,也慢慢地向着我移来,然后又站住了,一动也不动的。我接近了这个身影,看到了这是一位女子。并且我走近了一些,身影正想要转身,但又忽然停住了脚步,等我走了过去。接着,这个身影迟疑了一会,仿佛是显得大惊失色似的,呼唤着我的名字,同时我也被惊叫了出来!

“埃斯苔娜!”

“我奇怪你怎么还认得我,我可是完全变了。”

确实她的青春艳丽也已经消逝,然而她那难以言表的端庄华丽,她那难以言表的迷人妩媚却依旧存在。所有这些美好的诱惑,从前我可都是见过的,而我以前所没有见到过的是她那一对眼睛,从前她的双眼总闪着傲气,如今却闪着凄凉和酸楚的光;而我以前所没有感触过的是那样一只手,从前她握手时候手上毫无情感,然而今天手上有一股真正友情的暖流。

我们正坐在附近的一张长椅上,我说道:“多少年如流云般过去,埃斯苔娜,而今日我们在最初相见时的旧址上又再次重逢,这是多么奇怪!你经常回到这里吗?”

“我一直不曾回来过。”

“我也是没有。”

月亮开始慢慢的上升,邀游夜空,我脑海中出现了马格韦契注视着白色的天花板的宁静的目光,这目光已经永远逝去;月亮开始上升了,邀游夜空,我脑海中出现了马格韦契的最后景象,他的手压在了我的手上,倾听我告诉给他的最后的人间之音。

埃斯苔娜终于打破了我和他之间的沉默。

“我一直都在希望有一天能再回来看看,可是各种各样的情况促使我不能回来。多么可怜的、可怜的老宅啊!”

银色的雾气和月亮最初发出的光辉混合成了一片,月光又和她眼中流出的泪珠融合在了一起。她没有意识到我已经看到这一切了,想要抑制住自己的情感,以平和的语气说道:

“你在这里一路走过来的,看到这宅邸败落到如此的情形,你不感到惊奇吗?”

“当然,埃斯苔娜。”

“这块地依然还是属于我的。只有这块地我总算还保留下来了。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一点一点地离我远去,唯独这块地我保留下来了。在这些令人伤心的岁月里,也就只有这一件东西我还是坚守下来没有卖出去。”

“还准备在这里建造房子吗?”

“一定会建的。我就是在建造屋子之前来这里向它告别的。”她说着,然后用一种十分关心游子的语气说道:“你仍然住在国外吗?”

“仍然在国外。”

“我敢说,你应该过得不坏吧。”

“我努力的工作只是为了生活,所以——是的,我的生活不坏。”

“我时常会想到你。”埃斯苔娜说道。

“真的?”

“特别是近些岁月,我更时常想到你。虽然我的生活中有一段很长的艰苦日子,但是我不会去想;我想到的是我竟然对珍宝一无所知,把无价之宝竟然随便的抛弃。自从我个人的情况不如愿后,这些回忆就不得不在我心头占一席之地。”

“你永远都在我的心里。”我答道。

我们又再次沉默无言,直到她再次打破沉寂。

“我真没有想到,”埃斯苔娜说道,“我之所以到这里来和故地告别,竟然又是和你告别的,我感到非常的高兴。”

“埃斯苔娜,和我再一次分别,你高兴吗?可是这对我来说,分别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对我来说,上次分别时候的悲伤和痛苦却永远地萦绕在我的记忆之中。”

“可是,你上次不是对我说过的,”埃斯苔娜非常诚心地答道,“‘希望上帝保佑你,但愿上帝保佑你!’你上次能这样对我说,你现在也就会这样对我说,并且是毫不犹豫地这样对我说。多年来痛苦带给我的教训比任何别的事物对我的教训都更加的深切,痛苦使我领会到了你当时的心情。我已受尽了折磨,心肠已经碎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会有所改善。希望你能像从前一样体谅我,善待我,并且能告诉我,我俩仍然是朋友。”

“我俩仍旧是朋友。”我说着便站起身,并俯身扶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我们虽然要分离,但愿情意依旧长存。”埃斯苔娜说道。

我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中,一同走出了这片废墟。记得在很久很久之前我第一次离开铁匠铺时,正值晨雾刚刚消散去;然而现在我们刚走出废墟,夜雾也正开始消散了。一片广阔的静寂沉浸在了月色之中,似乎在向我表明,我和她将永远在一起,并且不再分离。

这篇长篇小说是狄更斯晚年写成的教育小说,也是狄更斯晚期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远大前程》讲述的是一个名字叫皮普的孤儿的故事。他由姐姐一手抚养长大。故事叙述皮普如何成为一个幸运的人,有着人们口中的远大前程。但后来所有从天而降的运气又都消失不见了,他所追求的远大前程也最终破灭。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之后,皮普明白了应该如何去寻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懂得了友谊和爱情的意义,并最终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人。

小说生动地描写了因为对金钱和上流社会生活的不断追求,原本天真善良的皮普逐渐变得开始贪慕虚荣、忘恩负义,而“恩人”的出现使他必须重新面对现实,在一系列的变化中,他最终回归到了人性美。在皮普从一个怀有浅薄热望的男孩到成为一个真正有深度、有内涵的绅士的过程中,作者动态地探索了人性的善恶变化。

小说还同时塑造了许多鲜活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的活动组成了贯穿全文的条条主线索。

该小说中,叙述者用无生命的物体意象来描述人物的外表,尤其是次要人物或者是叙述者不熟悉的角色。比如说,姐姐看起来似乎是用磨碎的肉豆蔻来擦洗自己的脸,而温米克先生那难以捉摸的外表总是被比作一个信箱。使用这样的表述会让人觉得叙述者对人物毫无同情之心,或者暗示出人物在生活压力下更像一个物而不是人。双重结构贯穿小说的始末。从小说的开场到结尾,几乎每一个元素都在小说的其他方面有所折射和回应。沼泽地里的两个罪犯,困在屋里的两个病人,对皮普产生兴趣的两个女人,等等。

全篇有关道德的主题十分明确:爱、忠诚和良心,比财富和社会地位更为重要。

皮普是个理想主义者,当他发觉有比自己已经拥有的更好的东西时,他就马上想得到它。当他看到郝维仙小姐的萨提斯庄园时,他就期盼成为一名有钱的绅士;当他发现自己道德上的缺陷时,便希望能够变成一个好人;当他意识到自己不会读书时,他便渴望知道怎样读书。皮普自我追求的欲望便是确定这部小说主题的原因。正因为皮普相信人生可以得到改善,所以他才觉得自己的未来有着远大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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