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穿着睡衣，此刻已是晚上十一点钟。电视是一部科学探索片，用宇宙望远镜探索地球存在的宇宙。“你到哪里去了？”她追问他。
他瞥她一眼，“和几个朋友坐在华天酒家聊天。”
“我打你的手机，你的手机是关的。我还以为你今天回北京了。”
“我今天接了一天的手机，手机没电了。”
电视荧屏上解说：整个宇宙中有千亿颗恒星，太阳只是其中一颗恒星，地球只是围绕着太阳运转的一颗行星。人类是宇宙的精华，是目前发现的最高级的智慧物种。
“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哈密瓜。”她说着，起身步入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哈密瓜。
电视上说：科学家在火星上发现了水，但那是固体：冰。现在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火星上有生命存在，但是，如果说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存在，那么也许火星和人类已登上的月球上，可能有微生物存在。
“我不想吃。”他对她一笑说。
电视上说；尽管有很多种推测，但地球也许是宇宙中惟一存在着生命的一颗行星。如果说一颗恒星就是一个太阳的话，那么宇宙中有千亿颗太阳。也有一批科学家推测，也许围绕着其他恒星运转的行星中，也有类似地球这样的行星存在，但即便有，地球上的人类也不可能移居到其他太阳系上去，因为相距均是好几万光年的距离。
“我是特意为你买的哈密瓜。”她说。
“我今天吃得很多。”他说，目光仍凝聚在荧光屏上。
电视上说：今天的人类，对自身存在的地球进行着疯狂的剥削，掠夺着地球上的一切物质，疯狂地开采矿石。为了寻找钻石和金子，挖掘着土地，为一克拉的钻石，也许要挖九十吨泥土。造成大量的水土流失，从而使地球的表层遭到严重损毁，土地也愈来愈贫瘠。
“还是吃一块吧？”她望着他。
他接过她递上来的一块哈密瓜，吃了口，眼睛仍盯着荧光屏。电视上说：适应人类生存的环境，在整个浩渺的宇宙中，迄今也就是地球……
“唉！”他叹口气。
“你叹什么气？”
“我好累的。”
她站到他身后，为他的肩头做按摩。电视节目变了，转到了非洲大陆上，一群群野牛在广阔的草原上漫步，还有羚羊、豹子和狮子。他还看到两只花斑豹躲藏在草丛中，窥伺着羚羊的动静，正潜行着向羚羊逼近。那儿有七八只羚羊，正在草地上漫步。它们是那么悠闲自在，它们并没感到危险正临近它们。他感到一只羚羊即将临近死亡。他看到一只花斑豹突然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向一只落在后面的羚羊扑去。他看到花斑豹扑在羚羊身上，而羚羊却拼命反抗，企图挣脱开这只花斑豹。但另一只花斑豹也迅速向它扑来，咬住了羚羊的屁股，两只花斑豹把羚羊按倒在草地上。画外音解释说：大自然是残酷的，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每一年在非洲的大陆上，有许许多多的羚羊、鹿和斑马均葬身于花斑豹、猎豹和狮子的腹中。
“大自然是残酷的。”他重复着电视里的话说。
她也把目光转到了荧光屏上。
画面上出现了一群狮子，它们围绕着一棵大树休息，远处是一群野牛和野马。它们相安无事地处在一起，嚼着草。两只狮子缓缓地向野牛和野马群潜行。画面上，野牛和野马正相处和睦地啃着草根。突然一匹野马发现了潜行而来的狮子，马上狂奔起来，于是草原上一片骚动，野牛和野马朝着远方奔去。一头狮子拼命追赶着一只野牛，那是一只三岁的野牛，还很年轻。狮子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年轻野牛的脖子，野牛往前窜了几步，倒下了。他看到野牛倒下后还在挣扎，但渐渐地就不动了。另一头狮子也上来了，跟着又上来了几只小狮子。它们立即撕咬着野牛，享受着大自然赐给它们的美餐。
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是一头野牛，拼命地朝前跑着，躲避着狮子追赶。狮子紧追着他不放。他想他今天完了。他很吃惊地想野牛怎么会有思想呢。他在吃惊的一霎那醒了。
天已微微泛亮。这个梦是早晨做的。方林躺在他一旁，皱着眉头睡着。他估计她也像他一样被噩梦缠着。他想就让她还在噩梦里呆一会吧，人生就是一场噩梦啊。她在睡眠中显出了应有的老相。女人到了四十五岁，也就该是这样子了。
他点烟的声响惊醒了她。她睁开眼睛，她的目光十分浑浊。她说：“你醒了。”
“我刚醒，你睡吧。”
她却坐起来。她的脸上还是困倦倦的，好像一片光秃秃的山梁，又如一片干涸的河床。她说；“你今天不回北京吧？”
“不知道，也许会走，也许又不走。”
她把落到眼角上的头发拂开，睨了他一眼。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找一个丈夫，”他语重心长地看着她，“因为我在北京，很难顾及你。我也不愿意看见你一个人寂寞地生活着。”
她摇摇头。
“如果遇上了合适的男人，你还是不要放过。”
“你早上想吃什么？”
“你还只四十五岁。”
“我煮面给你吃？”
“你可以去找一个大学教授，找一个比你大七八岁或十岁的都行。”
“你想吃汤圆吗？我冰箱里有汤圆。”
“不想吃。我觉得你应该有一种安定的生活。”
“我不是很安定吗？”
“大学教授有稳定的收入，工资也不算低，这样你可以不操以后的心。”
“我去煮面去了。”她说，翻身下床，走出了卧室。
他吐口烟，烟雾袅袅散开。他想我怎么会梦见自己是一条野牛？我应该梦见自己是狮子啊。他脑海里出现了一条野牛在草原上狂奔的情景，一只雌狮却在紧紧地追着那只野牛。
方林走进来，面对着穿衣镜收拾自己。他说：“你把妆一化，人就是另一种
样子。”
“我晓得我已对你失去魅力了。”
“我仍然很爱你。”他回答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她抓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你是个好人。水开了，我去煮面。”她说。
镜子里只留下了他的脸。他看着自己的脸，他看到了很多疲惫的皱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