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公捋了捋胡子,犹豫再三也无奈叹道,“是啊,皇上现在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就算皇上真有什么意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哼。”安庆王冷哼一声,“秦国公,希国公,本王想你们二人是糊涂了吧,现在的大殿已经成一片废墟了,想必皇上龙体都已烧成黑炭,还怎么找到尸体?依本王的意思,皇上无后,那么就先找个宗室之子立为储君。”
朝堂大事一向都掌握在安庆王手中,希国公与秦国公虽说手握兵权,但是毕竟与安庆王实力悬殊,众人心知肚明,安庆王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迫于安庆王淫威,他们又不能不从。
忽然,就在此刻,从火海冲出一人,他额头渗血,身子几处都被大火灼伤,血肉模糊,额角处鲜血淋漓,他头发凌乱,只是一双深谙黑眸已经冷冽如刀,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人,他嘴角扯动着一丝笑意,冷冷道,“不知安庆王属意哪个宗室之子为储君?”
安庆王闻声变色,急忙跪在地上,砰砰直响的磕头道,“皇……皇上……”
陆匀离猛的抬起头,盯着安庆王惨白的脸色,目光中流露出极度憎恶的神情,冷哼道,“安庆王好大的胆子,朕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另立储君!”
此时安庆王已经不敢多说一眼,身后几个国公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惶恐难安,倒是安庆王显得格外镇定,匍匐在地上,磕头道,“皇上,臣也是念及江山社稷……”
“混账!”陆匀离还没等他说完,怒吼道,“安庆王,你女儿青盏贵为皇后,如今皇后葬身火海,你不念及自己女儿安危,倒是惦记着朕的皇位!”
安庆王这才瞧见被陆匀离紧紧抱在怀中的沈青盏,他目光一怔,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连额头都磕破了,可陆匀离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安庆王,朕看你年纪也大了,还是早早回去告老还乡的好。”
他说完抱着沈青盏,强撑着身受重伤的身体,朝着玉华宫的方向走去。
沈青盏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只是脑子还是清醒的,这个陆匀离,他救了自己明明可以立刻出来,但是为了听外面文武百官的对话,居然在那尘烟四起的大火里忍了那么久,忍着黑烟,偷听他们的对话,这个人果然足够隐忍。
她悄悄的抬起眼,他双手有力的将她抱在怀中,此刻的他早已伤痕累累,手却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她望着他精雕细琢的轮廓,虽然蒙上一层黑烟,青丝凌乱,依旧还是气宇轩昂,英姿勃发,究竟上帝是费劲了多少心思,才造就了一个这样精美俊朗的面容。
她不禁有几分呆愣,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他的玉华宫,金碧辉煌的宫殿,他亲自将她放在龙床上,一边守着的太医都不敢上前打扰,重重帘幔下,他长舒了一口气,细细的抚摸着她面色青灰的脸颊,眼底涌现出无尽的温暖,喃喃自语道,“谢谢你活着。”
玉华宫内殿层层珠帘,被风吹起,发出珠玑作响的清脆响声,沈青盏神思迷离之间,隐约听到耳畔传来的声音。
陆匀离回头漠然的横了一眼跪在地上黑压压的太医们,眼底掠过一丝冷冽,“怎么皇后到现在还没醒?”
太医们面面相觑,只见陆匀离幽静的眸子中似有寒光闪过,都纷纷压低了脑袋,沈太医拱手抱拳,战战兢兢的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身体本就虚弱,在加上火场之中吸入大量浓烟,所以才会导致昏迷不醒,只需静静休养,定能痊愈。”
陆匀离听烦了这些话,不悦的甩了甩手,“出去,都出去!”
太医们如蒙大赦的连滚带爬的退下了,偌大的大殿里,噤若寒蝉的宫人们仿佛木偶,一动不动的守立在两侧,他眼里的神色凝固,径直的望着沈青盏。
“皇上……”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了玉华宫的沉寂,苏公公小跑进来,还未走进来就跪倒在地上,虔诚的匍匐在地,“皇上,祈国公主殿下找到了。”
陆匀离神色一变,面容变得幽冷至极,挑眉道,“哦?在哪找到的?”
“在御花园的水池里,公主殿下被人推了下去,如今命在旦夕。”苏公公小心翼翼的说完,急忙低下了头,陆匀离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不悦的蹙着眉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沈青盏,心中思绪万千,目光静静扫过她白皙的脸庞,转身道,“摆架。”
沈青盏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声音消失不见,她才缓缓睁开花瓣似的眸子,缨漓见她醒了,立刻凑上前,惊喜万分的道,“娘娘,您醒了,皇上他才刚走不远,要不要奴婢去将皇上请回来……”
沈青盏摆了摆手,“不必。”
她侧过头凝望着玉华宫华丽奢靡的偌大宫门,高贵漆金的宫殿,此刻,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万人之上,该有多落寞。
公主的紫金宫已经烧毁,如今住在倾城宫里,陆匀离走进宫殿,整个大殿气氛格外紧张人人都禁口不言,只听见皇上的脚步声缓缓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尖上。
秦式炎站在外殿,他见到陆匀离前来,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不安,只是随意的行了个礼,“参见北秦皇上。”
陆匀离看着他,淡淡的道,“送亲使,公主殿下好端端的在紫金宫呆着,怎么会被人推到了御花园的池塘中?”
秦式炎银色的面具反射着阴冷幽森的气息,他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诡异,“皇上,公主殿下得了皇上的传召,正要前去金殿的路上,谁知道就遭了毒手。”
“那你呢?”陆匀离似笑非笑的睨视着他,眼眸一挑,“公主殿下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秦式炎抱拳道,“皇上,公主殿下出事的时候,臣才得召入宫,此事宫门的禁军皆可作证。”
陆匀离半信半疑的瞥见他,他沉思良久,撩开了帘幔,远远瞧见屏风后奄奄一息的美人,太医们围成一团,为公主诊治,她气若游丝,惨白的脸色毫无半点血色,楚楚可怜的蹙着秀眉。
经过太医几小时的会诊,到了夜间,秦暮君才微微有些好转,整个倾城宫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连小太监打了喷嚏都吓得冷汗直流,陆匀离坐在正中央,金丝银线的龙袍上威龙夺珠,灯火投射下,他黑眸紧凝,半响不见神色紊乱。
“皇上……”就在所有人屏气凝神之时,一个小太监来报,公主殿下竟然醒了。
陆匀离闻声急忙赶过去,透过屏风,听见秦暮君娇喘吁吁的咳了几声,通透白皙的面容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星眸如花绽放,涣散的目光聚集在陆匀离脸上,朱唇便启,娇滴滴的唤道,“皇上……”
陆匀离没有任何表情,他阴冷的脸色平静,淡淡的道,“公主殿下可好些了?”
秦暮君点了点头,她忍不住抬起头偷瞥了陆匀离一眼,笔挺的鼻梁,精雕细刻的轮廓,还有那薄唇抿着迷人的弧度,如星璀璨的双眸,冷峻而不失孤傲,深邃而邪魅,不知要缭乱了多少人眼,连她这个见过不少男子的祈国公主,都不由窥视他好几眼。
陆匀离不悦的抿着唇瓣,沉默了片刻,才问道,“究竟是何人将公主殿下退下了御花园的池中,公主可知道吗?”
秦暮君双手紧紧攒着锦被,木然摇了摇头,“暮君不知。”她瞳眸流转,神色之中带着几分疑惑,犹豫了片刻才抬起头道,“暮君是从后面被人推下去的,只是慌乱之中,暮君扯到那人身上的一件东西。”
这个时候,倾城宫的掌事宫女莲步款款的凑了过来,低着头回禀道,“回皇上,公主殿下被救上来的时候,手中确实抓着一样东西。”
她双手捧着一块玉佩,玉佩下佩戴着尝尝的流苏,血色的红玉通透晶莹,散发着隐隐微光,陆匀离接过玉佩,仔细的一看,这个血玉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是他封她为后的时候,亲自赐下的血玉,而另一半则在自己身上。
他紧握着手中的玉佩,眸色依旧淡然无痕,声音略带着几分不经意,回头望向苏公公道,“皇后醒了吗?”
苏公公早已差人前去问候了多次,他能够呆在陆匀离身边这么久,早就是人精,眼睛一转,便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已经醒了。”
“穿她过来!”陆匀离声音清冷,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前去,又道,“传顾景惜进宫。”
沈青盏听闻他传召的时候,正在喝药,缨漓回头看向苏公公,微微蹙眉,“皇上可说是什么事没?”
苏公公神情严谨,不苟言笑,隔着屏风偷偷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有飞快的将头沉了下去,道,“祈国公主殿下落了水,根据祈国公主殿下所说,她被人推下去的时候抓着那人身上的血玉。”苏公公呆在陆匀离身边多年,自然熟知陆匀离的心意,否则也不敢轻易多嘴。
沈青盏目光冰冷,抬起眸子似笑非笑的道,“哦?是吗?血玉?”
她盈盈起身,缨漓急忙为她披上一袭长袍,她水眸晶莹剔透,神色漠然,扶着缨漓的手,缓缓走出了内殿,“本宫倒是还没跟她算账,她还真会先下手为强!”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秦暮君,苏公公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后,低声道,“皇上也不相信,特此连顾姑娘都传召进宫。”
沈青盏心中疑惑,“顾姑娘?”她心道这又是个什么人物?陆匀离在外面的小情妇?她没有问下去,坐上了轿撵。
倾城宫内是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都禁言不发,人人自危,沈青盏进去的时候,陆匀离高坐在正座之上,眸子中幽深渐渐减退,多了几分犀利,待她行了个礼,陆匀离正要开口,却被她打断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