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君离被皇帝点到名字,他坐在坐席上只是略略挑起了眉头,众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纷纷看向他,却不见他神色有任何异样,面上蒙上一层寒霜,略微抬头道,“父皇是在叫儿臣吗?”
皇帝已经暴跳如雷,怒视着宛君离道,“朕真没想到,你居然安排这个李道士接近朕,还污蔑你的亲生妹妹是克星!”
就在这一瞬间,人群中迸发一阵惊呼,连皇后都脸色一震,喃喃道,“这……不可能吧,晋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连皇帝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只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大声道,“来人,将晋王拉出去!变为庶民!”
他可是堂堂晋王,皇子之子,若是被贬为庶民,那么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换做旁人恐怕都要发疯了,可是晋王却稳如泰山,丝毫不动,眼神幽幽的扫了冲上来的侍卫一眼,那眼神之中夹杂的威慑力竟硬生生的逼退了侍卫。
他的手微微抬起,只是轻轻抿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道,“父皇若是只凭一盒信笺就定了儿臣的罪,未免太过武断。”
皇帝如今已经是暴怒难耐,眼中爆发着一股可怕的寒芒,恨不得将晋王千刀万剐,他虽然不问朝政,可这不代表谁都可以糊弄他!
就在此时,晋王漫不经心的站了起来,他的眼睛中带着几分清冷的笑意,直视着皇帝冷漠的眸子,丝毫不避让,反而笑的更深。
“父皇,儿臣能看看这些信笺吗?”宛君离拱手道,嘴角微微上扬。
皇帝将手中的信笺甩给他,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此刻的他,极为冷酷、无情,沈青盏摇了摇头,皇帝迷信如此,如今揭穿那个李道士乃是受人安排,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他被人耍的团团转?他当然不会放过那个幕后之人!
晋王捡起信笺,匆匆的看了一眼,随即一笑道,“父皇,信上指出儿臣安排李道长接近父皇,向父皇谄媚,污蔑漓曦命格与父皇相克,乃是大大不吉的命数,这字乍一看确实是儿臣所写,可是若是有人拿着儿臣的字临摹,想必也不易察觉。”
皇帝一时间竟然面色有些缓和,却依旧气得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晋王笑的温柔,可是那笑容越是温柔,就愈发令人生畏,他笑的狡黠,漫不经心的道,“父皇若是不信的话,那么大可找儿臣的字迹与之对比。”
李道长这个时候发了疯一样挣脱了侍卫,朝着晋王扑过去,“晋王殿下,你可得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
这一举无疑告诉了大家他是晋王的人,晋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这计谋真是天衣无缝啊,将这个人送到父皇的身边,投其所好,让父皇对修仙练道之事深信不疑,如今又找了个仙乐高人前来推翻了李道士的话,接着顺藤摸瓜的陷害他,此计不可谓不高。
宛君离的目光幽幽的抬起,在皇后与沈青盏二人的脸上逡巡片刻,慢悠悠的笑了。
一旁的宣王是个老好人,众人都不敢说话,唯独他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道,“父皇,儿臣相信晋王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晋王笑着抬起头望向皇帝,眼睛里的冷意慢慢扩散开,“父皇,儿臣自有办法证明儿臣的清白。”
他此言一出,倒是让人颇为惊讶,沈青盏幽静的眼睛朝着他看去,只见他漫不经心的朝着殿前走来,拿起手中的信笺,似笑非笑的道,“不知父皇记不记得三个月前利州大水一事?”
皇帝眯起了眸子,上下打量着他,挑眉道,“有关系吗?”
晋王似笑非笑的挑起眸子,看了信笺一言,“这信笺上的纸张产于利州,可是利州自从三个月前的大水,已经三个月内没有进贡纸张,而李道士是前两个月才被父皇重用,试问儿臣是如何用利州纸张与他来往书信?”
他此言一出,皇上脸色全变,倒是太子面色阴沉,神色讽刺的道,“利州纸张又如何?兴许是晋王你府中原有的。”
晋王淡淡的摇了摇头,不慌不忙的笑道,“太子此言差矣,这利州纸薄而轻盈,却极易染墨,臣弟从不用利州纸,若是细查臣弟府中的账目,定然知道,臣弟府中从未用过此纸,又如何与李道士通信呢?”
沈青盏忍不住抬起了眸子,眼底的笑意变得幽深起来,这个晋王,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恐怕那设计之人万万没有想到,千算万算还是不能算计了他,这晋王表面沉稳,可是究竟有多厉害呢?
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不知何时窗外已下起雨来,丝丝雨丝如珍珠般洒落在窗棱上,激起一层层雨珠浪花,沈青盏望着窗外雨帘,低头掩盖了嘴里的笑意。
沈青盏抬起头望向晋王的方向,只见对方眼睛里并没有任何畏惧之色,平静的不似真人,眼里与生俱来的桀骜难以掩饰,眯起眼眸的同时,竟闪过一丝轻蔑。
“这种卑劣的手段就想诬陷我。”晋王冷冷的挑起美眸,幽暗深邃的眸子里散发着异样冷芒,他随意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纸笺,笑意愈发寡淡,“更别说利州纸我从来不用,这上面的墨也是劣质的台州墨,儿臣怎么会用这种墨水?”
他眼中的笑意愈发深邃,随意的将信纸一扔,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还请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清白。”
皇帝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他停顿了片刻,大殿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望着他,就在此时,一旁的李道长哭天抢地的朝着晋王磕头,“晋王殿下,你可得救救我啊。”
晋王看都不看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凌厉,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你若真是我的人,那么一定对本王的事特别了解,你可知本王府中有几个妾,有几个丫头,贴身的侍婢叫什么,我想我总不会凡事都亲力亲为,蠢到自己跟你联系吧,定然会找个手下通风报信什么的,那又是谁替我传达消息给你呢?”
李道士每日每夜都居在深宫之中,根本就没有见到晋王的机会,如此一来,那么晋王若是要跟他互通消息,一定是通过了某个人。
面对晋王一连串的体温,李道士整个人都傻了眼,只觉得头皮轰的一声,呆愣了半天,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居然看了一眼秦王的方向,又迅速的将头低下,强硬着头皮道,“王爷有……有三个妾室,通过……通过飞鸽传书……”
“胡说八道!”晋王眼里的疾色越发扩大开,他冷哼了一声,步步紧逼,一双墨色的眸子不断的扩大,“我府中根本就没有妾室,也没有丫头,更不会用飞鸽传书,飞鸽传书能用这么大的信笺吗?”
李道士顿时整个人瘫在地上,步步后退,慌乱之中急忙解释道,“不……不关我的事,我是奉了……奉了秦王殿下的命令,陷害晋王殿下你的。”
晋王此时阴沉的脸上绽开一丝笑意,“原来如此啊。”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王,秦王倒是一愣,大惊失色的拍案而起,指着李道士道,“你胡说!”
沈青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低垂着眸子抚摸着手上的红宝石璎珞戒指,这出戏设局的显然不是秦王,他没那么傻,找一个破绽百出的李道士,只是这李道士戏唱得不错,没有一开始便指证秦王,倒是先将聪明狡黠的晋王拖下水,利用晋王反攻秦王,如此一来,皇上定然会深信不疑。
果然,沈青盏看向皇帝的方向,他闷哼一声,整个颧骨到脸颊都气得通红,扬起手将桌案上的珍肴全部摔在地上,指着秦王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你这个逆子!”
秦王脸色惶恐,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知所措,他并不像晋王那么镇定,显然有些急错,抬起头直视着皇帝,诚惶诚恐的辩解道,“父皇,儿臣……儿臣并没有做这种事啊……”
“来人,将晋王拖出去,此事交给刑部彻查!”经过一连串的演变,皇帝已经烦不胜烦了,方才给了晋王一个机会辩解,没想到就牵扯到秦王,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们解释下去。
侍卫上前将秦王整个人架住,朝着殿外拖,秦王从小练过武功,功夫高强,反手将两个侍卫挡开,冲到皇帝面前,双膝跪下,他急忙抱拳,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皇帝,沈青盏的角度看到,他眼里充满血丝,急迫的如烈火烹油,“父皇,你听儿臣解释,这件事绝对不是儿臣所为!”
皇后见自己的儿子出了事,连忙在一旁劝道,“是啊,皇上,臣妾认为绝不是秦王所做,他不会做出此等残害手足,欺瞒皇上的事!”
她此言一出,皇上额头上的青筋颤颤的跳动,沈青盏不由投过去诧异的目光,皇后这是在帮秦王说话吗?他显然是在害他啊。
皇后眼底的焦虑绝不亚于秦王,倒是让沈青盏捉摸不透,她是秦王的亲生母亲,若是秦王出了事,作为生母的她,怎么还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的坐在凤座上。
秦王紧咬着牙根,突然,皇上拿起桌上的杯盏,竟朝着他的头砸过去,顿时血花四溅,秦王的额角被杯盏砸出一个大口子,他却依旧固执的跪在原地,任凭侍卫怎么拖也拖不走。
“滚!”皇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朕没有你这个儿子!”
他说完扬起长袖,似乎再也不愿看众人一眼,朝着内殿扬长而去,皇后一身华服,慢条斯理的跟在他的身后,沈青盏偷偷瞥见众人的表情,除了暴跳如雷的皇帝,几乎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情绪,或者说,都极力的掩饰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