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平日里温婉可人的莲心伤心地用帕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帕子似乎都可以滴出泪来,拧一拧,像是可以盛半盆泪似的,“夫君,莫要再喝了。”由婢女搀着,弱不经风,摇摇欲坠,一不小心就被风吹倒了。
此时正撕心裂肺地喊着,哭着,闹着,想要用嘶喊声把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拉回现实。
完全可以一针见血、直戳要害,可她终究不忍心再次撕裂令男人痛得死去活来的伤心事。
洪承畴自顾自喝着,听见温柔的女子嗓音,眸光一亮又暗了下去,是若无人地喝酒,嘴里偶尔悼念某个名字,声音细微、小如蚊声;又是甚至忽然就笑了,痴迷的眼透过妻子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忙忙伸手抓住一闪而过的影像,没抓住,酒水撒了一地,满室弥漫着酒香,散落着孤寂。
莲心看见丈夫为了某个人搞得如此狼狈,哭得更凶,不知道是为自己感到悲哀,还是痛心丈夫的痴心。
两个中老年夫妇互相扶着走进来,洪母走到哭成泪人的媳妇儿身边,安慰性地用苍劲的手牵起她的手;洪父一脸恨铁不成钢,气急了便狠狠“啪啪”地扇了倒地喝酒的男人两巴掌。
洪承畴一介武官,哪儿受得过这种待遇,混沌的眼逐渐有了焦距,人一下子清醒不少。
匆匆闯进两个人,正是他的二弟洪承?、三弟洪承畯;前者看见屋里的情景先是一愣,然后赶紧上前制止父亲的做法;后者一进屋便马上扶起大哥站好,等待父亲的批训。
屋子内一时间静得深沉,酒香散发的淳淳气味顿时间刺鼻起来,成为整个事件的导火线。
洪父一言不发,最后瞪着哭哭啼啼的媳妇儿好几眼,像在怪她没有尽好照顾丈夫之职责;莲心被吓得猛然退后好几步,身体紧紧缩到洪母身后;最后,洪父火气未消地拂袖而去;而洪母则无奈看了儿子好几眼,然后拉着媳妇儿跟着洪父走开。
二弟微微叹口气,用眼神和三弟交流后,紧随其后。
留下洪承畯一人于大哥独处,“大哥。”欲言又止,看着满地酒坛,终于下定决心,狠心揭开最无法承认的事实:“如今已然初冬,此事过了将近一年…”语气还是停顿了,看着大哥的表情忽然痛苦的扭曲,狠下心:“兰儿妹妹已仙游,大哥…”重重吸口气:“清醒点吧。”
洪承畴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仰天狂笑,笑着笑着又拎起酒坛猛灌,衣衫湿了,脸上沾满是酒或泪都不知道。
对天长啸,呼喊着某个佳人的名字,其中的悲痛令聆听者都为之神伤不已。
三弟看着眼前的一切,选择深深的沉默,站在一旁默默和大哥承受痛失佳人的苦。
…
“兰儿,你若再不醒,我可是要做个昏君了。”
罗帐内沉睡的女子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不得不让人担忧。
服侍努尔哈赤的宫女一听这话不了得,吓得直接跌在地上,脸色煞白;心里默念着床上沉睡的人赶紧醒来。
只有她亲眼见识了大金天子可怕又骇人的怒气,连得知大妃阿巴亥与大贝勒代善私通时都不曾发怒的可汗,在知晓兰儿被罚跪倒在雪地上时爆发出的恐怖的怒气,甚至将同交好的宫女统统身首异处的事,真是记忆犹新。
床上的人,梦魔缠绕,突然惊醒,环视四周,未回过神。
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像是在梦中,方才的梦见如此真实,想记起梦中的人人实事,却又在恍惚间忘得一干二净。她的心至今隐隐抽痛。
熟悉的陌生,陌生的可怕念头令她觉得,恍然若梦,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梦,那个是现实。
忽略惊喜的叫唤,又沉沉睡去。
她或许不知道、梦中的男人对她到底承载了怎样的感情。
好累,梦中的思念牵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