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你让我怎么放心？上次的胃大部切除手术才多久啊，你就告诉我还要重来？这次是怎样？胃全切除？那再然后呢？”
一双大手握住林曦拽着医生衣领的有些颤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掌心。
“小曦，冷静一点。”她冰凉的手指让他一阵心疼。
“沈亦辰，他告诉我爸爸的病情恶化了……我……”最近林曦特别爱哭，尤其是在沈亦辰面前，似乎伪装坚强的面具一取下来就很难再带上去了。
“这边的情况我都了解了一下，现在这里交给我，让我和医生详聊好不好？”
“不要，我要听，我要知道具体的情况。”
“你现在自己情绪这么激动，怎么能好好地了解情况呢？你先回病房陪着叔叔，不要让他察觉到什么，这里一切有我，嗯？”沈亦辰温声细语地安慰着。
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林曦点了点头。
“乖。”沈亦辰把林曦送回了病房。回过头来时，已经是满脸的冷漠，他琥珀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散发着幽冷的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给你五分钟，让所有癌症方面的专家到会议室集合，否则，无论是你还是他们，都不用来上班了。”平静的语气里全是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完全是命令。
说完便自顾自地朝会议室走去。
从会议室出来，沈亦辰的表情分外沉重。
站在病房外，他修长的手指握住门把手却不想拧开它。透过窗户，能看到正在谈话的两个人，林曦好像在讲什么好笑的事情，把林父也逗乐了，林曦也跟着笑了，暖暖的笑意抵达黑亮的眼睛，仿佛驱走了身边的寒意。
沈亦辰在门外站了会，还是决定先不进去，转身走开了。
站在医院的走廊上，这里是三楼，能清楚地看到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人们的脸上有各种表情，庆幸、欣喜、祝福，当然也有失望、悲伤甚至是绝望……他不喜欢来医院，这里是世界上落差最大的地方，能让你从天堂跌落谷底，也能让你从谷底坠入万劫不复……
冬天来了呢，这个注定萧瑟的季节，医院里越来越缺少生命力。沈亦辰望着窗外，脸上出现了难得的为难的表情。他很少会为难，做事向来以果决凌厉著称，只要是他想要的，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绝不心慈手软。
可这次他真的很为难，不知道该怎样告诉林曦，告诉她之后那双黑亮的眸子上又会沾染上怎样的失望呢？她是那么地相信自己，自己怎么可以让她失望呢？
“你在这儿啊。”身后响起温和而熟悉的话语。
沈亦辰转过身来，边看到林曦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孔。
“你最近很辛苦吧，黑眼圈都藏不住了。”略带冰凉的手指拂过沈亦辰下眼皮。
从病房出来，林曦一眼就看见了他。无论在哪里，他永远是那么地出众，绝对不会被茫茫的人海淹没。可是细看他的身影，却有了一丝疲惫。最近她光忙着照顾父亲，几乎都忽略了他。反而是他在每天的忙碌之余要照顾她，经常在医院陪她到半夜，在她的百般催促下才回家。这么多天下来，他也有些吃不消了吧。
但其实她很依赖他，总是感觉只要有他在，就会很安心。
沈亦辰握过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手心。
“小曦，那个……”
“你还没吃早餐吧，我们去吃早餐吧，一边吃一边说。”
沈亦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曦拽着往医院外走去。
已经过了吃早餐的时间了，清净的早餐店里，两人安详惬意地吃着早餐。
林曦看着沈亦辰优雅的动作，连羡慕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好像不是第一次感叹了，但我不得不再夸你一次，你连吃饭都像个艺术品啊！”
沈亦辰扯过纸巾，温柔地帮林曦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挑了挑眉毛，
“那不是为了突出你吃相的‘洒脱’呀。”
林曦囧了，知道和他斗嘴完全是自寻死路，赶紧低下头来安安静静地吃早餐。
吃完后，林曦抽了张纸巾往嘴唇上印了一下，然后往靠椅上一靠，看着对面早就吃完一直盯着她看的沈亦辰，微微一笑。
“好了，现在可以说你要说的了。”
“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讲。”
“刚刚没吃早餐，我怕失控得胃疼。”
“那我说之前你要答应我，”他直直地望向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她有些苍白的笑容。“无论怎么样，不要再我面前隐藏你真实的情绪。”
“嗯。”林曦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专业术语我都省略掉，只把重点和你说一下。医生说叔叔检查出胃癌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上次手术没能完全切除，现在他体内癌细胞的扩散速度很快，需要再次手术……手术安排在了后天。”他停顿了下来，看着林曦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你继续。”
“这次手术的风险很大，叔叔的身体现在很虚弱，所以在手术时有风险，手术后也可能引起手术后遗症和各种并发症。”
“我会失去他吗？”林曦垂下眼帘，看不见眼里的神色。
“这个……”
“我要听实话。”
“我不知道……但是这次手术的团队是医院最顶尖的队伍，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林曦坐在座位上，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苍白的面颊上毫无表情，眼睛放空地望着桌子。像极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只有偶尔眨动的睫毛还宣告着她还存活着……
这就是沈亦辰最害怕的场景，他宁愿她抱着他大哭大闹，或者不顾一切地撒泼发泄，这才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在面对失去的恐惧时该有的举动不是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过分冷静地让人不安。
沈亦辰走到她面前蹲下，扳过她的脸来，没有看到泪光。
“小曦……”
“沈亦辰，我没有事，真的，我想明白了，毕竟医生没有判他死刑，虽然是有风险，但还是有希望的，是不是？”她望向他，黑色的眸子里闪着熠熠光辉，比星辰还要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