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的艳丽小花招摇在微风中,耀眼夺目,女子偏爱花草,凤竹心亦是。
“好美的花呀。”她欣然喜悦,轻快的脚步走向花圃边,刚要伸手去碰一支粉紫小花的时候,一个清新嗓音蓦然焦急。
“不要动这些花。”一个年轻男子的衣抉飘飘的几步疾走站到她身边。
熟悉的嗓音!她随之抬眼,看见是她二哥凤青竹。
“二哥!”她淡淡话音,低垂的眼眸看着脚下,目光却落在那些美丽的小花上。
“竹心你……你为什么会来我这里?”凤青竹看她收敛脸上的笑意,微凝了话语,不忍中略有踌躇。
为什么来这边,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呢?她低头不语,看似贤淑文静。
凤青竹静静的目光凝在她低垂的脸上,从他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凝住的目光似乎又看见她小时候的样子。
“竹心!你一直这么美!和你刚刚进相府的时候一样可爱,一点没有变。”凤青竹不禁失语,喃喃话音打断她的凝思。
“哦!二哥,你说什么?”她猛然抬头,正好迎上凤青竹饱含深情的缱绻目光,紧盯住她的脸。
听坠儿说过,她可能不是凤丞相亲生的,要找来这里的理由,没有比询问这个更合适的。
“二哥!竹心今天来找二哥就是想问二哥一点事情,我想,这个家里,只有二哥能和竹心说真心话。二哥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事吧。”
猛然一怔,惊悚的环顾四周,凤青竹的表情说明,她提的话题在相府是禁忌,不能公开的内容。
“竹心!你跟我来,既然你想知道,我趁今天没人都告诉你吧!”他深深凝望了她一眼,最终轻轻钳住她的柔嫩小手走进屋里。
在手上肌肤刚刚接触的瞬间,她明显的感觉到他手心一颤,微微紧张。
他一直喜欢她,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她豁然间确定下来。对于喜欢自己的人,她是不为难的,不管他是什么方式。
“二哥!”她轻轻的叫了凤青竹,目光细细的搜索在房间的每一个细节处。
入目的是一张檀香木桌子,上面用玳瑁绘着花草,配套四个矮凳在桌下摆着,一扇木质的雕花窗户,窗户外是一片桃林,桃树上,艳红熟透的桃子正微笑的向她招手。窗户下是一个书案,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大概扫了一眼后,她紧跟着他身后绕过屏风走进里间,别雅的会客花厅中他轻轻牵他的手扶她坐下,自己回身去关严外间的大门,静雅的回身走回来。
“竹心!以前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来历身世,是怕你因此感觉到伤心,可是,上次我亲眼目睹了你的身手,感觉你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最近一段时间也想了很多,是时候告诉你这些,你已经是大人,应该能决定好你自己的事情。”凤青竹从她身前轻轻走过,坐在台桌对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话。
目光仔细的查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没发现什么异常,同时,她回应起他的话。
“谢谢二哥的体谅,竹心有自己的难处,让二哥为难了。”
凤青竹听见她的话文静的目光中温暖辗转。
“二哥知道,你既然有缘叫我一声哥,我也无怨无悔了。”凤青竹微哑的嗓音微微停顿后,思绪回到他十几岁中最美好的那一天。
“记得那年,你刚好十岁,大娘和爹从外面抱回来昏迷不醒的你,你天使般的美丽面孔,在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已经植入我心底,我每天都会偷偷躲在窗户后面看睡在床上的你,我就不明白,大娘把你带回来,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他也没去找大夫,为什么?后来,我听见爹和大娘的对话,才明白,原来你吃了一种叫着‘遗落’的药,吃完后就会忘记过去的一切,昏睡七天七夜才会醒来。”
“遗落?”凤竹心秀眸疑惑,侧脸望向沉浸在回忆中的凤青竹。
“是啊!那是一种西域奇药,对人体没什么害,就是会忘记过去所有的事情,醒来以后一切重新开始。”
世上真有这种好东西?凤竹心心中疑问,却没有说出口,她倒是感觉要是真有这样的东西,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抛弃一切去重新开始的。
她没有说话,继续听凤青竹叙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吃下那东西,爹在你醒来之前。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你做了干女儿,然后吩咐所有人,这件事以后谁也不准提起,等你醒来,你自然的就认了爹是亲爹,大娘是亲娘。”
她惊讶,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为什么值得凤丞相花这么大精力去掩饰?她十岁之前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这些?那我进相府之前有消息么?”她不禁疑问起,虽然她不是个会沉静在过去走不出来的人,可对自己有什么样的过去,她从心底冉起兴趣。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唯一记的是,你昏迷中被爹抱回来的时候,左眼眉梢出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彩绘蝴蝶!”
“蝴蝶!”凤竹心倏然震惊!
“她左边眉梢边有一只蝴蝶!”
“皇甫景鸿最爱的女人叫小蝶!”
她脑海中迅速的响起一个个关于小蝶的说法,她甚至怀疑,自己就是皇甫景鸿一直寻找的小蝶。皇甫景鸿对小蝶的真情一直让她很感动,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念念不忘的小蝶,很有可能就是她,凤竹心。
小蝶十岁的时候在京城消失的无影无踪,以皇甫景鸿的势力范围,这么多年来一直渺无音讯是没有理由的。如果说自己就是小蝶,那就能说的通了。
相府小姐,自然金贵,在那个年代,养到十岁没有见过外人很正常,丞相明令禁止家人不可以提及此事,外人自然难以知道内情。
“竹心!竹心!……”凤青竹看她瞬间失神,眼眸中蝉联起各种迷惑异彩,怕她还是承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受打击,一双大手紧紧捂住她冰冷的小手焦急的叫唤起她。
从凝思中豁然醒神,她不安的目光迎上凤青竹的深眸担忧。
“没事的!我,我就是没有想到我不是爹亲生的,那我会是谁?”她心中莫名微乱起来,躲避去凤青竹的旖旎目光。
“竹心!爹说过,你永远是凤家的女儿!不会有改变的。”凤青竹安慰的话语中却暗藏着深深的无奈悲音,他多么希望她不是这样的身份,而是他在外面认识的一个女孩。眼中的妹妹,心中眷恋,这对他来说,是永远剜心般的折磨。
“嗯,我知道,谢谢你们。”凤竹心低头轻语,从凤青竹的话中,她冥冥中感觉到凤丞相和大夫人当年一定隐瞒着什么,而这个秘密,她隐隐感觉是在保护她。以前一直认为凤丞相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她对他的感觉有了改观。
可是,当日王成的嚣张怎么解释?难道与府中的人没有关系?都是王成与外人勾结所作的一切?
不是,那个红杳怎么看也不太对劲!
凤竹心想到这里,再次把目光投向凤青竹。这个男人看上去虽然懦弱,却也有着一份正直,加以劝说,可能会说出一些东西。
想到这些,她抬眼看着凤青竹。
“二哥!爹他年纪大了,我已经嫁出去了,也不能常回来照顾他,您要好好照顾他才是。”
“竹心放心,这两年你没有在家,一直住在大姐家里,家里的事情近年来爹已经很少去操心,我娘一直帮着爹打理,爹也清闲了很多了。”
凤青竹的话印证了她猜测的不错,这相府的事情大多确实落在红杳的控制中。
“那二娘也辛苦了,二哥三哥要帮助二娘一把才是。”凤竹心有意试探,密切留意着凤青竹的脸色。
只见他目极其细微的一闪,他端起一杯匆匆喝了一口,掩饰去他的不安。
“竹心你放心,我们都会孝顺爹娘的,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凤青竹微有紧张的把话说完,起身走到门外隔住门缝谨慎的看了看门外。
“竹心!时辰不早了,爹的寿宴应该已经开始,你赶紧去陪陪爹吧。”走回来的凤青竹下了逐客令,她看见他刚刚投出去的目光瞄向的方向正是她进来时候看见的那些花圃。
“好啊!二哥!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么多,竹心告辞。”她轻轻施礼,大家闺秀的娴静摸样,静静的走出凤青竹的房间。
跨出门口,没走出几步,凤竹心忽然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倒在花圃边沿上,压倒花圃的一角盛开的花朵。
“哎呀!”凤竹心一声痛苦惊叫,手中慌乱,想要抓住什么,结果损坏了好几株花苗。
“竹心!”凤青竹一阵惊惶,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来扶起摔倒的她,一脸怜惜。
“竹心,你没事吧!”他深眸纠结焦虑疼惜的问起。
“没事!没事,就是,这……这些花!”她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花圃一角竹篮大小压坏的花苗,一脸歉意不安的赔笑。
“没事!一会我在别的地方移一些苗过来补上就好,你记住,千万不能和任何人提起你压坏花苗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提。”凤青竹一边小心的替她弄去裙衣上的泥土,一边谨慎郑重的提醒她。
“为什么?这花不是你自己的?”她有意惊讶,不解的疑惑。
“你就别问了,一会不要到处乱跑了,不要离开王爷身边,以后没什么事情不要随便回来,我会好好照顾爹的。”凤青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叮嘱起更多的话,句句忧心忡忡,看似有苦难言。
他一直在自己的院子中,还不知道前院发生的事情。
不愿再为难他,凤竹心轻轻的“哦!”了一身,静静转身离去。
走出院落,看四下没人,她迅速的把刚才不小心跌倒揪下来的花株包进手帕中藏进腰间,迅速离开这边回到刚刚打架的地方。
看到院子里的人刚刚打完,南宫绿绮一身狼藉,被好几个人拉住也没太安分,巅怒不停挣扎,飞脚想去踢皇甫烈焰,看来这次她实在是气坏了,完全不顾形象的撒泼了一回。
抿嘴一笑,这么好的机会浪费可惜,这次可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为自己,也要为落月楼的将来想想,断了生活来源,身边的那一大帮跟着自己的人可怎么活,她已经没留给她活路,她也不能总是手下留情去伤害自己。
笑吟吟的从暗处走出来,径直走到满脸血痕的皇甫烈焰身边,她有意做出一脸惊悚摸样。
“哎呀!太子爷!吓死我了,南姐姐怎么会忽然跑出来打我们呢?你看,你的脸,怎么被抓成这个样子。”她半真半假的笑容,轻轻用白皙指尖撩了一点皇甫烈焰脸上的血迹,娇柔中换做不同的角度呈现在他面前。
皇甫烈焰原本被气的喘着大口的粗气,这时看到她指尖上的妖红血迹才发觉脸上密密麻麻的刺痛,伸手一摸,满脸的血迹,气的更甚。
“你个疯子!我看你这个婊一子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居然把老子的脸抓成这个样子,找死!”巅怒的皇甫烈焰大步流星,三两步上前,挥起大手当众人的面狠狠的扇了南宫绿绮两个耳光。
南宫绿绮原本被四五个侍卫抓住,以她的武功是不易挣开的,她看见凤竹心微笑走来,霎时气的脸色铁青,妒忌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
再看她当她的面和皇甫烈焰表演暧昧,更是火冒三丈,加上忽然被皇甫烈焰狠狠的打了几个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唇角一条血柱渗出,她霎时间双眸血红,怒不可遏。
“啊……”仰天一声嘶吼,心中的怨怒冲破天池穴,一股强大的力量,她忽然挣开双手被人的束缚,凝聚起全身的力量猛然出掌,猛烈的掌风狂风般犀利,双掌打向两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
“啊!疯了,杀人啦。”凤竹心知道这样的一掌她是不敌的,转身撒腿就跑,临走时不忘提一下无辜的气氛。
“哄!哄!”的几乎同时发生的两声巨响,身后南宫绿绮嘶吼声嘎然而止,变成“扑”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她惊愕转眼,一道清冷的背影紧贴在自己的身后,刚刚一瞬的危急关头,皇甫景鸿替她挡去南宫绿绮的拼命一掌。
南宫绿绮武功不弱,刚刚又是她拼死一搏,凝聚的掌风都足以杀人,何况结结实实的一掌打来。
这次一定是不能轻易脱身的,自己受点伤除去一个心头大患也是值得,皇甫烈焰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服输的,她这样的念头中承受的却是惊讶。
“王爷?”她落眼惊愕,话音还没有完全出口,被皇甫景鸿一声闷哼淹没,紧随其后,他一口鲜血喷出,脚下一软。
“王爷!”她惊悸,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拼死来替她挡去这一掌,绷直所有的神经张开双臂,吃力的抱住他倒下的身子。
“王爷!”罗青等人扒开人群紧随其后赶来的时候,皇甫景鸿邪眸斜眸看了一眼上方满目担忧的小脸,俊冷唇角露出一丝舒心的笑意后,紧闭上深眸。
“王爷……”王府的人一片慌乱手忙脚乱,另一边,太子府的人一样没有闲着,皇甫烈焰在同一时间中昏死了过去。
地上,一声淡黄落寞的目光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凌乱脚步,淡黄衣履中看出一朵朵严厉血花,南宫绿绮的经脉已经在刚刚的两大高手迎击中完全震碎,她没有想到,她,富可敌国的南宫家大小姐在遇到危难时候居然这样凄凉,连去拉她一把的人都没有。
一行清泪伴血涟,她逐渐放大的瞳孔中人影攒动,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对濒临死亡的她始终视而不见,迷惑成为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感知。
细雨幕帘般悬挂在天地之间,清冷压在人们心头,久久不能散开。
华阳殿,皇甫景鸿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定也不动,鼻翼下气息细若游丝,凤竹心坐在床前,一动也不动紧盯住床上的人。
他是什么时候去的丞相府,他为什么会在最紧张的时候替她挡去致命一掌,他到底再想什么?她一无所知,可是,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留意在她身上,为什么?
她紧紧沉思,不明白,心却在沉静中越来越乱,猛然甩甩脑门,散开满头沉重的发饰扔在桌子边,双手深深的插到发丝中,把整个脸都埋在手心中,不愿再去想任何东西,脑袋像是要炸开般疼痛。
“小蝶!小蝶!小蝶……”床上昏迷的人嘶哑的嗓音迷糊中喃喃起,让她的心蓦然紧张。目光往他脸上望去,只见他满脸通红,发白的唇瓣上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一道道血痕。
“发高烧了?”她的心中豁然一沉,纤弱手背轻轻抚上他的脑门,还没有完全触及,滚烫的温度已经刺痛她的心。
“真发烧了,怎么办,对!赶紧退烧,不能烧坏脑子。”她惊吓的起身慌乱,手脚不知放在哪里才好,一会拿拿这个,一会摸摸那个,紧张的打翻桌子上的水杯,看见水,才想起来要赶紧退烧才行。
“凤小姐!怎么啦?有什么吩咐么?”华阳殿里服侍的侍女慌忙上前询问情况。
自从蝶舞出现后,这里就开始用了女婢。
听见女婢的声音,她缓缓抬起眼睛,呆呆的看了一会婢女。
婢女吓的赶紧跪下,“凤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
目光随着婢女的下跪倏然落下,“我这是怎么啦?不能,不能,不能慌乱。”她心中开始不断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