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赶来的家丁把嫆儿拖下去,我想抓着她的手,可是却抓了个空。我跪下来哭着哀求父亲:“爹,爹我求求你,嫆儿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赶她出去,她一个官家小姐怎么忍受得了外面的风吹雨打?爹,我求求你……”
爹把我踢开,说:“够了!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爹的老脸往哪儿搁?幸好平时一直把嫆儿关在内府,除了府里的人,没有人知道嫆儿的存在,就只当从来没有这个女儿没有这个妹妹!”
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连父亲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我入了宫,从此,再也没见过嫆儿。我想过派人去打听,可是身边都是父亲的心腹,我没办法派人出去找。
皇上对我极为不满,甚至不曾在末流宫就寝。我苦笑着,皇上,你可知道我每日等你来是多么的欣喜,但当听到你只是来装装样子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多么的绝望啊。其实皇上,即使您留宿,臣妾也不会怀上龙脉的,因为曾有一次贪玩,从马背上摔落,便被宣告失去了诞嗣的能力,连我的父亲都不知道。所以,皇上,你的行为无疑是在我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捅了一刀……我,绝望如斯……
而这绝望,随着武媚娘的到来,渐渐深入了骨髓……
我杀了郝婕妤的女儿,也杀了郝婕妤,只是为了嫁祸给武媚娘和她的婢女白月儿,只想铲除这个巨大的障碍。
可是,皇上终究还是相信她是无辜的,所以我又让安宁把她骗到后山,找人暗杀她。当我在宫里喝着茶,心里却堵得发慌的时候,探子回来报,武媚娘和宫太傅失足掉落万丈悬崖,尸骨无存。
我该高兴的,我终于清理了这个最大的绊脚石,可是那一夜,我却伏在床上痛哭流涕。我忽然好厌倦这个后宫,好厌倦这种生活,也好想嫆儿……“嫆儿……”我痴痴地叫。
武媚娘没死,她回来了,带着一颗誓必给郝婕妤报仇的心。这样也好,我真的累了……武媚娘很聪明,但那种把戏,我做的还少吗?假扮鬼……呵呵,武媚娘,我只希望你好好地爱李世民,只希望这样罢了……
我被打入了死牢,武媚娘来看我了,她带着痛彻心扉,我硬撑着像要爆裂的头,演了一场戏。可是我没想到,武媚娘居然是如此痛恨我,我看着那几个阴笑着的看守,心里涌起无限的惧意。就在他们要欺上来的时候,嫆儿出现了,她把那几个牢头打得哭爹喊娘。
我吃惊地看着她:“嫆儿?”
嫆儿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愤怒的火焰、深深的疼惜……“姐。”她轻轻地叫了声。
我差一点就哭了出来,然而最终还是没哭,因为我不想嫆儿担心。
“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欺凌我姐,我就把你们碎尸万段!”嫆儿阴狠地说。
“是是是……”牢头一边用力地磕头,一边哭喊。
之后,嫆儿就说有事走了,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恨意,那恨意仿佛一把锥子,刺破了我的心,让我无端端地生起了一股冷意和痛楚。嫆儿前脚刚走,皇上的圣旨就到了,我冷冷地接过,跟着宣旨的太监去了冷宫。
曾听嫆儿说,集市上的说书人最喜欢说的就是古皇后被打入冷宫的一段,没想到,我也免不了这个俗套。也好,后宫至少比大牢好……我努力把涌上脸的泪水逼回去,自嘲地靠在柱子上,看着月亮,心里忽然很孤寂。才想着,身子一抖,打了个寒战,一股冷意席卷上身。
“姐!”
浑浑噩噩中听到嫆儿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焦急。我努力睁开胶在一起的眼,奈何眼皮实在太沉重,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急急忙忙向我跑过来,然后一只冰凉的小手贴上我的额头,听一声惊呼“怎么会这么烫”。
很烫吗?脑袋昏昏沉沉的,许是昨晚受了风寒,我舔舔干燥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嫆儿……”
“姐!”嫆儿扑过来,把我扶了起来。
我靠在她的身上,有阵阵暖意传到我心里,我忽然想,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至于李世民,就把他深深地埋心底,等到空闲的时候,再拿出来思念思念,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什么时候叶蓉芊,也变得脆弱了?
“姐,你好好歇着,我去给你找药。”嫆儿把我放下,让我平躺在硬板上,抽身离去。我最后的意识,就停留在了她离去的背影,之后跌入一团漆黑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等醒来,身边没有嫆儿的身影,但是脚边放着一碗药,冒着热气。我撑着身子,爬到药碗边,端起一口气就喝了。我知道,这是嫆儿从外面偷进来的,冷宫的娘娘的伙食外面人只要放在门口敲两声便作罢,是不会知道我生病的,所以,在冷宫如果死了,直到尸体腐烂前,谁也不会发现的。
“姐,药吃了?来,嫆儿给姐带了醉酒烧鸡,趁热吃了。”嫆儿从外面进来,看到我靠在墙上醒了,地上的药碗也空了,提着手中的烧鸡跑进来,笑眯眯地说。
我接过,说:“嫆儿,以后不要那么冒险了。”
“没事姐,我穿着夜行衣,别人看不出来。”嫆儿得意地说。
我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嗔道:“嫆儿啊。”
嫆儿坐下来,帮我撕着鸡肉,边说:“姐,爹和娘……回老家了,他们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等再过段时间,我就带你离开……”
“我不走!”我激动地脱口说道。
“姐。”嫆儿无奈地叫。
我低着头,泪迷住了眼,我说:“我不能离开,这是皇上给罪妾的惩罚,我怎么能离开?没进死牢,已经感恩万戴了,我要在这里赎罪……”
“姐,你有什么错?如果不是她们先害你,你怎么会去害她们?你别傻了,李世民眼里只有那个狐狸精,他这么对你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嫆儿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