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靥,深不见底的梦靥。
整个世界是一个大火炉,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强烈的光线让人不敢抬头仰望。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鸡鸣,像是在抱怨炎热的天气,相比之下,识水性的鸭子倒是很惬意,在河面上游来游去。
那是一座简陋的平房,红泥白瓦。
院子里有一颗已经枯萎的歪脖子树,树干粗壮,枝条向四方伸展,却没有一丝生机,看上去甚是诡异。
朝里面走进去些,一眼看见的就是堂屋中间那张大红色的牌匾,上面写着天地君亲师几个大字。往右边看去,有一副黑白照片。看不清楚照片上的男人长什么模样。大抵知道是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而与照片里温润的男人极不相衬的,就是一旁愤怒的老人跟跪在地上的女孩。
老人已经很老,一头花白的头发。看的更仔细些,发现她手上拿着一根粗壮的木条。手一挥,木条不偏不倚,直直落在了女孩的背上!
“说,做错没错?”
条子打在身上,强烈的疼痛感袭来,女孩却还是咬紧牙关“没错。”
“没错,好一个没错!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教你的?啊?”
“自尊??自强???自爱。”
老人手背上青筋暴起,重复提起落下的姿势,紧接着又是十足用力的一鞭。女孩强忍着疼痛,露出苦笑,伸手温柔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自爱??亏你还记得?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希望老天保佑。保佑你安稳过一辈子。就算没有父母又如何?你还是可以过得幸福。可你怎么就让人不省心?你非要让我进棺材了都不得安心吗?啊?”说着又是狠狠的一抽。
毕竟身子骨柔弱,女孩开始不停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模糊了视线“对不起,婆婆,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对不起谁?不过对不起你自己罢了!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要我怎么跟你死去的妈交代?我既然把她用性命从老天爷那里抢来的女儿教成了这幅德行。”
终于,女孩禁受不住抽打,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醒来时,天色早已擦黑。她用手支撑起身子,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背部仍旧能够感到清晰的疼痛。
她摸索着开了灯。灯亮起的刹那,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柜子上那一瓶治疗跌打疼痛的膏药。她勾起嘴角一笑,一如往常。
虽然走至这一步,但她仍旧没有后悔。
十五岁,她曾经听婆婆讲过一个十分动人的爱情故事。那时候,她对着婆婆撒娇道“怎么办,婆婆,我也好想,遇见自己的爱情呢!”
是的。她遇见了自己的爱情。却未曾料想,那人留下了记忆,却带走了结局。就在几个月前,离她而去。离去前,他捧着她的脸,仿若珍宝,对她承诺说“等我,等我回来找你,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但是,恐怕,她等不到那天了。
夜幕之下,皎洁的月光把村子里面的一切都照耀的无比清晰。包括屋子里面手忙脚乱的女孩。她任由泪水不听使唤的滑落,胡乱的打包着几套平日常穿的衣物,将它们全数塞进一口箱子。
而后,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隔壁的屋子。借着月光凝视着婆婆苍老的容颜。
从小,爸妈就丢下了她。是婆婆千辛万苦把她养大的。
还记得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孩总喜欢嘲笑她是没爹娘的小孩,是扫把星,她总会二话不说的冲上前去跟他们争论,撕扯,打架。每次婆婆都会被老师叫到学校,卑微的跟人道歉。事后都拿木条往她身上打。可是,到了夜里却又会趁她睡着时把跌打的药水抹在她被打的地方。婆婆就是那样一个人。
那样一个,爱的有些许别扭的老人。
可是,现在她却要狠心的离开这个用生命守护着她的老人。丢下她在这个村子孤苦无依的生活下去。她会有报应的。一定会。她只希望,在那个报应降临之前,先让她找到那个男人吧!
“婆婆,对不起!我走了,你也要依靠着跟爷爷的回忆,好好的活下去。我会回来看你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