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川州小城,春风料峭。尽管处处生机、景致迷人,但仍然乍暖还寒。倪再媛坐在公交车上眼望窗外,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想着心事。
她没有说谎,游戏厅的老板确实是她的表哥,叫江楚海,今年三十一岁。在去年,也就是大概倪再媛转到川州二中的前两个月的时候,从陵平搬过来的。江楚海兄弟俩人,还有一个小他五岁的弟弟叫江楚云。这兄弟俩可谓苦命相依,母亲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染疾早逝,而他们的爸爸在亡妻后次年不幸患上精神病,除了尚能自理自己的生活以外几乎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每天神志不清、喋喋不休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语句。因此江家这俩兄弟从小就不得不为生计而奔波。
而就是这个大倪再媛十岁叫做江楚云的人,给与了倪再媛童年、少年时期的美好回忆,也不知不觉间开启了她的爱情之门,让她体味到了懵懂又甜蜜的别致情怀。关于倪再媛和这个江楚云的事情暂且不表,先说倪再媛为什么能把一个男生们热衷的街机游戏恐龙快打玩得这么纯熟。其实这也是拜她的这两个远房表兄弟所赐,一年多以前,江家兄弟俩离开陵平远赴南方S市,从那淘了这几台游戏机回来,在县中学旁边租了一间房就开起了游戏厅。陵平毕竟是比较落后的地区,这几台游戏机着实火了一把,江楚海江楚云也因此赚了不少钱。那时候倪再媛放了学没事儿就往游戏厅跑,当然她的目的不是玩游戏,而是和她的楚云哥待在一起。
这个江楚云彼时已经二十四五了,在他心里一直拿倪再媛当邻家的小妹妹,也不可能对她有别的想法。再说他骨子里和他哥哥一样根本没有结婚的意愿,可能是从小缺少父母双亲的疼爱,对婚姻生活毫无感知的原因,总之,驱使这兄弟俩生活的唯一因素就是赚钱。而倪再媛也毕竟还小,只是天真的想天天和江楚云待在一起。耳濡目染,加上江楚云对这恐龙快打的“钻研”以及和她的交流,倪再媛虽然并非主动学习,但也技艺大增,在江楚云的指导下,很快掌握了这游戏的规律,投一个币打到第六、七关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江家兄弟还喜欢看球,尤其德甲,因此倪再媛能在柳明面前,说出埃尔伯的名字就不足为奇了。
一个急刹车把倪再媛从遥远的回忆里拉回现实,伴随着司机的谩骂声公交车继续前行。几分钟后,汽车到了下一站:丰盛园站,倪再媛背起书包下了车。丰盛园小区算是川州为数不多的高端小区,楼房质量过硬,交通便利,绿化率高,配套完备,因此这里算是不大不小的富人聚集地。倪再媛走了几百米就到了楼下,上到三楼开门进屋,对着客厅里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喊了声:
“爸,贾府夜宴,众钗究竟如何排座次的百年红学难题可有进展?”。
那白发老人原本双手捧书在冥思苦想,被倪再媛打乱了思绪,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和颜悦色地回答:“媛媛啊,爸爸要向你坦白,刚才我走神了,并没有在想红楼梦的问题。”
“咦?还有比红楼梦更有意思的学问?”。
“不是有意思,是更让人感慨唏嘘啊!”。男人欲言又止的说道。
“是吗?我想知道,快说,快说嘛!”。倪再媛一边说一边已经搂住了白发老人的脖子,用右手食指轻点老人光亮的额头:“快说,倪老学究,哈哈哈。”
面对女儿亲昵的举动,老人心里的苦闷却很沉重。
倪爸爸用手扶了扶被倪再媛弄歪的眼镜,认真地对面前笑颜如花的女儿说道:
“媛媛,如果你现在见到蒋秋实先生和刘思莺女士你会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吗?”
“当然不会,爸,您怎么又提他们?”
“可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那有怎样?”
“你还在怨恨他们吧?”
“嗯,爸,我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就讨厌他们!”。
“媛媛,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我们人类改变不了的,你现在还小,以后你会明白的。而且蒋秋实给咱们在川州买了这么好的房子,把你转到川州接受更好的教育,也是在补偿,将来可能有一天你会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爸,我其实一直对这些事充满疑问,想不明白您究竟为什么接受他的馈赠,为什么同意把我从陵平转到这来呢?以往考上大学的同学回来看望您,给您带的礼物都不收,这次居然同意要了这个房子。您总说这样我们的生活会更好,可是我心里还是在排斥这些事情。”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啊,是不以我们自己的意愿而转移的。”
“倪老学究就爱冠冕堂皇地教育人,哼,我不听。”
倪老学究显然对倪再媛的肆意撒娇毫无办法,只好和蔼可亲地笑着说:
“今天你回来的晚,一定饿了,你妈妈应该也快回来了,准备吃饭吧,爸爸给你包了饺子,这就去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