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朗点点头，示意乾亮不要说话。赶紧检查这些机器里面有没有好的。小李则充当苦力帮他抬机子。
虽然这里距离库管的办公室有一段距离，而且房间的隔音效果应该也还不错，可他们几个人还是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机器，生怕响声大了会把刘大宝引过来。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所有事情都不能声张。为了保障乾亮的工作不受打扰，吴宇朗主动担任起了望风的工作。
房间里面有电源，又有技术副总坐镇，加上翻修设备虽然多，但是发给成都这种型号就30多台，筛查起来很容易。于是不出半个小时，乾亮就大致判断出了其中几台机器从各项基本数据检测上来说都是完好的。
这应该就是被刘大宝替换掉的那些设备了。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三个人悄悄溜出仓库，原路返回停车位。当然，他们也可以直接冲出去抓刘大宝个现形。不过老总溜进库房查证据，这事情传出去并不好听。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别贸然行事。
一行人出了仓库，吴宇朗就打电话给仓库的负责人，让他马上到自己这边来一趟。这厮正在跟其他人窝在寝室里打扑克，突然听到CEO过来视察，忙不迭地把人都拉到了仓库门外。过了一会儿，便看到吴宇朗的车缓缓开进库区。
刘大宝刚打完电话，颇感失落。本以为姚峥会夸自己几句，最好是再多奖励自己一点实际好处，可没想到那人却很冷淡地听完了汇报，然后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这让他小小地不爽了一番，有种卸磨杀驴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因为这件事得到五万块钱的意外之财，也算是不错了，心理便平衡了许多。
五万块钱，对他一个小小的库管来说也是两年的工资了，刘大宝开始盘算了起来，这些钱是应该交给媳妇“纳入国库”，还是存下来当自己的小金库。权衡了两秒钟，他迅速做出了判断——选择后者——因为他在家里被那头母老虎教训得太多了，那女人总是用什么男人有钱就变坏的借口控制家里的财政大权，连买烟买酒都不让，这令他极度郁闷。刘大宝心里冷笑：“不是怕我变坏吗？那老子就坏给你看看……”正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大帮人向自己这边走来，为首的那个，不正是刚回去没多久的吴宇朗么！
“吴……吴总，乾总，你们……”这个CEO杀个回马枪，而且带上那么一帮人，刘大宝感到事情不太妙，忙殷勤地巴结了上去。
吴宇朗没理他，只是指着那边的小房间跟旁边的仓库负责人说道：“这是放返厂机的地方吗？”
“对！没错！”负责人不知道这个老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要，老老实实地回答。可他一边的刘大宝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豆大的汗也开始从鬓角渗了出来。
“返厂机器的来源和损坏程度，你们都有登记吧？去拿过来！”乾亮问道。
“当然有！”负责人愣了一下，忙叫身边的一个人回办公室取登记表。吴宇朗瞄了一眼身边哆哆嗦嗦的刘大宝，心里暗自冷笑。
不一会儿，登记表拿来了，一行人到仓库里一台台机器对照。结果让除吴宇朗、乾亮和小李之外的其他人大吃一惊。在这些返厂机器里，赫然有数台全新的机子。因为所有待修设备在返厂之前会由当地工程师进行初步判断，确认机器故障才会返厂，因此不可能存在新机器当成老机器返厂的生产事故，而且这些机器还是刚刚生产的新型号。负责人和其他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想知道怎么回事吗？”吴宇朗看着刘大宝说道，“我看还是让这位库管人员解释一下吧！”
刘大宝把事情说完，周围的人都吓出一身冷汗。仓库出现这样的事故，一水人都有责人，谁都跑不掉。大家知道刘大宝是走定了，为了减轻自己的过错，一群人开始墙倒众人推，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刘大宝的问题都抖落了出来。什么上班时喝酒啊，开小差溜号啊，工作时间到处闲逛啊……
事已至此，刘大宝是没话可说了。干脆也在吴宇朗的“威逼利诱”下交代了姚峥让自己调换设备的整个经过。
吴宇朗当场宣布把刘大宝带回总部处理，自然没人敢有意见。对于不老实的员工，吴宇朗的做法就是炒无涉。不过他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线索，自然还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掉，他还要用这个刘大宝去钓更大的鱼。
7、谁破坏股东的利益，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三天后，董事会在总部会议室准时召开。除了一般的股东以外，大股东齐柏云也到场。公司创始人的出现，让大家都很诧异且好奇，不知道吴宇朗这家伙到底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能把齐老爷子给请来。要知道，自从吴宇朗当了CEO，他已经很久没过问公司的事情了。
别人都不理解老爷子为什么这么信赖吴宇朗，安心让他来打理这个公司。毕竟给国外企业相比，国内的企业，尤其是家族企业，基本上还是很排斥聘请专业人才打理公司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做无异于将自己的权利拱手让给外人。当然，尽管他们在管理上或许是一塌糊涂，可那种对权力的渴望，却让他们宁愿不赚钱甚至亏本，也要死死抓住“总裁”、“CEO”的名号不放。而相比之下，外国人就要聪明很多——总裁的帽子给你戴，麻烦的事情让你做，你之需要挣钱给我花就可以了。
不过老爷子对吴宇朗的信任显然超越了一般董事长对总裁的信任。究其原因，也只有两人自己清楚：吴宇朗的家乡其实是成都西北地区靠近藏区的一座小县城，那里的人很穷，而吴宇朗的父母则是穷人之中最普通的一类。多年前一天，当时还是食品小贩的齐柏云到当地去收牦牛奶，无意中认识了年仅12岁的吴宇朗。吴宇朗的聪明伶俐和他对知识的渴求感动了齐柏云，他决定拿出自己收入的一部分支助吴宇朗上学。
随着齐柏云生意得越来越好，他对吴宇朗的支助也越来越多。不仅供他上完了小学中学，而且更是继续攻读学士和研究生。虽然齐柏云因为生意繁忙很少再去探望吴宇朗，不过两人却时常有书信来往。在信中，齐柏云除了鼓励吴宇朗好好念书外，也时常提及自己的生意。而他逐渐发现，这个孩子似乎对经商很感兴趣，也特别有悟性。因为他的来信经常会请教一些经商方面的问题，在自己做出答复后，他又会提出自己的见解。凭着商人的敏锐嗅觉，齐柏云越发觉得吴宇朗是个好苗子，于是建议他毕业后先工作几年，然后去考MBA。MBA学成后去国际化的大公司尝试一下自己的学识究竟能否被商业巨头们认可。
事实证明，吴宇朗确实是个管理人才，虽然在500强企业中工作的时间不长，却已经成为了中层管理者。见吴宇朗“练习”得差不多了，齐柏云这才放心大胆地把他招了回来为自己效力。只是由于彼此关系从未跟公司和齐家任何人提起，为了避嫌，齐柏云便以招募空降兵的方式让吴宇朗来到了讯达公司担任CEO。
见大家都来齐了，吴宇朗也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进入主题：“我想大家都已经听说了成都发生的事情——我们的设备在到达行销分部前被调换成了返厂机，导致90%的设备不能使用，差一点给公司信誉造成极度不良的影响。”他环顾四周，仔细看了看那些人或者诧异、或者愤怒、或者幸灾乐祸的眼神接着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彻底调查过了，发现事实的真相是，这批设备在出厂前，已经被人为地调换了。而且调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的员工——仓库当值的库管刘大宝。”
吴宇朗的一席话就宛若石子丢尽了平静的湖面，引起了董事们的一番喧哗。就连齐柏云也惊诧万分，用淡然却很威严的语气对眼前的年轻总裁说道：“这件事你有证据么？单凭猜测的话可别乱说啊！”
“当然有！”吴宇朗微笑了一下，把前些天发生在仓库的事复述了一遍。当然，关于他们一行三人折回仓库偷偷检查机器的事情被掠过了，他只是说是在出门的过程中听那边的一个员工提到的返厂机存放在小仓库的事情，于是想回去确认一下，没想到果然把事情查出来了。
说完，吴宇朗叫来了在外面等候的乾亮、小李以及仓库负责人，几人的“证词”完全一致。而后他更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叫来了刘大宝。
反正自己是被辞定了，刘大宝也没啥顾及，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提到姚峥的事情。
真相摆在那里，那些股东们各个愤怒异常，有的说要立刻开除，有的是直接骂娘，就差扑上来咬人了。
看到众人的表情，吴宇朗微微笑了笑。看来，找董事们出面解决姚峥是对的。自己虽然是总裁，可随意任免重臣的话，尽管有充足证据，同样会造成不好影响。通过这段时间对公司情况的了解，吴宇朗越来越发现，自己在国外学到的强硬措施压根不适合国情，尤其是这样的家族企业。所以，他也在刻意思索怎样最大程度软化改革的阻力。比如，要除掉姚峥，最好的方法不是自己通报人事部，而是让董事们出面。毕竟公司所有者最大，他们都说姚峥有罪，那么姚峥就是非走不可了，而且也不会让“保守党”把矛盾转嫁到自己身上。
关于董事们是否会下决心炒掉姚峥，吴宇朗倒并不担心。股东们可能不会关心公司内部的勾心斗角，只要姚峥能给自己赚钱，他就是把公司闹得鸡飞狗跳，他们也能容忍。可一旦姚峥开始有二心，毁了他们的既得利益，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在外国公司任职时，董事长的一句名言：谁破坏股东的利益，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吴宇朗又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等会议室再次恢复秩序，他分析道：“一个小小的库管，他没有胆量，也没有必要去更换发给行销部门的设备。因为这样做对他没有好处，而且出了事情，最先倒霉的就是他。所以，既然刘大宝愿意铤而走险，必然是因为幕后有人给了他超过危险诱惑的利益。”
齐柏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说道：“小吴分析得很有道理，而且我相信你既然敢把刘大宝带出来，必定已经知道了是谁在幕后指使，对么？”
吴宇朗笑着点点头，说道：“没错！这个人就是我们的行销总监——姚峥。”
8、美梦的尽头
姚峥这两天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不安。当然不是为了更换设备的事，而是因为那封EMS。
他不知道这封邮件在送到自己这边以前是否被别人看到过。尽管邮件的包装完好，并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可他还是不放心。倘若换了别人，或许干脆直接把信交出去也没那么多麻烦，毕竟它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可对于姚峥而言却不同，一方面他畏惧这封信给自己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一方面它其中提到的一些条件，又让他欲罢不能。
反正还有时间，望着手里的这封信，他决定再仔细斟酌斟酌。或者再等等，等那边的事情办妥了，自己再来做这件事的话，也有了更大的把握——他心中的天平其实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倾斜方向。想到这里，姚峥的嘴角溜出一抹微笑，看来那一天不远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姚峥赶忙把信叠好，放在桌面散乱的一堆合约中。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隐藏一棵树最好的位置就是树林。把这封信放在合约中，谁能注意得到？况且自己的办公室除了秘书外从来不会让外人进入，只需要出去的时候跟秘书打声招呼，让她不要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就好。
“进来！”收拾好一切，确定万无一失了，姚峥装出在电脑上忙碌的样子，对门口说道。
门开了，吴宇朗走了进来。
“哟，是吴总大驾光临，快请坐。”姚峥正觉得有些恼怒，这个秘书是干什么吃的，竟然不通报一声就让人随便敲自己的门。可一见是吴宇朗，他也怒不起来了。上司到属下这里视察，哪个秘书有那么大胆子敢让老总等自己进去通报。
吴宇朗没有搭话，只是冲他微微一笑，径直走了进来。不过他进来以后并没有关门，而是直接如同门童一般站在了门旁，仿佛是在迎接什么重要人物。
果然，不出几秒钟，董事长齐柏云、齐震寰、齐郑以及一干董事陆续走进这扇门，片刻间就把姚峥偌大的办公室塞满了。
只是一张沙发显然不够，外面的秘书很有眼色地忙不迭从隔壁办公室、会议室找来若干把椅子供这些头头脑脑们坐。
姚峥愣在那里，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 这些人下来干嘛，他们不是应该在上面开董事会，然后讨论吴宇朗经营不善的问题，最后把他赶出公司吗？好像齐郑那小子昨天得到召开董事会的通知，就是这样跟自己说的。怎么竟然一个个都跑自己这里了？
莫非……是想就地将吴宇朗免职？然后让自己立刻补位？也不像！总裁任免哪有那么儿戏的？况且这来的人眼神里一个个都透着凝重，尤其是齐柏云，看得自己更是脖子后面一阵阵没来由地发冷。想到这儿，姚峥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坐办公桌后面，让这些董事做板凳不太合适，赶忙起身，把齐老爷子迎到上位，沙发上腾出的位子让给了一位坐板凳的董事。而自己则很乖巧地坐到了板凳上。
“姚峥，你也算是公司倚重的老员工了。”齐柏云首先发话，“你为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公司同仁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姚峥试图揣摩老爷子的话，可是却听不出任何情绪，于是只好一边忐忑，一边诺诺地点头称是。
“你对公司好，为公司做了事，公司也不会亏待你。”齐柏云望着偌大且气派的办公室，说道，“比如说这个办公室，恐怕全公司，就连小吴的都比不上吧！”
姚峥无话可说，自己的办公室的确是公司最好的，不仅朝向好，后面偌大的落地玻璃窗景色不错，而且里面的装修也是完全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进行的。每当他希望更换个家具布景什么的时候，就会跟公司说，为了接待客户，有必要把自己的办公室升级一番。而每次提出的要求，公司也会很快满足，并且不讲价钱。比如进门右侧的博古架和古香古色的盆景，就是花了3万多买的。算下来，整间办公室的家具、装修费用差不多就花了50万。
见姚峥没有说话，老爷子便接着说：“还有，每次你去见客户，或者到外地出差，都是做头等舱吧？而且你下面的人好像也是如此。而小吴这次去欧洲谈生意，为了省钱，只坐了经济舱。他负责的成都行销部的人外出联络客户，都是坐火车或者大巴。另外配车上，你虽然不是总裁，可跟我们，跟小吴也是一个待遇，都是沃尔沃。至于薪水和提成，我想就不用说出来了。你自己说说，公司待你怎么样？”
“好！公司对我那是没话说！”姚峥如同鸡啄米一样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应该凡事都站在公司利益上来考虑问题啊？”齐柏云继续问道。
姚峥也继续鸡啄米。
“既然要站在公司利益上考虑。那么成都那边的项目，你虽然不是直接在负责，可身为行销总监，是不是要多多关心一下，尽量给予支持呢？”
“当……当然……”
于是，齐柏云也不再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关心成都那边的情况，不过我想……叫人更换发给成都设备，让他们给客户返厂机，这种关心似乎不太符合公司利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