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的会面
武德殿一夜烛火未灭。
嘈杂的一番讨论后,谋臣们商定的结果:“可暗中先发制人,诱杀羽林将军和宰相。”
与几千年后的史书记载一模一样。
“小心崔湜。”待到谋臣们的声音有些嘶哑了,一直安静地立在角落里的灵能者少女方才出声,“崔湜已获得了某种强大的超能力,一人之力,可敌千军万马。”
毕竟,穿越时空的灵气大大超越了唐朝人的理解范围,苏莞几乎是字斟句酌地寻找合适的词汇来解释崔湜的超能力,希望能得到廷臣们的重视。
否则,若是李隆基的军队与拥有了强大到震慑天地灵气之力的崔湜正面冲突,真不知,历史会变成什么样子。
怀疑和不信任的目光骤然聚集到角落里思忖的苏莞身上,如芒刺在身,让她浑身不自在。抖了抖身上宽大的袖子,微微敛眉,少女用严肃焦灼的神情与众人直面相对,正色道:“诸君行事时,千万要避开与崔湜的正面冲突。”
然后苏莞偏头,拧着眉头微微怔思。她附到李隆基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什么。
李隆基会意地点了点头。
“一切,就循姑娘的意思吧。朕相信姑娘是上天派给朕的福星,会带给大唐好运。只是,也请姑娘万事小心,千万不要出什么危险。”年轻帝王道,“不知为什么,朕……有些不好的预感……朕很害怕会永远失去你。”
说着,李隆基的目光也有些迷离,整个人也变得恍惚不似自己。
后来苏莞回忆起来,觉得在这一霎那,那位大唐未来的圣君,大概察觉到了彼此间命运的牵绊,冥冥中嗟惜不已。
当然,当时的苏莞没有时间去理会李隆基的情绪,她的全部心思,都已集中在自己心中的谋划上——
集灵气于一身的崔湜几乎无所不能,但毕竟,他有一个软肋。
一个美丽聪慧的女人。一个让崔湜迷恋到不惜一切的女人。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虽然亵渎死者实在有些不礼貌,但为了历史的正轨,请原谅我的莽撞,上官昭容。”苏莞在心中默默地道歉,定下了接下来的计策。
——盗尸。
把上官婉儿的尸体控制在手里,崔湜便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此事困难重重,甚至,到现在为止,苏莞也不确定,她要寻找的那具尸体,到底身在何处。
唯一的线索,便是崔湜曾用灵气幻化成的唐代佛寺,若是没猜错,也许,便是史书里太平公主的大本营,她亡命之时逃亡的南山佛寺吧。
“不管怎么说,先去南山看看吧。”眼看着橙色朝霞照亮天边,苏莞也顾不上休息,换了身普通人家的衣服,叫上几个羽林卫,扮成香客,便朝南山出发了去。
南山的天蓝得很明净,微云远山间,梵钟的声混着檀木的香徐徐而来,仿佛真能涤净污浊尘埃,将人心带入净土。
苏莞安静地穿梭于大殿经堂之间,虔诚地垂首上香,眼角余光却犀利地瞟向周围的僧人,个个身材高大筋骨清奇,稍有常识的,便明白是一帮武学好手。
把佛龛经堂仔仔细细转了个遍,丝毫没有任何线索,苏莞正失望之际,忽而听到身后围幡轻动,接着是绮罗摩擦地面的擦擦声,回身,见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紫袍高冠,一只翡翠碎花钿金钗斜插在头上。
再望向四周,不知何时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羽林侍卫已没了踪影,只留窗外郁郁青山悠悠白云。
不露痕迹间就清除了几个大内高手,太平公主果然不简单。想着灵能者少女苦笑一声,笨拙地行礼,“公主殿下既然亲自前来,定然知晓我的身分,我亦不多费口舌,做什么自我介绍了。”
“妹妹见外了,本宫只是想单独跟你说说话,谈谈心。”太平公主举止雍容威仪,说罢,便不避嫌疑地上前,拉过少女的手,露出亲善的微笑,“至于你的随从,本宫已安排他们去别的房间休息,不必担心。”
这算是先礼后兵吧?口口声声唤她妹妹,言辞婉转态度温和,字里行间却时时透露出,若是她不愿合作,她那几个侍从,便性命难保。
不过比起那些把她像猴子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的古人,这个唐代公主明知她是千年后穿越而来的后人,亦能举止从容镇定自如,也堪称是个绝代的乱世枭雄了。
苏莞忽然也有点期待太平公主治世后的历史,她想,这个雍容大度极具王者风范的女人,若是取代李隆基成了女帝,又会有何等精彩的后续华章。不过她很快把自己离经叛道的念头压下心去,毕竟,中华五千年中最繁盛的开元盛世出现在李隆基的治下,她不可以拿所有人的历史来冒险。
何况,她亦不希望,那个有时候傻乎乎有时候却很精明的李隆基在这场变故中受到任何伤害。
“公主想让我帮什么忙,请直说吧。”深吸一口气,苏莞决定开门见山,跟这种太聪明的女人交涉,最好还是别兜圈子。
“本宫想通了,三郎和本宫毕竟是自家人,有什么误会心结,也是可以化解的。”太平公主不动声色地淡淡一笑,“为表和解的诚意,本宫愿奉上上官昭容的遗体,任凭你们自行处置。”
苏莞有些惊诧,太平公主竟自动送上上官婉儿的遗体,实出乎她意料之外。在史书记载中,崔湜属于太平公主麾下,他们本该同心同德。不过汲取了灵气力量的崔湜,野心亦可能会同时膨胀;即算他没有二心,只全力为上官婉儿复仇,他过分强大的力量,又如何能让居于高位的皇家公主毫不忌惮安枕入眠。
再说,太平公主秘密将昭容遗体交付,若转背对崔湜声言遗体为李隆基派人盗走,便可把崔湜的怒火引到李隆基那里,大战一触即发。而最后,无论是哪方得胜,她都可以安安稳稳地坐收渔利。
“公主的算盘打得还真精。”无奈的笑再次浮上苏莞唇角,但她知道,明知是被当成棋子,她亦无法拒绝太平公主的,因为以现时的情势,手里毫无筹码的她和李隆基,直面崔湜无疑等于以卵击石,而掌握着婉儿的尸体,方可能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苏莞起身,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承蒙公主美意,我就先代皇上谢过了。”
太平公主亦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回礼,掩嘴轻笑道:“不过,本宫想要姑娘身上的一件未来的东西做为合作的凭证,用以保证,到时候若三郎得胜,本宫不会落得上官昭容同样下场。”
真是步步为营。作为政治家,这太平公主,绝对是最精明杰出的一个。苏莞再度在心中叹了一声,随手从胸前扯下一个小熊维尼的挂饰,递给一身紫袍的皇室女儿。不经意间瞟到太平公主眉间那一抹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让灵能者少女情不自禁地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