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洁在电话里关心地问:“苏磊出来了吗?发现了什么没有?”
菲比马上回答:“出来了,我们正准备上车回家呢。苏磊只找到了两份遗嘱。”
不知为什么,苏磊的心突然往下一沉。
天已经暗了下来。
一路上苏磊都捏着一把汗,最后,总算顺利回到科洛伊登公园。
从巴士车站走向所罗门公寓的路上,菲比忍不住向苏磊抱怨,怪他神经过敏。苏磊只能再次抱歉把她牵扯进这件事里,还说真要有事,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因为菲比要赶去打工,她匆匆打开自己的车门,临上车前又突然向苏磊提出了想看苏光遗嘱的请求,苏磊马上把遗嘱掏了出来,交到菲比手里,同时心里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她的照片也拿出来。菲比马上坐进车里,打开车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两张信纸,不时问苏磊一个生字,看得非常仔细。苏磊一只手在口袋里攥着照片,内心斗争激烈,最后还是决定对菲比保密。
菲比走了之后,苏磊怏然回到家里,打开客厅大灯,一头倒在沙发上,他点了一根烟,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说实话,他心里非常失落。因为,他对保险箱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他一直以为解开真相的钥匙就在那里,结果实在出人意料。
刚才碍着菲比在场,苏磊不好拿出照片。趁她离开,苏磊将保险箱里所有东西都放在茶几上,来来回回反复打量,他就想看看这几样东西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内在联系。苏磊想,遗嘱上的日期正是大哥买房子的日子,放在保险箱里倒也顺理成章,可那十几根橡皮筋和宋美洁、菲比的照片却毫无价值。大哥为什么要将它们也都放在保险箱里呢?
视频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苏磊过去拿起话筒,原来宋美洁就在楼下。苏磊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按了开门键请她上来。很快宋美洁来到二楼。今天她穿一套裁剪合身的米色套装,手里拎着公文箱,显然还没回家。她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没打电话就过来了。我正好带客户在这儿附近看房,现在他们走了。我想,反正已经来了,不如过来看看你。”
苏磊请宋美洁坐下,转身进了厨房。他接了一壶水,慢慢把插座插上。因为宋美沽来得意外,苏磊需要一点时间考虑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放在茶几上的照片和两份遗嘱自然已被苏磊悉数收了起来,只剩下一些橡皮筋。很快苏磊端着两杯茶出来,将一杯放在宋美洁面前。
宋美洁望着苏磊,似乎有些紧张。她小心翼翼地问:“菲比呢?”苏磊在宋美洁旁边坐下说:“她要打工,已经走了。”宋美洁马上关心地问:“你们在保险箱里发现的东西呢?”苏磊略微犹豫了一下,把遗嘱拿了出来。宋美洁急切地说:“我能看看吗?”“当然可以。”苏磊指着茶几说:“不过,我想先问问,你知道这些橡皮筋是干什么的?这也是在我哥的保险箱里发现的。”
宋美洁拿起一根皮筋看了看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皮筋应该是捆钱用的。这里有些银行使用皮筋。”她特意避开苏磊的目光说:“澳洲的税务制度很严,莫名其妙的大笔收入一定会受到调查。我想,你哥可能是因为有些钱不好直接存进银行,所以才租用了这个保险箱吧。”
苏磊终于恍然大悟。他承认宋美洁分析得有理,但这更增加了他心中的疑问。
宋美洁跟菲比一样,立刻全神贯注地投入到遗嘱里,她先快速看了一遍,随即逐字逐句地往下读,越读越慢。
苏磊慢慢吹开杯里的茶叶,喝茶的同时已经做出决定。当宋美洁若有所失地把遗嘱交还到他手里时,他毫不掩饰地看着宋美洁说:“海伦,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因为我们之间年龄的差异,有些话一直也没能说出口。如果我的话冒犯了你,还请你原谅。”
宋美洁似乎隐约知道苏磊要问些什么,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说:“没关系,你问吧。”
苏磊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海伦,我就想知道你跟我哥的事情,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美洁立时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慢慢低下头去,停了好半天才说:“其实,我早想找机会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可是碍着面子和自尊心,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我和菲比跟你哥在一起住了将近五年,我们虽然不是亲人,却比亲人更亲近。不过,我们俩之间确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真的吗?”苏磊的话语里明显透着疑问。
宋美洁依然低头看着茶几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很多人都不相信,可那是事实。”
接着,宋美洁回忆起那段难忘的往事。从来澳后那个撕心裂肺的晴天霹雳,到她和菲比随苏光搬到白尔摩:她的两次自杀未遂以及后来的打工、上学,宋美洁一再强调这一切都离不开苏光的帮助,可他们的关系一直纯净如水。苏磊终于忍不住把那些照片都拿了出来,他冷冷地说:“这些也是从我哥的保险箱里找到的。你看看吧。我还没有告诉菲比。”
宋美洁一眼看见那张自己最喜欢的照片,不由得心情激荡。她清楚地记得那是来澳洲一年后,她好容易从丧夫的悲哀中走出来.决意重新生活的开始。那也是她第一次跟苏光和菲比去曼里海滩游玩,苏光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抓拍的。这张照片拍出了她一刹那间无忧无虑的笑靥和她的美丽与天真。记得这些照片洗印出来后,苏光连同底片都还给了自己。她怎么也没想到苏光会悄悄保留起她的这些照片。看着这些往日生活的真实记录,似乎又回到了那些令人难忘的日子,她的眼睛不由得模糊起来。
苏磊依然盯着宋美洁,语气咄咄逼人:“是的,也许你和我大哥的关系确实像你所说那样纯净,但我哥为什么会把你们俩的照片都放在保险箱里?他是喜欢你的,对吗?我并不想追究你跟他的事情,可我就想知道当时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宋美洁再次低下头去,心痛地说:“我承认,刚开始跟苏光住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担心他会乘人之危占我便宜。毕竟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所以我一直对他有所防范。可是,我错了。苏光根本没有这种企图。他待我彬彬有礼尊重有加,甚至在我自杀救我的时候都没有趁机冒犯我。慢慢的,我对他有了极大的好感。但那时候我非常自卑。
“我曾经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大一快结束的时候因怀孕被勒令退学,十九岁就奉子成婚。我妈是个大家闺秀,却嫁了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正因为我从小被父亲遗弃,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遭人耻笑,我毅然跟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个体户男人结婚。考虑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加上自己比苏光大了一岁,不仅结过婚,连孩子都快上中学了,而他还是一个大有前途的独身青年,就不敢再奢望什么。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们之间也越来越默契。白天他出门上班,菲比去学校上学,我在家里加工衣料;晚上他们回来,我已经把饭做好,三个人围坐一起吃饭。菲比发育得比较晚,十二三岁还像个孩子。她跟苏光特别亲,经常坐在苏光腿上跟他撒娇。苏光就像父亲一样陪着她玩,陪着她疯。还给她修改作业,教她中文。吃过晚饭,我们三人也经常坐在一起看电视。菲比还爱跟苏光抢洗澡间用。看着他们俩打打闹闹,有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们是一家人。我心里对苏光的依恋越来越深,同时也觉得苏光对我并不仅仅是在尽所谓的义务,他关心体贴情深意长。可他是个要面子的男人,他曾答应我的丈夫黄涛好好照顾我们,因此,他特别不愿被人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