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就该迷糊,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特别是在阴天。有时候,我趴在讲桌上看着下面乱哄哄的学生,不由自主的翻白眼,不停地点头,那真是困得要死。我真搞不清楚,那些小屁孩怎么那么精神,大中午都不消停一会儿。今天中午那些学生依然很吵,很烦人,可是想想今天下午就要放假了,明天可以去骑行,可以去尽情的歌唱,感觉好爽。一定要玩的痛痛快快再去想那些让人烦透的事情,要被砍头的囚犯,在行刑前还要吃个鸡腿喝完酒,就当这个假期是我的鸡腿,我的酒,尽情地享受吧!麓麓!
哎!那群小孩儿,真实烦死人啦!要不是你们整天打打闹闹,不思进取,那么简单的一张卷子都考不好,我能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吗?感觉好丢脸!都不分班,就我们分班,而且还对所有人说,是因为对我不放心才分班的,怕我毁了那些成绩优秀的孩子。我真有那么差吗?难道真的因为我是在校生,没有完全毕业,所以水平差吗?都不敢说我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了。这个教室完全不属于我,在教室里感觉好多余,还是出去吧!
“你怎么在外面,今天中午是你负责教室纪律吗?”陈老师走过来,看着教室,皱着眉头说。
“是我负责教室纪律。”小老师说。
“教室里那么乱,你没有听到吗?算了,你就在外面吧!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也仔细听着。”陈老师说着,头也没回,径直走进了教室。他好像很讨厌看到小老师。
陈老师走到教室里,眼瞪着往讲台上一站,下面立马没有声音了,就好像狼进入了羊圈,有些人竟然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了桌子上,腰也直挺挺的,教室里立马变了样子。
“今天下午放学后,把自己的东西好好整理一下,寝室也要好好整整。下星期,你们不仅要换教室还要换寝室。都明白了吗?换的时候都给我利索一点儿,争取一节课把所有东西都搬完。”陈老师说着,看着下面,这不是在商量,也不是通知,而是下达命令。
“什么连寝室也要换,不是只换教室吗?这算什么事。”下面有一些抱怨的声音。
“说什么呢?都听明白了吗?”陈老师大声说。
“听明白了。”下面齐声答到。陈老师没在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教室。
“这算什么呀?还以为只换教室,没想到寝室也换。怎么办呢?我们寝室几个人,玩的可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被拆散了。”
“小乐,咱们还会分到一个寝室吗?不在一个寝室,咱俩还能用一个洗脚盆吗?”王晨伤感地说。
“放心,到时候咱们手脚麻利点儿,一定能抢到同一个寝室。”小乐自信地说。
教室里又开始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喂!你们不想换寝室,刚才怎么不跟陈老师说,现在在这里瞎议论,有什么用。”小老师有点儿不解,又有点气愤地说。
“老师你就别说了,我们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好像都是因为你吧!”一个调皮的学生捂着嘴,抱怨地说。
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齐刷刷看着岳老师,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在学校里,老师是猫的话,学生就是耗子。现在,一只老鼠竟然叫着想要咬猫,其它的老鼠都傻眼了,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言,什么心情来回应,所以只能这样静静的好奇的看着,看猫会怎么办。
小老师竟然无言以对,他竟然跑了出去,这不是猫应该有的行为。猫应该伸出自己爪子,好好教训那只老鼠,然后说出那只老鼠所有的缺点,让他在所有老鼠中都抬不起头,都觉得丢人,然后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是他在教室里拉了一粒屎,所以臭了一个班,都是他的错,这样解决多好,所有的老鼠都会频频点头,鼓掌赞同,同时投去怨恨的目光。
看来他不是一只猫,或者说,在猫捉老鼠的游戏中,他还没有完全适应猫这个角色。不过,那些学生竟然那么自然的融入到了老鼠的角色中,毫无违和感,真让人感到惊讶!不知道,他们被训练了多长时间,才能完全认可自己老鼠的身份。
终于放学了,他不想在学校里待,他觉得对不起,他没脸见王晨、小乐和王帅。
在这个小乡村,他没有一个朋友。他觉得有些人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见到每个认识的人,有的甚至只是见过一面,再见面他们都会举手示意张嘴问好,他们好像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程序。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他连样子都记不住,再见面便是陌生人。那些一起工作的同事呢?他也想给自己设定一个程序,但他不想变成机器人,所以他没有热情到让人难以拒绝,仅仅是冷淡的点头示意,微笑而过。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别人对他也很陌生。
他一个人在灯光闪烁的街上游荡,不知道哪里才可以让他摆脱那份自责,走着走着,他竟然走进了KTV。他一个人要了一箱啤酒,走进了一个房间,拿着那支话筒,开始无聊的乱吼。他一直觉得一箱酒不够,他觉得心里有一个洞,需要好多东西来填。他心里全是对不起,对不起年级主任陈老师,一个年级那么多事情要忙,我竟然还让他为一个班级的一门语文课操心,给陈老师带来了那么多麻烦;对不起班主任杨老师,整天监督学生就够烦的了,还要时刻注意我这个老师中的叛徒;对不起母校,还没有学成就出来丢人现眼,让您的名誉受损了;最对不起那些学生,他们跟着我,分数没有升上去,却马上要和最好的朋友分开。
他一个人在那里吼:“这一次我执着的面对,任性的沉醉,我并不在乎,是错还是对,就算是沉陷,我不顾一切,就算是执迷,我也执迷不悔,别说我应该放弃,应该睁开眼。”
刚开始唱的时候,他理直气壮铿锵有力,唱着唱着开始颤抖,开始哽咽,因为他现在满心是悔恨。
唱完了,他又换了一首:“我站在屋顶,黄昏的光影,我听见爱情光临的声音,微妙的反应,忽然想起你,这默契感觉就像是一个谜,心里有点静,也有点煽情,你不要放弃行不行,我站在马路,你人在哪里,这条路希望跟你走下去,最近我和你,都有一样的心情,那是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唱这首歌,每次出现爱情这两个字,他都没有唱出来,而是直接把那两个字省略了。他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爱情,那个女孩亲口告诉他,她喜欢另一个他。可是,他却一直在她身边,陪她哭陪她笑,一起逃课,一起工作。
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跟那个女孩的约定。假如有一天,我们要教一群小孩子,一定要和他们做朋友,肝胆相照的那种。你这个人习惯太差,一双鞋子穿到烂,一件衣服买两件,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就一套衣服,一直穿一个学期,洗都不洗,看视频上这些男孩儿,学学他们,一定要拾掇的干净利索风格多样,别整天那么单调,多无聊。
啤酒配上毫无节制的乱吼,没过多长时间小老师就发不出声音,酒以见底,声以嘶哑。他晃晃悠悠的走出了KTV,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他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喂!老大,我都喝成这样了,你们怎么不来接我。”不清楚,他到底把电话打给了谁,不知道,接到电话的人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他却躺在了公交站牌旁的椅子上,就这样睡着了。真幸运,他穿得厚,天气也不是太冷。
这个假期,小老师没有去骑行,没有去图书馆看书,甚至没有出去见自己喜欢的阳光。他一直呆在房间里,饿了就泡方便面,吃饱了就睡觉。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一直在道歉。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该上班了。太阳刚从山那边爬过来,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手机兹兹的响了,新的一天开始了,睁眼,爬起来,穿衣服,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他把自己准备好的衣服扔到一边,拿起了学校的制服。虽然穿着很肥很大很难受,但他还是穿上了。他是一个老师,他决心好好地扮演这个角色。
哎,对不起,我恐怕不能遵守约定了。我很想和那群孩子做肝胆相照的朋友,可是站在讲台上,我一定要做一些卑鄙的事情,我要揭发他们的错误,逼着他们做作业。总之,我要逼他们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我觉得那不是朋友应该做的事情。我必须穿上学校的制服,拿衣服很难看,很不舒服,显得人很邋遢,可是没办法。我不这样做,怎么能理直气壮的要求学生穿校服呢?请放心,我还是会一直想你的,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还不错,那你就来我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