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闻仲已经换过衣裳、梳洗过,晁田会直接请人前去,但闻仲现在还是带着一身尘土,就是晁田他们不敢嫌弃,也不知道闻仲会不会觉得带着一身尘土去赴宴不舒服,于是才有了晁田的这一问。
而闻仲的反应让晁田觉得自己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就这一句最正确。闻仲看了一眼帐帘紧闭的帅帐,道:“你们先开始吧,待会儿我和小九一起过去。”
晁田应了是,这才转身走了。
晁田走了没多久之后帅帐里面传来了九尾的声音,她叫他:“闻仲,我洗好了。”
还在自己的营帐中的时候,闻仲和九尾的相处模式差不多就是这样。于是闻仲想也没想就掀开帐帘走了进去,他见九尾正在梳理自己的长发,水珠顺着她额迹的发梢地落在脸上,即便已经看过很多次还是有些出神。
九尾察觉到了闻仲的视线,她看过来,问:“不是要去接风宴?”
闻仲回了神,倒有几分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他笑了笑,也没掩饰自己的情绪,道:“你头发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要不然我叫他们把我们的份送过来,就在这里吃吧。”
这里是成汤的阵营,带兵的人也不是没身份到没有见过苏妲己,所以九尾在闻仲把斗笠递给九尾的时候,九尾想了想也就接下来了,毕竟在这里她要是把这张脸露出来,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而接风宴上不说喝酒,九尾可没见过谁吃个东西还要戴着斗笠,不说别人看着奇怪,就是她想要吃什么也会变得不方便。如此一来闻仲的建议倒是正解决了这个问题。九尾点头又摇头:“这是为你准备的酒宴,你不去不行。”
闻仲来这里是要带领这群他并不熟悉的将士攻打西歧的,如果他不出现在自己的接风宴上,指不定会让这些人在暗地里编排出什么来。
闻仲不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而是他看重九尾,在他看来将士心中如何编排他和让九尾孤身一人留在帅帐当中一比,着实是算不了什么事。
但九尾能为闻仲想到这一点,让他比陪着九尾吃饭更高兴。闻仲笑得开怀,在九尾不明所以的目光当中问她:“小九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吗?”
九尾面对闻仲已经足够自私,在这种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意愿的时候,她会说出这种话,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闻仲做出于他而言明显不是最正确的选择,倒是没想到闻仲会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九尾愣了愣,道:“我应该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对你的喜欢不是你要的那种喜欢,别自欺欺人。”
闻仲的笑僵在了脸上,然后就变成了苦笑,他道:“小九,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知道你对我其实很残忍。”
九尾突然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闻仲的这句话,她想了想,道:“因为我知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闻仲知道九尾这句话其实没有说完,后面的内容闻仲也知道,大概就是给不了你也就不给你希望,以免日后失望更大。
闻仲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但他也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他摸了一把脸,将苦笑抹掉,道:“那我这就过去了,等一会儿让勺子把饭菜给你送过来。”
在这之前九尾的饭菜都是由闻仲送来的,时间一久就是九尾不说自己喜欢吃什么,特意观察过的闻仲也都知道她会在哪道菜上面多动几次筷子,如此一来闻仲说着这话也就不问九尾想吃什么了,他看着让人送就是。
闻仲说完这话想了想,又嘱咐了九尾几句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周围的人不能完全放心,让她警戒心不要太低才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闻仲说是让勺子把饭菜送过来,但最终来的人却是少疯子。
在闻仲的军营当中,除去闻仲,九尾见得最多的就是时不时跑来帅帐,在自己面前数落闻仲的惨无人道的勺子,少疯子虽然有时候也会跟着勺子过来凑热闹,但九尾和他的对话不多,也就谈不上了解这个人。
少疯子将饭菜放下,却没有立马出去,他坐在九尾对面看着她拿起碗筷就开吃,突然问:“你就不怕我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要说加了什么东西的话,九尾的第一反应是毒。但九尾却连停顿都没有,她咀嚼嘴里的饭菜,然后咽了下去,道:“你没有杀我的理由。”
少疯子摇了摇头,道:“你对我家元帅影响太大,这难道不算理由?”
九尾点了点头,闻仲将她看得很重,对于她的话差不多也是言听计从,如此一想的话,他们之间的相处倒是有了几分纣王和妖妃苏妲己的模式。
但现在的九尾只是九尾,她对闻仲手下的领土或是这天下都没兴趣,闻仲也只是闻仲,他不是想要重掌天下而让九尾配合他来一场媚主惑君给天下人看的纣王。
九尾干脆放下了碗筷,问少疯子:“他可有因为我的影响,做出了什么错误的决定?”
“目前为止还没有,但你不能保证日后也没有,”少疯子摇头,面色严肃起来,他道,“所以对于我而言,你始终是个隐患,也许哪一天就会让我家元帅犯下不可挽回的错的隐患。”
九尾替少疯子总结:“所以你要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个?”
少疯子既然将这些话和九尾说开了,也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遮遮掩掩,他干脆的承认:“你说得没错。”
九尾点了点头,却是没表现出来分毫防备,她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觉得自己是真饿了。于是她也不管少疯子还有没有没说完的话,重新动了筷。
少疯子见状面上露了诧异,他道:“从你和元帅一起回到军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想你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跟着元帅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我一直想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
九尾道:“你永远也不会想明白。”
少疯子问:“为什么。”
“因为我跟着他一起到军营去的原因,远没有你的想法复杂,”九尾看着面上满是不信的少疯子,道,“不过这也难怪,人类总是喜欢以己度人,就算我再说一次‘我只是不知道要去哪里’,你也不会和闻仲一样相信我。”
少疯子突然就畅快地笑了,他在九尾的注释之下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他道:“但我是个疯子,所以我送来的东西并没有加什么东西。”
少疯子说着这话神色突然又严肃起来,他一字一顿道:“但我是个疯子,所以如果哪一天我认为必须得除掉你的时候,就是元帅要杀了我,我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就为是妖,但她既没有见过天庭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见过地狱是什么样子,她活了这么多年,真要说最接近死亡的,应该就是纣王亲手将狐裘披在她的肩上,让她吐血昏迷不醒的那一次。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就连九尾都已经想通,要去找致使了那件事情发生的纣王问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但吐血昏迷之后所看见的血肉淋漓,以及不断在耳边回响的尖啸哀鸣,却是让就为记忆犹新。
地狱也不过就是这种样子吧。九尾如是想到,却是没有因为少疯子的这番话有所动容。她道:“你是个疯子,所以在有些时候可以不分敌友。”
少疯子从未想过面对说着要拉她下地狱的自己,九尾应该是怎样的反应。但这一瞬间他的确有些错愕,他看着九尾,道:“你就不能露出一点儿怯意?”
九尾反问:“无愧于心何来怯意?”
少疯子闻言倒是少了几分对九尾的敌意,至少他能从中听出九尾并没有打算做出什么对闻仲不利的事。他想起九尾刚才说的那句话,道:“我当然会不分敌友。”
就为说这话大概是想提醒闻仲什么,但具体是提醒什么,少疯子不多问,她也不多说,也许少疯子是真的有理解到九尾的提醒,也许他真的只是个疯子,从来都是敌友不分。
九尾以为少疯子来这里就是为了用言语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试图对闻仲不利,等着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就会立马离开这里。
但少疯子没走,他看着就为慢条斯理的将送来的东西吃了一小半然后放下碗筷,道:“吃好了?”
九尾点头:“嗯。”
少疯子收拾了残羹剩饭,这才往帅帐外走去,看起来之前没走,完全是因为他还要等在这里负责收拾。但少疯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九尾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些什么,难道就不准备帮我家元帅一把?”
九尾笑了,少疯子虽然说自己是个疯子,但看起来他注意到的东西远比其他人多得多。九尾挑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疯子认识九尾这么久,从来都知道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九尾是个漂亮的,能够吸引人眼球的女人。少疯子烦躁地抓了抓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道:“算我拜托你最后一件事。”
就为道:“你说。”
“千万别这么对我家元帅笑,”少疯子大概觉得这句话由自己说出来有些奇怪,走了两步掀了一半的帐帘又回过头来,道,“我还是觉得你的存在对元帅做出任何决定都有很大的影响。”
九尾道:“你该担心的不应该是我。”
少疯子点了点头,道:“如果你的心在元帅身上的话,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会信。”
他们军营当中所有人都闻仲对九尾上心,但战胜平灵王之后的那场庆功宴,却让所有人都知道九尾的心不在闻仲身上。但少疯子此次抢了勺子的差事前来给九尾送吃食,也不是想为闻仲争取一个机会。在少疯子看来男欢女爱着实无趣,要他说的话,他家元帅一生英明,做得最不对的事情,大概就是将九尾带回了军营,且一日比一日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