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疯子闻言没点头也没摇头,他道:“我得在这里看着你。”
勺子道:“元帅又没有下死命令给你,你在这里给自己找不痛快我看着都没意思。”
少疯子喜欢刀,更喜欢刀锋入骨的那一刻,于是正如勺子所说,他在这里看着闻仲等人在场上厮杀无疑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少疯子看了勺子一眼,道:“你没问题?”
“我能有什么问题,”勺子闻言摇了摇头,道,“你想去就去,等你打不赢了我就上去救你。”
其实这种场景少疯子遇见过很多次,因为大多数闻仲在带着所有人冲上去的时候,都会把勺子留下来接替他发布命令,同时也会留下一个人来看着勺子以防万一,而少疯子则是被留下来次数最多的人。
但每一次少疯子都不会从头到尾的呆在不能上去厮杀一场的勺子身边,因为勺子太清楚这种只能看不能亲身上阵的痛苦,自认对兄弟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己当的他,一般都会在闻仲顾不得看他们这边什么情况的时候,让少疯子上去大干一场。
于是少疯子看了一眼身后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场上的士兵,对勺子点了点头,道:“我去了。”
“去吧去吧,”勺子闻言摆了摆手,道,“你留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上去贡献一下你低下的战斗力。”
要说战斗力低下,闻仲手下的将领当中只有勺子才能对得起这个形容。但勺子从来不会在口头上承认这一点,他总会逮着机会就在别人勉强变相赞扬一下自己或是明面贬低一下别人。
少疯子对于勺子的这种行为早已习以为常,他对勺子点了点头,道:“别让人在这里取了你的性命。”
“你还是小心你自己的命去吧,”勺子闻言一脸无奈,道,“要是我在自己的阵营都能丢了命,这一场仗打着还有什么意思?”
勺子说话从来都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早已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的少疯子从来没将他说出来的这些不靠谱的话放在心上过,但凡事无绝对,在少疯子策马将近乱作一团的战圈的时候,他突然没道理的回了头,入眼便是勺子滚落战马的那一刻。
少疯子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看见勺子跌落马下溅起一片尘土,他身后的士兵在那一瞬间乱作一团。少疯子想也没想调转马头就往回赶,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速度是他的长处,他也不可能在此时赶在勺子落地前的那一瞬间回去他的身边。
闻仲对自己手下的人很放心,所以他一旦上了战场注意的便只是自己所面对的敌人。但在身后的喧哗声已经大到不能被兵刃相接的声音所掩盖的时候,就是闻仲再怎么对自己手下的人放心,也不能不去抽空回头看上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闻仲心绪一乱,隔着重重人影他看不清楚勺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少疯子的刀在烈日下折射出来的粼粼寒光即便被人群阻隔也足够刺眼。闻仲大喝一声:“大七!”
和人打得难解难分的大七被闻仲这突然的一声喝吓了一跳,好险没有挨上一刀。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闻仲那边,见闻仲只顾着眼前不顾身后,又因为动作过大而让本应该和他背靠背的人错开了身子,将自己的后背露了出来,随时都有被人重伤的可能。
看清楚状况的大七顿时急了,他退后一步贴着闻仲的背,道:“元帅你急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耗!”
“有个屁的时间!”闻仲闻言骂了一声,他在格开面前的人的武器的同时枪尖一回,贴着大七的肋骨刺在了他所面对的敌人的胸口,了结了对方的性命。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闻仲见对方剩下的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多,知道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便道;“疯子那边出事了,我先回去!”
因为闻仲异常的举动而聚过来的其他人闻言神色一正,明明没有任何交流,却在同一时间用上全力给闻仲开出一条路来。他们在有人想要追击策马离开的闻仲的时候拼了命的阻拦。愣是用少于敌方的人数使得闻仲离开这里的路无比平坦。
闻仲没有管身后因为他的离开而瞬间陷入苦战的其他人,他策马飞奔回自己的阵营,隔着重重人影就看见少疯子的刀又带起一蓬血花。
闻仲翻身下马,用力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士兵拉开,叫道:“疯子!”
少疯子听得到闻仲的声音,但他既不回头也不回答,手上的刀起落之间要了不止一人的命。等着闻仲冲进人群站在少疯子面前的时候,晁田、晁雷手下剩余的那几个将领已经是一个不剩。
闻仲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他们手拿武器对准的不是大周那边,而是杀红了眼的少疯子和刚刚挤进来的自己。闻仲见状心知这事情没那么容易善了,他使劲抓了抓头,对少疯子道:“勺子怎么样?”
要是遇见什么事情的话,勺子绝对会上赶着搅合进去,而不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远离眼见的危险。而闻仲自挤进来之后就没有看到勺子的人,再加上少疯子现在的状态,闻仲知道他应该是出事了。
少疯子听见闻仲的问话慢一拍的回了神,他甩了甩刀上并不存在的血渍,面上的表情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少疯子道:“死了,被人从后心捅了个对穿,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闻仲闻言闭了闭眼,紧握的拳头已经是青筋暴起,他道:“他人呢?”
少疯子转身看了看,扒拉开一具尸体,露出下面的人来,对闻仲道:“在这,我刚才动手的时候没注意,把他给埋了。”
真要说的话少疯子此时的行为举止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闻仲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但闻仲没想去劝少疯子,他也没问少疯子杀人的依据,因为闻仲现在也不够冷静。
他上前一步将勺子从尸体下面拖出来,看了一眼还插在他身上的长刀,然后转过身来对仍没有放下兵器的士兵道:“你们什么意思?”
在闻仲说话之前没人说话,他们都等着闻仲的一句话。但等着闻仲终于开了口,说出的话却又不是他们想听的话。
站在最前面的士兵紧了紧握着兵器的手,道:“太师,今天这事我们必须和你讨上一个公道!”
说着这话这名士兵瞟了一眼偏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刀的少疯子,明明少疯子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动作,他却像是受到了惊吓突然大幅度的转了头,没敢再往他这里看上一眼。
周围的士兵见他这样,脸色都不怎么好,一人道:“我既然当了兵就没抱多大希望能活着回去,但我不想和一个随时会发疯的疯子身处一个阵营!”
闻仲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你们想要什么公道?”
最先说话的那人闻言看向闻仲,见他面无表情倒还能直视于他,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少疯子,道:“他凭什么突然动手杀人?”
少疯子闻言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明明只是没什么情绪的一眼却让说话的人后背发毛,只怕少疯子抬手就要了他的命。但少疯子没有动手,他甚至给了问话的人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他道:“因为他们都该死。”
少疯子的手快,眼也快,于是在勺子倒地的那一刻他看见的除了鲜血混了尘土,还有他身后混在人群当中刚刚收回去的那只手,以及聚成将出手之人挡了个严严实实的人群的人。
但那些人的动作着实隐秘,少疯子还在的时候他们没有泄露出一点杀气,少疯子离开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因为情绪稍松,而让自己的动作落在周遭将目光全都落在斗得难解难分的战圈之中的士兵的眼里。
而此时少疯子出口的解释又着实不像解释,落在这些没有看见真相的士兵的耳中,只会觉得这人只是一个为了满足一己杀欲而挥刀砍人的真疯子。
于是少疯子一句话说完士兵的包围圈瞬间扩大了一圈,但他们在后退的同时手中的兵器却又握得更紧,分明是戒备之心倍增,只等着少疯子一有异动,就蜂拥而上给他来个乱刀砍死。
闻仲了解少疯子,知道他就是发疯也会有一个发疯的理由。如今勺子在自己的阵营当中被杀,少疯子又杀了自己阵营当中的这么些人,闻仲稍一想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闻仲会相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前提是他对少疯子十成十的信任,而他们面前的士兵则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闻仲觉得头疼,他越过人群去看他脱离出来的战圈,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局势对自己这边相当不利。闻仲不怎么想和人解释少疯子为什么会杀人,因为如果他要和他们解释,就要先把少疯子放在他们所定位的那个身份上。但说无辜,少疯子才是最无辜的人,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士兵根本没有立场来给少疯子定位。
但现在不解释不行,闻仲从之前姜子牙所下的那几个命令上面就能看出姜子牙在战场上和自己一样,从来没把所谓的道义放在心上,他所看重的从来都只会是战胜的时机。如此一来姜子牙绝对会在他还没有解决掉这边的矛盾的时候压上大军,毫无悬念的赢得这一场战争。
闻仲不想输,因为他带来的兄弟已经在这场战争当中折了一个,他不想因为这场战争的失败而赔上所有人的命。
想到这一点的闻仲开口不由得加急了语气,他指着底下的几具尸体道:“这些人在勺子背后下刀子,疯子一刀结果了他们已经算是仁慈,你们还想从我这里给他们讨什么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