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烦意乱,怎么办?我很想做什么事帮帮上官衍,可又不知道从何入手,拐杖没带,夜声也不知去向,我该找谁?
难道——难道跟西花原的事有关?我一直觉得云娘就是西花原里的那个寡妇,那当年带在她身边的那个儿子是谁?上官衍?还是上官礼?
如果是上官衍的话,那——他小时候就在镇上住过好几年,不可能掩饰得这么好,像是从来没来过这里一样,但他身体不好,像是与当年的云博患得是一样的病,但上官礼好像也挺怕冷的——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还可以去问一个人当年的事。
蔡大娘。
她跟当年的寡妇也有来往,至少长相什么的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在市上晃了圈,可能天太冷,很多摊面都没摆了,连做年关肉生意的蔡大叔蔡大婶都没有摆摊,平常风吹不动的两口子,怎么也懈怠了?
去家里找他们,顺便可以偷偷地去看下黑叔叔……
自我复明后,好像的确没去看过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我刚拐进蔡大娘他们所住的巷口,有个人突然横在了我前面,道:“大小姐,你要去哪?”
我抬头一看,黑衣劲装,背缚长剑,乌发编带,剑眉高扬的,不是朱静是谁?
“朱……朱大哥,这么巧?”我想不出别的称呼,见他应该比我年长,这样叫道。
朱静挑嘴笑了笑,请欠了个身道:“大小姐千万别这么叫我,叫我朱静就可以。”
我笑道:“那既然这样,你也叫我燕飞好了,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不用这么叫我,听着挺怪的。”
朱静却很坚持,道:“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岂成直呼名字——大小姐要去哪里,朱静送您。”
我有点莫名其妙,指了指前面道:“我就去前面找个朋友,不用送我,谢谢你。”
朱静点头道:“那朱静在这里等大小姐。”
我抓了抓头,道:“真的不用这么客气,而且,你不是应该跟着大人吗?”
对哦,上官衍有病在身,既然他们都有空在这里闲荡,怎么也没个人守在他身边啊?
朱静压了压眉,道:“大人自有别人保护,轮不到朱静跟随。”
怎么这话,跟陈冰说得差不多?感觉像在争宠赌气似的。
我担心道:“可是陈冰现在应该在连家帮忙,我刚才看到大人只身在外,还我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我有点担心他,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
朱静奇怪地盯着我,像个少不经事的少年:“大小姐是不是烦了我,不想我跟着,才找借口差开我?”
我摇头道:“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烦你?我是真的有点担心大人。”
朱静却抓着不是重点的重点,道:“大小姐怎么也知道陈冰?他显少与别人展示自己的身份的,更别说真名了。”
我奇怪道:“这有什么不好让人知道的,昨天也是他送我回来的,我们还路上小聊了一段,他这个人挺好的,又热心。”
朱静一脸不悦,严肃道:“大小姐以后有事可来找我,不用麻烦陈冰他们。”
我抓了抓头,看来他们几人好像真的有派别之分似的,照陈冰的说法是,他与孔亮是上官衍在巡政时从市井上招募的,而朱静项舟是府里跟出来的,看来四人还微有些矛盾,朱静可能一直在府中呆着办事,没像陈冰这样早早地混于市井,不懂人情事故,所以藏不了情绪与脾气,一说话就露了心事,不过还挺可爱的,像个任性骄傲的孩子,跟他说话不用去捉摸什么,轻松自在。
不过,想在上官衍面前争表现那是正常,怎么连在我这也要争,争什么呢?我只是不相干的人而已啊。
想到这我就笑了,此时朱静浓眉一扬,抱着我的肩膀就将我拉进了巷角,嘴就凑在我耳边,小声吹着气道:“有人来了。”
我的心砰砰跳,这朱静,也太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了。
“是大小姐的朋友,朱静多疑了。”朱静松开了我。
我却躲仍旧倚他躲着,看清前面有五个人,宋令箭,韩三笑,曹南,燕错,海漂。
怎么这五个人凑到一起了?刚才宋令箭与韩三笑不是要回院子查看东西么?海漂与燕错是说要上街买东西?而且曹南——我一看到他,就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因为他是个仵作,有尸体的地方就会有他……他们好像是从蔡大娘家的方向过来的,难道……
朱静不屑地低声道:“这曹南,怎么天天与他们混在一起?”
“嘘,嘘。”我反复嘘着,想藏好行迹,生怕他们查觉什么。
巷口处,韩三笑与曹南转向村口方向走去,剩下三人往家方向回去,他们走了一小段,宋令箭停了下来,跟他们简短地说了些什么,独自一人离去。
我能看到海漂脸上突然的落寞,随后温淡地用笑容覆盖,但是那道尾随的目光,却如此执着深邃。
海漂与燕错向我们所在的巷道走来,我感觉到手上的同心吟轻摇了摇,我用力抓住了,生怕暴露自己。
燕错轻声道:“或许,宋令箭心里是希望你陪他一起去的。”
他在安慰海漂么?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
海漂一脸心神不定,转头对燕错道:“小玉,无论再会发生什么,都不要再改变你现在的心态了,好么?”
“会发生什么事?”燕错皱眉,一本正经,与刚才夜声扮的那个温柔宽厚的燕错迥然不同。
海漂也是心事重重,迷茫地看着前方,道:“无论什么事。你要保护飞姐,她是现在这世上,你唯一值得去保护的人了,答应我。”
燕错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尽我所能吧。”
“飞姐一直都很害怕孤独,所以才对所有的人好。夏夏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总是发了狠的要保护飞姐,这次飞姐为了你,不惜伤害身边的人,你该明白她的苦心吧。”海漂为我说着好话,我心中一阵感动。
燕错没有作声,可能心里不屑一顾吧。
“不要辜负对你的真心,因为谁也不欠你的。”海漂自怨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说给燕错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燕错认真地看着他,像个听话的弟弟。
“别再去找黑俊了,让他平静地过完这段日子吧,再怎么执着以前,你爹死的事实不能改变,别再为难活着的人了。”海漂碎碎道。
我心一咯噔,这话什么意思?
燕错仍旧皱着眉头,认真“听”完,咬牙道:“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我要知道真相,这是我答应我娘的。”
海漂也压下了眉,倒不是生气,而是忧患:“我真不懂你们。真相未必圆满,相反可能还会引发另一场悲剧。”
燕错停下脚步,直直看着海漂:“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海漂轻缥地吁了口气。
燕错不满地交叠双臂,道:“最讨厌你们死攥谜底的样子,我不知道你们在等什么。”
海漂轻笑了笑,拍拍燕错的肩膀,道:“可能都想等个法子,让一切大团圆结局,飞姐听不得悲伤结尾,所以我们都在努力。”
我心疼心痛,不明所以。
燕错放空双眼,怨恨地咬紧牙关。
海漂明朗地笑了笑,道:“令说的方子一定有益你耳朵复原,快回去试一下吧。”说罢搭着燕错就将他拖走了,这一点无赖的样子一定学了韩三笑,真是学好一千年,学坏一眨眼。
哎,我叹了口气。
朱静问我:“大小姐为何不与他们打招呼,反而要藏在此处偷听?”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是……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是习惯了么?还是怕他们有事总是会瞒着我而宁愿这样在暗处听着?
我盯着朱静,灵机一动,道:“你陪我去看一个人。”
朱静狐疑看着我:“看谁?”
我走在前面道:“不是说要送我么?跟着来便是。”
朱静撇了撇嘴,一股子少年人的模样。
我朝黑叔叔家走去,是的,我想去看他,但我一个人不敢,他们说黑叔叔疯了,让我不靠近他,所以我有点害怕,有朱静陪着我会安心很多,而且他是局外人,应该不会起什么冲突。
熟悉的路,我来到了黑叔叔家门前,对着紧闭的院门,心中百感交集。
少时爹总是抱着我来这里来玩,黑叔叔的院子里有好多花盆,干干净净,严叔叔总是背着黑叔叔偷偷摘最大的花儿给我当花簪,黑叔叔心疼,严叔叔便笑他小气,他俩总是会为这些小事起争执……模模糊糊的,我竟然还记得。
朱静盯着院上门锁道:“锁着的,主人家不在。”
我笑了笑,走到院门边上,那里摆着一个旧花盆,花盆下面就藏着一把钥匙,有时候我会来帮黑叔叔打扫打扫院子,放把钥匙在这里比较方便。
我拿了钥匙,插进锁孔,但是——锁已经换掉了,根本转不动钥匙,而且,这锁也没锁实,只是搭在那里做个样子而已。
朱静以为我打开了锁,帮我将院门推开了,院里全是灰尘,昔日花草纵生的院落,现在连枯草都没有一株。
我快步走了进去,屋子很阴暗,还有一股陈旧的腐臭味。
“黑叔叔?”我弱弱叫了一声。
细细听着,内屋传来沉重的呼吸声,黑叔叔在休息么?
我绕着门道走了进去,昏暗的房里窗帘紧闭,药味、酒味、汗味、血腥味。床上蜷着一团人形,应该就是黑叔叔。
我走了过去,又不怕去掀那被子,只能远远叫道:“黑叔叔,是你吗?我是飞儿,我来看你了。”
人形蠕动了一下,没有应声,朱静道:“我去掀他——”
我拉住了朱静,道:“别吓着他,他害怕见到陌生人,你先在门边上站着,别让他看见你。”
朱静皱眉看了看人形,道:“听大小姐的。”说罢抱着双臂走到门边上去了。
我走到了床边,这样即使叔叔有什么吓人的举动,我也不会吓得措手不及,我轻轻拉了拉被角,好让黑叔叔捂在被窝里的脸能露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随着被子的拉落,露出了黑叔叔憔悴的脸,苍白得像是泡过水的馒头,眼圈黑得像墨染的,但他的头发却被收拾得很好,是谁收拾的?蔡大娘吗?她好像没有这么细心吧?
黑叔叔皱了皱眉,眉角边上全是皱纹,眯着眼睛向床尾的我看了看。
“咦?”朱静惊讶地叫了一声。
“怎么?”我奇怪地看着他。
朱静抱着双臂,眉头紧皱地盯着黑叔叔。
“是谁?是谁在那里?是谁?”黑叔叔嘶哑着声音大叫,像是很害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