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都是嘎嘎的鸟鸣声,吵得人头昏脑涨。
楚彦棠往四下看去,数不尽的三目黛逐,看似乱无章法的到处飞翔,其实外紧内松,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球形阵法,将他困在了当中,让他进退不得,还一直伺机要偷袭他。
在外围的三目黛逐,纷纷高举着双翅,他们翅膀上的阴阳通照眼精光烁烁,照得人眼神迷离。而内部的三目黛逐则时不时的俯冲而来,拼命地用尖喙利爪,冲击着楚彦棠。它们这是一边在车轮战的方式,来消耗他的体力,一边也能打乱他的剑法,好寻找到破绽,一举击败他。不过,楚彦棠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对付得了的,他紧握玄嚣,催发剑气,化作一个能护住自己周身三尺的圆球型剑阵,来一只,杀一只。
楚彦棠现在虽然没有危险,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罢了,无法突围,注定要力竭而亡。想到这,楚彦棠心里又慌又乱,他急忙问天弦道:“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嘛?”
天弦捋了捋秀发,平静的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嘛,这怪鸟双翅下的黑白两眼,就是传说中的阴阳通照眼。他们修为浅,被这么多双一起照着,能不被一下子就摄住三魂七魄吗?三魂七魄都被摄住了,自然就是手脚不能动,真气也运转不了的啦。”
楚彦棠又看了看被抓住的蒋雅文等人,问道:“这什么阴阳通照眼,怎么这般厉害?还有,我怎么就没事啊?”
天弦详怒道:“这该问你自己啊!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怪胎,被上千双阴阳通照眼这么直接照着,都一点事也没有!”
楚彦棠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心里现在没了主意,便问天弦道:“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怎么又没主见了!真像个小孩子!”天弦骂完这句,才意识到,楚彦棠的确还是少不更事,哪里遇见过这么凶险的场面。她只好换了口气,劝说道:“你先前不是说,你师叔都拿这些妖兽没办法吗?他剑术少说要强过你百倍,修为更加不是你能比的。何况,其他五个人全被抓住了,根本动不了,想救也是拖个累赘。你还是先突围,再想办法回来救他们吧。”
楚彦棠看了看蒋雅文她们五个,心里十分放不下,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而且他们还是一起来的。如果就自己一个人回去,不说没法交代,以后这事,肯定会成为自己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该怎么办?
过不去就别过去了,活不下去说啥都是白瞎。楚彦棠终于劝服了自己,他把玄嚣剑一收,踏在脚下,双手掐剑指,施展出了纵横四方的大秦剑法。
谁知,楚彦棠这一套剑法刚打出来,鸟群里就发出了一阵整齐划一的鸟鸣声,好像是按着什么调子,一起大合唱一般,竟再也没有一只怪鸟冲过来袭击他,全部都只是固守阵型,楚彦棠冲到哪,哪儿就散开,玄嚣舞得飞快,却连一只也碰不到。
楚彦棠既没有多想,也不敢久留,权当是这些三目黛逐怕冲上来送死,故意避开他的锋芒,他趁机驾起一阵风,往阵外飞去。
另一边,那个让楚彦棠他们追了半天没找到的马拉赫曼,就站在远处的树林里,隐蔽其中。他跳上一棵大树,站在茂密的树叶后,看着三目黛逐围成的球形阵法,暗自笑道:“这些小王八犊子,也有今天。等这些怪鸟把你们吃个干净……哼!我就不奉陪到底了!”他趁着三目黛逐都被这几个天宗弟子给吸引住了,便一个筋斗跃上高空。他为了避免引起三目黛逐的注意,特意连法宝也没用,单单只是御风而行,朝高空飞去。
谁知,马拉赫曼刚飞出去没多远,就听到背后有人喊道:“妖孽,哪里走!”
马拉赫曼吃了一惊,回头一看,竟是一道黑色剑光,正朝自己飞速射来。
包裹在剑光之中的,自然是玄嚣,而操纵玄嚣,发动大夏剑法的正是楚彦棠。
楚彦棠本是狼狈逃窜,哪想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正想趁机开溜的魔教教徒。想到自己一行六人,全是被这魔教妖人引入这里,才害得其他五人被抓,仅仅自己一人逃出生天。楚彦棠哪能不火冒三丈,再加上他与魔教之间的血海深仇,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理智。他也不顾那些三目黛逐还未散去,正追在他身后,就杀向了马拉赫曼。
马拉赫曼倒也不是特别怕楚彦棠,论单打独斗,以楚彦棠如今的状态,他想取胜,不算困难。不过他根本不想和这家伙纠缠,因为,楚彦棠的背后,正跟着乌压压一片的三目黛逐。他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待,如果现在不能马上脱身,待会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玄嚣剑已经在背后,马拉赫曼一心只想逃命,心神恍惚之间,完全没有躲过这一招大夏剑法,被一剑击中后背。
不过,幸好两人之间距离隔着太远,而且他修为本身不弱,并没有被玄嚣贯穿而亡,只是被打得猛吐鲜血,掉下了高空。
马拉赫曼强忍背上的剧痛,抽出一把灵剑,御剑而起。即使如此,他也不愿和楚彦棠多纠缠,他一边往前飞,一边喊道:“小兄弟,我俩现在身处险境,若是一味纠缠,必定两人都逃不出这里。不如……”
“不如你娘个头啊!”楚彦棠一声怒吼,抬手又是上百道剑气,朝马拉赫曼兜头打去。
马拉赫曼十指互点,双手朝脑后一甩,施放出一道闪烁着雷光的法术,将楚彦棠的剑气统统挡了下来。
天弦劝道:“老弟,你与他纠缠什么!现在逃命要紧!”可楚彦棠岂会善罢甘休?天弦越是劝他,他心里越是憋了一口气,想放肆撒野。
马拉赫曼的语气再度软下来,几乎是告饶道:“大侠,你放我一条生路,也是放自己一条生路。何必要如此赶尽杀绝?你若……”
话还没说完,楚彦棠的杀气,已经让马拉赫曼的脑后察觉到一股凉意了。
马拉赫曼再没法逃跑,只得反身来战楚彦棠。楚彦棠起手便是一招道为何物,谁知,这马拉赫曼竟似十分熟悉《道剑》里的这一招,眼见楚彦棠刚出手,便急忙侧过身,躲了第一招。
楚彦棠哪里注意到这一点,他后有追兵,前有仇敌,只是一心想要杀了这个魔教教徒罢了。
马拉赫曼不出手时,楚彦棠以为他是修为不够,怕了自己,等到一交手,楚彦棠才大感吃力。因为,这魔教中人的剑法,稀奇古怪,不说威力如何,却全是他见所未见的招式,交起手来,防不胜防,而自己的天宗剑法,却被对方一招招都识破了,全部落了空。
楚彦棠年纪如此轻,而且入门日浅,哪里知道,这魔教有着魔化神州的雄心壮志。而这天宗作为神州第一大宗,自然而然的就是他们头号敌人。对于天宗的讯息,别说是这些入门剑法,就是他门下高手,遇见了该如何对付,都早已经写入册子,分发教众了。
不过十来个回合,楚彦棠就陷入了被动之中,仅仅依靠着防御第一的“周而复始”,与马拉赫曼周旋。
马拉赫曼原以为这些三目黛逐追上来后,会趁机对他们发动攻击,然后他就可以趁机再溜。谁成想,那些怪鸟居然落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地上,一只只都把脖子伸得老长,头上的独目还不停地在转,像是一群观众,在围观一场表演那样,这情形又怪异又好笑。见三目黛逐没有发动进攻的意思,马拉赫曼只好准备击退了楚彦棠再跑,免得被这无赖似的家伙拖了后腿。
楚彦棠感觉马拉赫曼的剑法越来越难抵挡,连“周而复始”也渐渐防御不住,根本接不上“自然长生”的剑招。
马拉赫曼的剑法如星河倒流,让人眼花缭乱几乎不知道剑从哪来,又该怎么防守。楚彦棠只好猛击一剑,又急退几步,为自己抽出空暇,一剑抖出三朵荷花,将马拉赫曼的剑气统统挡下。
马拉赫曼面露惊色,咦了一声,但却没有因此退缩,反而再度进剑,想试试楚彦棠这门稀奇的剑法。
在地心渡难之时,楚彦棠的大周剑法,虽然已经能用出一些妙用,但到底还没练成,几乎完全要凭感觉才能出招。可是如今,他的剑气已经千变万化,随着玄嚣舞动起来,一朵朵各式各样的名花,在空气里蓦地绽放,每一朵都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剑意与威力。
可是,对付马拉赫曼却没有收到多少效果,三十个回合,竟一点局面也没有打开,两个人你来我往,任楚彦棠怎么出剑,好像都无法威胁到马拉赫曼。而且,这家伙竟然在防守之中,还有余力,突然变招进攻,打得他措手不及。
马拉赫曼已然占据上风,本来早就可以击败楚彦棠,然后逃之夭夭了,但他看见楚彦棠使出了这么精妙绝伦的剑法,便故意手上放水,就是为了仔细观察楚彦棠的剑法,好全部记下来,带回去便是一件功劳。
不过,马拉赫曼看到现在也看不懂这剑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剑意总是在变,也没有轨迹可以捉摸,可又为何,楚彦棠看上去出剑如此随意,又能每一剑都点到好处呢?
其实,楚彦棠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大周剑法其实进了死胡同,渐渐地只是在见招拆招,就像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一样,完全不起决定性的作用。而且,楚彦棠也看出来了,这个家伙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硬耗必定要吃亏。
天弦虽然很不愿意看到楚彦棠在这样的情形下,还和自己明显对付不了的对手过招,但事已至此,她还是提醒道:“这家伙分明是留了一手,在观察你。趁这机会,想办法快破了他这偏门剑法!”
偏门,怪异,招招克己。楚彦棠忽然想到,能用来对付这种剑法的,不就正是大汉剑法吗?
堂堂大汉,经天纬地。王者章法,弘纲千秋。
大汉剑法乃是天下剑法总纲,看似拙笨,不过就两招。但这两招却妙用非常,前一招将人引入自己的套路里来,后一招就专门依法破之。
楚彦棠一向嫌这剑法太傻,口诀听上去好像很厉害,实际上出招的时候稀松平常,碰到狡猾的对手,根本是走了一招闲棋,而闲棋在高手对决之中就是臭棋。
不过,楚彦棠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臭棋也得下出来试试了。
马拉赫曼这边观察得啧啧称奇,丝毫没有察觉到,楚彦棠双手剑诀变化之中,就换了剑法,单只觉得眼前剑气所化的繁花忽然全部失去了生机,而在空中飞舞的玄嚣,怎么一下子就少了灵气,显得周转不过来了呢?他心中虽然如此想,但却以为这也是大周剑法中的某种招式,他更加仔细地观察这里面的变化,一心只注意着剑气的来龙去脉,好把这事禀告给他的王爷,立下大功。他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剑法也已经随之而变,走进了大汉剑法设好的圈套里。
楚彦棠自己也没有料到,大汉剑法一使出来就见了效果,那马拉赫曼就像是被蒙住了眼睛,一个劲在陷阱里折腾的野猪一样,腾挪转移,是进是退,楚彦棠看得一清二楚,根本不再怕他这偏门剑法了。
楚彦棠其实并不知道,大汉剑法假如真的如此傻,一定要别人跟着来,不识破才能奏效,那就完全无法位列天宗十三剑之内了。大汉剑法的精髓,就在于,笨招无形,使人轻敌。但凡是用剑高手,一见敌人用出这样的剑招,不但心中会产生轻视,手上也会自然而然的用出想当然的剑法来破他,这样一来,岂能不落入圈套,全被大汉剑法的第二招瓦解剑势,一举击败呢?
当然,大汉剑法也有破绽,那就是怕遇上刚入门的剑仙。这些人的剑术很不高明,无论别人怎么出剑,也只管自己乱打一气。那大汉剑法就全然没了效果,只能和这些人一样点水平,甚至还可能被误打误撞的破解了招式,逼得自己两三下就弃剑投降了。
不过,这一回,楚彦棠也算是机缘巧合。即使并没有悟通这门剑法的精髓,也用出了效果。因为,马拉赫曼这家伙只想把这剑法记录在脑子里,根本没有意识到,观察得越仔细,越是走不出圈套。
楚彦棠又与马拉赫曼对了十来招,眼见马拉赫曼的剑法已经完全落入窠臼,陈腐拘泥了,便使出了第二招。
一招诱敌,一招破敌。这第二招乃是专门为这样的情况而生的,一使出来,就像是摧枯拉朽一般,将马拉赫曼打得节节败退,他败得十分干脆,自己还不知为何会如此。
马拉赫曼只感觉自己手上像是绑了几千斤的铅块一般,施展不开,隔空所御之剑,也被玄嚣一举击落。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玄嚣就已经切断了他的脖子。
人头滚落,鲜血从马拉赫曼的脖子上喷射出来,将好大一片草地,都染了个通红。
这是楚彦棠第一次杀人。
他傻傻的站在那,一时间只剩下了急速跃动的心跳,和满耳的风声。
玄嚣剑,自动飞回他的剑鞘,剑鸣声将楚彦棠惊醒了。他这才意识到,天弦在不停的呼唤他,“喂!发什么愣啊!拿了葵难果赶紧走啊!”
楚彦棠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讷讷的说道:“我杀人了,杀人了。”
天弦嗤笑道:“既然选了这条路,你以为你以后杀的人会少吗?何况,这家伙不是你师兄说的妖魔鬼怪吗?算不得人,杀了他也就是杀了个魔头罢了。老弟,快醒醒,别犯傻了。”
楚彦棠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便走向了这个阴沟里翻船的魔教教徒。楚彦棠第一次和尸体接触,十五岁的他,心里颤得厉害,不过,他还是强忍着恶心和害怕,在马拉赫曼的身上翻找起来。
就在他一边注意着那群离他不算远的三目黛逐,一边匆忙地翻找葵难果的时候,一双粗糙的大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
有人!竟然有人可以如此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背后。
楚彦棠想反抗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在他被抓起来的瞬间,就感觉自己周身十二个大穴全部被制住了,也就是说,真气运转已经被从根本上切断了。
楚彦棠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抬头望去,一张可怖的脸映入了眼帘。那是什么怪物!它的脸居然是一个只长了一只眼睛的鸟头!
仔细一看,这个直立起来有将近一丈高,远看像人的怪物,竟是一只由三目黛逐修炼成人型,却未蜕变完全的妖!它的双手双脚和身躯已经和人一般无二了,只是肋生双翅,面目如鸟,还有禽鸟的痕迹。
楚彦棠一想到面前这几个就是石振波所说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心里又惊又怕。他脑海变得一片空白,只闻到这妖怪嘴里有一股恶心的味道,就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