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蛊又俗称怕药。在湘西,丈夫害怕妻子、媳妇害怕婆婆的现象比较普遍,这都是中了怕蛊的原因。但怕蛊容易让男人萎靡不振,失去阳刚之气,所以不是万不得已,湘西女子不对男人下这种蛊。即便万不得已而下,在药量上也是微乎其微,只要使男人对自己有那么一点惧怕的感觉就够了,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蔫头土脑,缺乏男子汉气质。这种蛊药,多是婆婆下给媳妇,妻子下给丈夫。
三种蛊药中,数恨蛊最为可怕。这种蛊,一般是在丈夫被别的女人抢去的情况下,妻子万般无奈而对丈夫放的一种蛊。目的是迫使丈夫回心转意。中了恨蛊,尚不迷途知返,十有八九难逃一死。恨蛊实际上是一种慢性毒药,在人体内长期潜伏,一般都是半年后见效呈现中蛊症状,长的则要两三年才有所反映,时间长短,厉害程度主要由放蛊人决断。
乐天听了直咂舌,想起小花的男人的话,他可能也中了蛊,恐怕指的就是那****吧?
天黑之后,吴三娃果然没有回来,吴小花与她男人便回前屋休息去了。
乐天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糟八的蛊,好长时间也没睡着,忽然又想起白天见到那苗人头上有黑气笼罩,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脑袋昏昏沉沉,才不知不觉中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乐天却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
出什么事了?乐天穿了衣服,下了床,单脚立着,就去开了门。
半夜里乐天听到哭声,便好奇的开了门看个究竟。
刚蹦出门口,一个人影就迎面走了过来,一看,却是吴小花。
“想必被哭声吵醒了吧?”吴小花说道。
乐天问道:“出什么事了?”
吴小花说道:“唉,隔壁的炯瓜死了,听我男人说,白天还来我家借斧头去劈柴,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刚才无缘无故的就死在床上了,把他女人吓得不轻。”
乐天吃了一惊,想起白天自己也见过那个年轻人,看见他头上笼罩了一层黑气,还琢磨不透是什么原因,现在人却死了。
“唉,这炯瓜的父母也够命苦的,前面生了三个孩子都夭折了,后来生了第四个,到处找人取个好名字,后来取了炯瓜这个名字,以为可以避邪挡灾,没想到活了十八岁就死了,他大半年前才娶了老婆,还没留下后呢。”
乐天挠挠头,问道:“这炯瓜是个什么意思?”
吴小花说道:“相当于汉话‘粪瓢、粪便’的意思吧,本想取个臭名让孩子能够健康成长,没想到也只活了十八岁。唉,他父母都年过半百了,哪里还能生孩子,他们家算是绝后了。”
“不会是中了蛊吧?”乐天猜测道。
“应该不是,再厉害的蛊在人死之前都会有明显的症状,他应该是暴病而亡吧。唉,这人的命真是难以预测,真是‘阎王叫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正说着,小花的男人站在前屋里叫道:“别说了,睡觉吧,明天还得去帮忙呢。”
乐天问道:“帮什么忙?”
小花说道:“在苗族生活中,没有所谓自己的事情,很多事都是大家的,尤其是婚丧、建房之类的大事,都是需要大家互相帮助的重大事情。这葬礼也是隆重的很,明天大家有得忙了,我还要想着去送点什么东西才好,以示慰问。虽然我只是半个苗人,但好歹也是近邻,马虎不得,以后自家出了事,还得指望别人来帮衬。”
乐天点点头,“理应如此。”
于是两人分别回了房。
索绕在夜空的哭声时断时续,让人听了倍感凄楚。
一大早,乐天又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了,这个觉实在是没有睡好。
“乐天兄弟,醒了吗?”吴小花在门外喊道。
乐天应了一声,跳下床去开了门。
吴小花端着一个碗说道:“这么吵闹,想必你也睡不着了,我给你煮了两个荷包蛋,趁热吃吧。中午的时候,我就去看看那几家猎户把药找齐没有,好给你解蛊。也不知道三娃今天回来不。现在我就去隔壁家看看。”
乐天道了谢,接过碗,吴小花转身走了。
乐天几口吃了蛋,搁下碗,一蹦一蹦的往前屋跳去,穿过前厅,乐天看见小花的男人正倚靠在院子门口,抽着旱烟袋。
昨天谈话得知,他叫张三保,快三十岁了。
“三保哥,在做什么?”乐天蹦了过去,打个招呼。
张三保回头说道:“我这个瘸子也帮不上忙,在这看看呗。”
乐天站在他旁边,往外望去。
只见石梯子下面,一个房屋前聚集了不少人,一些人头上缠上了白布条,想必是死者的亲属。还有一些人挑着担子从四面八方赶来。门前鞭炮响个不停,一片烟雾腾腾。只见四个人把一口还未上漆的白木棺材顺着石梯抬了上来。
乐天好奇的问道:“要停丧几天呢?”
张三保答道:“苗人的停丧时间一般是一天一夜,如果他是昨天白天死的,那么今天下午就可能上山;他是大半夜死的,为了等一些亲戚,应该是明天下午上山。”
正说着,鞭炮声停了,一个花甲老人扯着嗓子慢悠悠的唱起歌来,夹杂着一些女人的哭声。
“那老人在唱什么歌?”乐天听不懂,问道。
张三保说道:“由寨子里最年长的老人为他唱歌,一首古老的‘回家’的歌,死者将得到远方亲人们送来的‘路钱’,在香火和祭牲的供送下,去守护他的家园,去到那个苗家灵魂永生的地方,陪伴那些万万千千的苗家先祖。”
这个时候,石梯下面一个人飞快的窜了上来,转眼的功夫,就来到了乐天二人面前。
“姐哥,我回来了。”吴三娃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
“三娃,这么早就回来了?”张三保问道,“我还以为你师父要留下你呢,怎么样,入门没有?”
“成了。师父答应收我为徒了,本来是要留下来跟他练功的,我担心着乐天哥的蛊毒,就赶回来了。”吴三娃瞅着乐天还弯着右脚,就说道:“还没解蛊吗?”
乐天笑道:“你姐说还差几味药,中午应该收齐了。”
“那就好。对了,我刚进寨子就听说瓜瓢死了,昨天我走得时候还看见他活蹦乱跳的,咋个就死了?”
张三保小声说道:“听别人说,昨晚他跟他女人正在床上干那事,突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人就昏了过去,再没有醒来。”
吴三娃张大了嘴巴,说道:“干那种事也能死人啊?”
乐天在青楼呆过一段时间,听说过嫖客猝死在妓女身上的事,于是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估计他是中了‘马上风’,不过他年纪轻轻的,应该机会不大啊,一般都是体弱多病的人在和女人干那事时容易中‘马上风’。”
张三保小声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娃儿新婚没有多久,把这事当饭吃,白天晚上都干,晚上你只要路过他们屋前,估计都能听到响动。听说他父母都说了他好几回,他仍然我行我素,把他那女人折磨得死去活来。这大半年下来,他的体力早就透支了,昨天他来借斧头,上山砍了一天的柴,疲劳过度,晚上又不闲着,估计就是这样出了事。”
乐天佩服道:“三保哥说得有道理。”
吴三娃咂了咂舌头,说道:“瓜瓢这小子也值了,他那女人嫩得捏得出水,象个仙女似的,要是让我尝上两口,就是死了我也甘心。”
张三保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斥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没一点出息。”
吴三娃低咕道:“我现在要是死了才真是不甘,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味呢。”
张三保说道:“等有了钱,姐哥就给你说门媳妇去。现在进去做饭,你姐帮忙去了。”
吴三娃甩着双手走进院子,张三保也跟了进去。
乐天想着瓜瓢那个仙女似的老婆,心里有了一点想法。
晌午的时候,乐天在房中与三娃聊天。
三娃已经从姐哥的口中得知乐天昨天帮家里还了债,这下更是相信了乐天的为人,感到自己走了****运,交上了乐天这样仗义耿直的朋友。
“三娃,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跟师父学手艺?”乐天问道。
三娃懊恼的说道:“昨晚师父才告诉我,赶尸这门手艺难学得很,就算悟性很高的人,要学会独力赶尸,也要个五六年。所以师父收徒弟时,一般就是找十六岁到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有的人学了十年都干不了这活。就凭我这个脑袋瓜子,我真是有点泄气。”
“呵呵,不就是赶个尸嘛,有那么复杂吗?”乐天笑了笑。
三娃左右看了一下,说道:“师父交待过,不能对外人泄露赶尸的手艺,不过我们交情这么好,我就跟你说了吧,你可不要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