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悲哀和迷茫,心痛和凄凉。
也许我的结局早已注定,从我初次见到他的那一天开始。
殿中燃烧着的蜡烛偶尔爆出一两声“滋滋”的轻响,听声已觉得清冷。除此之外只是寂静,静到我常常可以听见两颗心或一致或不一的跳动。
我把脸从他手上移开,看见他掌心中我留下的泪痕。
殿外传来隐隐的喧哗,他不安地动了一动。
我看着眼前睡得极不安稳的殷曲,心中忽觉苍凉……
许久之后,我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自我耳边响起,那声音虽然已经极力地压低,但却还是划破了一室的静寂……
“臣萧默参见皇后娘娘!”
我猛然回神,抬起头,才看见萧默正单膝跪在离我三步之遥的地方。
“起来罢!”站起身,看着他,我淡淡地开口。
萧默依言而起,谨守臣子本分地道:“谢皇后娘娘!”
“有什么事么?”此时此刻,我一心一念全系在床榻之上那个双眼紧闭的人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客套。
萧默凝眸望我许久,并没有做声。
他的目光沉寂,看得我一阵心惊,想起之前在大殿之上,他那同殷曲一模一样的神情,我不禁又有些不安。
沉默许久之后,他的神情才又终于变得些微平静,不似之前。
“娘娘,皇上情况如何?”他问。
我摇头,听他这么一问,心中忽然又觉沉重不少,照着之前太医的话说道:“剑伤很重,伤及到了肩胛骨,情况不太乐观。恐怕即便他日恢复了,也会再次发作,终是一处隐患。”
“想来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担心了。”萧默望着我,说话的语气不像之前那样严谨,此刻听起来倒更像是朋友间的宽慰。
微微抿嘴,强牵出一抹笑意,虽然明知道他不过只是在安慰我而已,但是心却还是稍微放下了不少。
萧默走上前来,又仔细地察看了一下殷曲的伤势,然后才道:“还好,剑锋虽然已经入骨,但是却还不是很深,小心调养不会有大碍的。”
看着眼前的萧默察看伤情时那熟练的模样,我忽然想起殷曲曾经跟我说过,萧默在南刃关时曾经偶遇一神医,习得了一身好医术。
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又顿觉安稳不少。
抬起头,我又看见了萧默望着我时那有些异样的眼神,再想起之前在庆功宴上,他和殷曲那如出一辙的神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探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相信他应该明白我话中的你们二字是指的他和殷曲。
果然,他的神情在听见我忽然的问话之后,马上变得有些不同。
他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两下,更显出了他心中必定有隐藏的心事。
“你我自幼相识,有什么事不妨直言。”我直望着他,语气柔软地开口:“默,我相信你有事不会瞒我。”
话里没有了所谓的君臣距离,我要让他感觉到此时此刻我只是他的朋友。
“这……”萧默开口的时候有些犹豫。
我望着他,直直地望着他,也不说话,目光里却表现出一种信任。他是我自幼的玩伴,我最信任的人,我相信他瞒谁也不会瞒我。何况,他有事也从来瞒不过我。
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躺在床榻之上的殷曲,又再看了看我,萧默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但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我生生愣住。
因为,他问我……
“可知为何我会选择在此时班师回朝,而没有乘胜继续将军队往前推进?”
我在他问完这句话后顿时哑然。
这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但是此刻他却忽然发问,不禁让我微怔。
我望着他,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但是没有。
于是我只得开口猜测:“莫非是战术安排?”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许久,才道:“是因为你!”
“我?”猛地听见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地心下疑惑。
我与那陂国有何关系?这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居然会扯到我身上。
“对,是因为你。”萧默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看着他忽然有些悲伤的眼神,我心中不由地忐忑。
想过他可能说出的任何一个答案,却惟独没有想过他们的撤兵是因为我。
“难道第一次穆沂侯的撤兵,也是因为我么?”我疑惑,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
“嗯……”萧默点了点头,看着我许久,才又缓缓启唇。而他开口时,声音已是少见的悲恸:“漾儿……对不起……”
我本来心中还只是有些许疑惑而已,如今猛然听到他叫我漾儿,神情又陡然伤悲,一颗心不由地猛然一沉。
自我们长大后,他便已不再如小时候那般叫我漾儿了,而如今……
我楞楞地望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心中的不安像一团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在我胸中鼓胀,堵住了我的喉咙。
“我……”他艰难开口,却字不成句。
停顿许久之后,才得以继续对我言语道:“漾儿,如若你体内之毒无法根除,那我真是罪人了……”
神情一怔,我有点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我看着他,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如同殿侧的帷帐一般。
“什么意思?”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及我体内之毒,更不明白为何他要称自己为罪人。
他张眸望了望我,随即又低下头去,声音显见地微弱了许多,但是却让我听得清楚……
“你殿中的瞑香,是我建议皇上命人暗中添加在檀香末中的……”
他的声音轻幽而飘渺,如同自千山万水之外传来,却生生把我震得倒退几步。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望着他,身心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