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大宅里,叶紫洛正在为白璟包扎伤口。肩膀上的伤口并不是很深,修养半月足矣。灯光照在白璟的脸上,倒是让苍白的脸显得蜡黄。包扎完伤口的叶紫洛无意间发现了白璟手臂上的牙印,那些尘封的记忆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
“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个?”叶紫洛问。
“这是我想留下的记忆。”白璟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房间里沉默下来,二人陷入各自的思绪里,只剩烛火还在跳动。
柳树的嫩芽才发出,花骨朵们等待着春风来唤醒,浅草已经悄悄钻出地面。初春时节还是能感受到一丝寒冷的气息,清晨的阳光洒下,慢慢温暖这个世界。
柳树下,两个少年正在比剑。一人紫衣,一人蓝衣,蓝衣少年个头稍矮。柳叶随着剑风摆动,两个少年你来我往,谁都不肯相让。比试总会分出胜负,紫衣少年技高一筹,反身一剑直指蓝衣少年,蓝衣少年躲闪不及,脚下一滑,倒了下去。紫衣少年见状,急忙上前。
正当他伸出手想拉起蓝衣少年时,突然一阵强烈的痛感从自己的手臂传来。转头一看,一个约莫三岁的小女孩正咬着自己的手臂。
“妹妹,你在做什么?”蓝衣少年慌忙拉走小女孩,一脸紧张地看着紫衣少年。
小女孩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手臂,撅着嘴,满脸愤怒地盯着紫衣少年。“他欺负哥哥!”小女孩指着紫衣少年,恨恨地说。
紫衣少年并没有生气,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小女孩,眼神里带着某种惊喜。
“他没有欺负哥哥,我们在比试呢!”蓝衣少年抱着妹妹,解释道,“哥哥是自己摔倒的,他刚刚是要扶起我,你误会了。”
小女孩看看哥哥,又看看紫衣少年,想了一下,挣开哥哥的怀抱,走到紫衣少年面前,涨红着脸,道:“宁儿错了,请公子原谅。”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紫衣少年笑道,“初次见你时,你还是一个抱在怀里的婴儿,不成想,才这么大一点儿,性子倒是挺烈。”
“你认识我?为何我从未见过你?”女孩问。
“岂止见过,他还抱过你呢!”蓝衣少年接话道。
女孩不可思议地看着哥哥,又好奇地看着紫衣少年,挠着头想了一下,开心地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女孩仪态端庄地走到紫衣少年面前,行礼道:“霍若宁见过太子懿。”随后,抬起头得意洋洋地看着皇甫懿。高高扬起的嘴角边是两个深深的酒窝,阳光下,那张笑脸是那样纯净可爱。皇甫懿没想到,以后很多年那些噩梦缠身的夜晚里,那张笑脸竟是少有温存的记忆。
“见到她了?”已经成为皇后的霁柔少了青涩,多了几分雍容,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轻声问。
皇甫懿点点头,没有说话。
“不是你吵着闹着要见她么?如今为何一言不发?”霁柔问,自从这个儿子听说霍家的女儿会成为未来的皇后开始,便想方设法去看看她。她好不容易给他找了机会出宫,皇甫懿回来后却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她长大了一些…”在霁柔的再三追问下,皇甫懿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次日,叶紫洛早早起床,去厨房煮了粥,端去白璟的房间。她推开门时,听到了白璟的声音。
“我熬了粥,你喝一点。”叶紫洛一边把粥放到桌上,一边对白璟说。
白璟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发出低语。“你在说什么?”叶紫洛有点生气,转身走向白璟。此时她才发现,白璟根本没有醒。只见他眉头紧皱,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白璟!”叶紫洛知道他一定又做噩梦了,她想叫醒他。看到白璟的样子,她就想起药谷的自己,同样的绝望,同样的无助,同样的寒冷刺骨。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就像沼泽,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怎么也逃不了。
她握着他的手,就像药谷时他做的那样。那是她最煎熬的时期,白日里在药桶中忍受千万只虫子撕咬般的痛苦,黑夜里还要经受无尽的噩梦折磨。但是每次她最痛苦的时候,总会有一双温暖的手给她力量。她曾千万次找寻那双手,直到某一天噩梦惊醒,她看见了白璟在身边。
白璟忽然睁开眼睛,紧紧抱住叶紫洛,带着哭腔道:“我好想母后!真的好想她!”
叶紫洛轻拍着白璟的背,安抚着他。“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好久,白璟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叶紫洛带着他来到桌前,喝她熬的粥。
白璟喝了一口,眉头微皱,道:“你熬粥的技术还是没长进,跟琢儿比起来,差远了。”
“可惜这里只有我,没有琢儿。”叶紫洛强压着怒火,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道:“不过,你可以选择不喝。”
“谁叫我有伤在身,你这个粥放了好些药材,不能浪费了。”白璟一脸嫌弃,自顾自地端起碗,很快便喝完了一碗。随后他把碗递给叶紫洛,道:“再来一碗。”
“我待会儿就回宫,那个东西还在宫里。”叶紫洛一边盛粥,一边说。
白璟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你不想回去,就留在这儿吧。”
“不行,那个东西只有我能找到,我必须把它完整地交给你。”叶紫洛道。
“那个东西到底什么?”白璟问,他只知道那是一件很重要的证据,关乎皇位和他的母亲,但具体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那是一瓶毒药,出自北漠,是我在太后寝宫的秘盒中找到的。”叶紫洛回答,“仪元皇后那时身体久病不治,大约跟这瓶药有关。我曾经喂一只鸟吃过,那只鸟服食后四肢无力,无精打采,慢慢死去。”
北漠!听到这两个字的白璟心里一惊,瞬间想通了为何禾西每年都要去北漠,为何禾西有那么多关于北漠的书籍。他是去寻找解药,为了他口中那个不可原谅的徒弟和她的儿子,直至最后死在北漠。
叶紫洛没有注意到白璟脸色的变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这个毒无色无味,不易察觉,就算是学医者,也防不住。中毒初期没有任何不适,发现中毒时已是无药可解。”
白璟想起了他的母亲,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的样子,到最后说话都会感觉累。霁柔身为神医禾西的徒弟也没有发现这种毒,可见此毒的厉害。
“你知道赛罕吗?”叶紫洛幽幽地问。
赛罕?白璟想起了什么。是禾西的笔记,他留下的笔记里特意标注过赛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