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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再回帝城

万洪早立门外多时。自万风只身回来便已然察觉,心中有感,跟了过来。心知万风性格孤冷,倘若自己自行发问,万风必不会坦言相告,便只身静立门外,以知万风只身独回的其中原因,却细听之下,才突然惊觉那老仆竟是那二十年前重伤而逃的魇族长老,心知此次阴谋必然败漏,也不强行前去阻止,只等二人推门而出。

万风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万洪,万洪只是定定看着二人,好一会才道:“风儿,你我父子二十多年,我今日才知,原来你心中所想,也知念我恩情,不忍杀我。”

万风只淡淡道:“无情之人,无爱无恨,我还尚差一着。”

万洪欣慰的点了点头,道:“风儿,二十年前,我所做下的那件错事,时至今日真相大白之机,我也不想再行辩解。我只再问你一句,如无此事,你是否心中永当我是你的父亲?”

万风看了看万洪,慢慢道:“也许吧。”

万洪一笑,道:“这就够了。在我三十岁之前,我为求功业,任何事都做的出来,经过这二十年,功业二字在我心中虽仍很重,但比之我的儿子,却再也不能让我一如即往的痴迷。风儿,现在你要离我而去,我不能拦阻与你,只想求你念在我对你一片至心的情分上,答应我一件事。”

老仆怒道:“少主已经答应现在不再杀你,已是仁至义尽,你灭我全族,天人共谴,罪不容诛,你还敢再求旁事?!”

万风只面无表情的看着万洪,慢慢道:“你说。”

老仆闻言,心中一楞,却看万风神情,没再出言相劝。

万洪欣慰般点了点头,才道:“我只求你能出手杀了我。”

万风淡淡道:“为什么?”

万洪凄凉一笑道:“这二十年来,我早已把你当做我亲生儿子一般,把一切希望都投诸在你身上。如今你这一走,自是断我香火,绝我后路。我再徒然苟活,也了无生趣,我现在已是生无可望。事情因我而起,我也知这是报应。为你,为我,你都该举刀一弑,以成全你我之名。”

万风依旧面无表情,只冷冷看着万洪,良久才道:“我不会做我不喜欢做的事。”

万洪惨然一笑,苦苦道:“风儿,我有几句话,非是为我错行脱罪。想那陆萧,本虽无名,却也乐的逍遥,为义父所亲,为山宗所护。却在尽知真相之后,山宗不容,双亲不明,四处漂泊,无一归处。落得如此凄惨境遇。全因前人旧事之故。他陆萧于此前人旧事,本是从无深知,更无参与,却无故尽遭如此劫难。原因就在他放不开仇恨二字。说句旁观自清的话,那屈解虽于他有杀父弑友之仇,但他也当尽知以一人之力,难敌那修罗一大组织。山宗虽与他有隙,他为复仇考虑,必当放下前仇,与山宗合力,才是良策。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上上之策,只是常人难以平心从纳。”

万风淡淡接道:“你是让陆萧放弃仇怨,不再找那屈解报仇?”

万洪看了看万风,点点头道:“正是此策。只有这样,那陆萧才有解脱。不致有如今凄惨之势。”

万风冷道:“但如此一来,人活一生,还有什么意思?一腔热血却又为何日日夜夜永流不息?”

万洪自道:“但身怀复仇之心,欲求解脱,唯一的办法,不是杀凶慰灵,惟有放下仇恨,才得真正轻松。”

万风冷道:“旁人不知其中痛苦,自是会有此言,但人非禽兽,此言只语,看似玄彻正统,却实是荒诞不经!”

万洪定定的看着万风,再不说话。

万风看了看万洪,淡淡道:“你我二十年情分已于刚才尽皆断绝。从今而始,你我非是同路中人,再有相见,自当毫无旧情,山宗众人尽是我敌,你亦当属此间中人!”

说完,自领老仆而去,再没回头。

身后万洪一脸凄凉,只定定看着万风所居旧屋,良久才苦苦一笑,口中低声连道:报应,报应,都是报应。自举青剑,刎颈相弑,就此死去。

及到第二天,众虎门弟子发现万洪尸体之后,自是惊异非常,忙的四处搜索,却那再会有外人别影。只发觉万洪身死之处,恰是万风所居,而万风房中,一片空落,已是人去楼空。众人心中大疑,却也一无所知。只好自行装殓了万洪尸身,派人报明宗主万洪突毖,万风远走之事。

不出几日,虎门此事,已是传遍山宗,众人虽是都不尽知此中之事,但都知那万风性格孤冷怪僻,又在其父陈尸其房之时,无故消失。其中蹊跷自是让众人有了一表自身智明的由头,不过几时,万风因何弑父,又如何杀亲此般诸事,已是传扬开来,虽各有不同,却都有板有眼,言之凿凿,仿如亲见一般。陆萧,陈梦冰二人所闻便是其中一个版本。

虽然二人于其中众人猜测之词,颇为不以为然,但二人也闻言不由不惊。至此之时,谷域外敌尽出,却又内乱不止。先是陆萧自行脱离山宗,再有莫非自立东阳一城之主,而此时,冷人万风也自弑其父,也自是会为山宗不容。

二人心中都是此感,不由互望对方一眼。及至无意目光相撞,自都是一阵错目,忙的掩饰过去。

陆萧虽于山宗无甚好感,又曾被山宗通缉,下了格杀之令,但却也并未因此有与山宗对立之念。只是无意于山宗再有纠缠。此时偷瞥了不远的陈梦冰一眼,心中不由也是一阵感触:帝王皇族中人,虽至尊至荣,却最是难奈部众多有反叛,忧心忧虑,非是外人所能尽知其中烦怒。陈梦冰身为山宗大圣女,虽非男儿之身,却也自是首当其冲,为这些背叛之事波及心伤,自也难得轻松。一娇小女儿,心中所担至此,也是颇有凄惨可怜。

陆萧正在莫名其妙为别人暗感凄惨,却不想陈梦冰已是站起身来,自旁边桌走了过来,来到陆萧身边冷道:“我要回趟帝城,你是不是也要去?”

陆萧正在心中杂感,不由为之所惊,楞楞道:“你是跟我说话吗?”

陈梦冰冷冷看了陆萧一眼,语气更加冰凉,看着不远处卧在大街上晒着暖阳的一条病狗道:“如果那条病狗也算人的话,就当我在跟狗说话好了。”

陆萧不由一怒,自己真心相问,并无别意。这陈梦冰却如此对答。自是再无好感,浑然忘了刚才自己还在可怜她之悲凉,冷声道:“那你牵着那条狗回去好了。我与山宗已是再无牵连,为何还有回去?”

陈梦冰冷冷道:“别人都道你陆萧是个奇才,如今看来,却是连条病狗都不如。”

陆萧怒道:“你出言再如此不逊,可别怪我不再客气于你。”

陈梦冰冷冷看了陆萧一眼,自道:“病狗尚知因病所致,不宜轻动,自在暖阳之下休身养病,以图后进。你现在身怀极恨,却只如没头苍蝇般到处乱寻。我且问你,以你现在之力,就算那屈解此时就站在你面前,你能杀得了他,以报此仇吗?”

陆萧冷冷道:“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正好一了百了。”

陈梦冰冷道:“禽兽尚知生命可贵,竭力求存。你身负众人厚望,不思尽灭那修罗中人,救你母亲脱离苦海,更不思袁康因你而死,在天不暝,更害得沈露伤心决绝。你只一句但求一死,一了百了。你可曾对得起谁,可曾比得过那条为求生存,虽病不弃的病狗?!”

陆萧心中一阵伤痛,猛的站起,推开陈梦冰就要望外走。

陈梦冰冷声叫道:“你要去哪里?”

陆萧也不回头,冷声回道:“无须你管!”

陈梦冰冷道:“东阳之中,自有我山宗之人,我早已得知那驭天双经之事。”

陆萧不由一惊,停住脚步,看着街上的那条病狗,也不回头,只慢慢道:“那又如何?”

陈梦冰也不再冷语相向,声音放淡,自道:“惟今之计,你只有尽修那三纸真经,才有可能打败屈解。你义父尚在山宗之中,何去何从,不言自明。”

陆萧看着那条病狗,凄然道:“义父绝不会让我去寻那屈解报仇。”

陈梦冰自道:“你只要同我一起回转帝城,我自会帮你劝说。”

陆萧不由道:“为什么你要帮我?你我虽有数面之因,却并非什么故人。”

陈梦冰冷声答道:“自是因了那修罗之人也是我山宗第一大患之故。”

陆萧站立当场,良久才道:“为了小康,我陪你回次帝城。”

陈梦冰冷声又道:“你我只是共敌之故,并无其他。你回帝城,非是相陪,你自己搞清楚!”

陆萧懒的解释,又看了那病狗一眼,自朝帝城而行。

数日之后,二人已是来到帝城之中。

陆萧无意再见旁人,自回到自己当年所居。但见其中一尘不染,却是有人常有打扫。心中虽疑,却也不想深寻,自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到叩门声若有若无的传来,陆萧只好从床上爬起,走到门旁,打开房门,一看,却正是陈梦冰。

陈梦冰也不等陆萧细让,自走入房中坐下,淡淡道:“我已与陆世伯商议过了,陆世伯说,除非能在三日之内,尽败于我,才会细谈真经之事。”

陆萧微的一楞,已是明晓,自己消失这三年之中,虽修行一日千里,但却自重出之时,从无与人争斗,众人自是均不知自己驭道修行。只道一如常般,无甚高深。义父因此之故,有此提议,实是已算婉言拒绝授书之事。想及到此,陆萧也不想令义父为难。自是出言拒绝比试。

陈梦冰冷冷道:“天地男儿,拿的起,放的下。输赢之事,又何必如此介怀。陆世伯此议,实有试探你资质之意。如你无此缘机,真经法门就算传授与你,也一无所长。”

陆萧也不强辩,只是不允。说到最后,二人还在争执不下,陆萧心中微烦。再不理会于她,自走到床边,重又躺了下来。意示逐客。

陈梦冰冷冷看了陆萧一眼,自道:“病狗尚且!”

陆萧最听不得病狗二字。此时一跃而起,怒道:“你别再说了,我与你比便是。”

陈梦冰冷冷一笑,笑看了陆萧一眼,举步走到门外。

陆萧又烦又怒,却也无奈,只好跟着走出。

二人也不多言,各道出破字,自人驭兽均应声而出。

陈梦冰看陆萧血豹威武勇猛极是雄健,一双血目更是赤红如滴,诡异深藏。已不复当年憨态可爱,不由想起那些纯真旧事,妙目之中一片沉浮。

陆萧早已见识陈梦冰白鹤之能,虽自觉这三年之中,自己已有早非当年的造化。但从未与人有一次交手,对于自己修为还是没有十分清晰的认识。不由心中微揣。

却等二人互相攻上,二人均是一阵惊异,白鹤虽有奇能,但在血豹四游如飞的扑击之下,无一丝一毫还手之力。陈梦冰心中虽惊,但内心并无慌乱,冷静的双手连引口诀,全力相战,却在血豹至密至速的攻击之下,难寻其中一丝破绽,白鹤为血豹所逼,隐隐已有惧态,只是扑扇双翅,四处游走躲避。血豹小西自成陆萧御兽之后,终日为陆萧收在蛇珠之中,今日才有大展风采的机会,自是不会顾及白鹤已尽呈败迹,四处躲避,早有投降之意。只是为陈梦冰全力相驱,才勉力为战。陆萧却不忍有伤人之意。看陈梦冰自在结界之中,却也出了一身香汗。不由微一计议,不顾小西愈战愈勇,正打的兴高采烈,口引一诀,结界慢慢消失,已是把小西收入了蛇珠之中。

却不知此时陈梦冰苦苦坚持,心中又噪又怒,此时压力一泄,却不迟疑,自驱了白鹤来攻。此时陆萧结界光芒已是慢慢散去,及到看到一条白影疾速袭来,想要躲避,已是不及。只楞楞看着。陈梦冰此时才发觉陆萧已处至险之境,心中一慌,却也再未能引诀收回。

片刻之后,一声痛哼传来。陆萧只看到面前一片白影,却是未被伤到分毫,忙的定眼看去。却是场上多了一只白狮卧俯于地,已是受伤。陆萧心中微感,忙的转身看去,却正看到在自己身后不远,义父陆飞凌不知何时已是来到场中。此时陆飞凌按住胸口,一脸痛楚的看着陆萧,微一苦笑,走了过来。

陈梦冰已知自己闯了大祸,陆飞凌天纵之能,他自驱驭兽,却只是帮陆萧抗下这致命一击。皆因不想伤了自己。不然依他之能,只需稍有驱使,便能轻松击溃御兽白鹤,绝无受伤之理。陈梦冰冰雪聪慧,自是知晓这其中关节,忙的收了御兽白鹤,歉意的看着陆飞凌。

陆飞凌朝陈梦冰微微摆了摆手,自走到陆萧身边,强笑道:“萧儿,义父真没想到你如今修为已是隐有越我之势。义父心里真的很高兴。”

陆萧忙的扶住陆飞凌,急道:“义父,你快调息一下,别伤了身体。”

陆飞凌摆了摆手,笑道:“梦冰虽修为颇为高深,如此轻易便能伤我,却还差些火候。呵呵。”

陆萧也不多言相劝,只扶了义父回屋坐下。

陆飞凌环顾一眼室中摆设,虽是整洁,却也极为简单,不由心中微伤,看向陆萧道:“萧儿,自当年那小铁铺一别,我就难得照顾于你,这几年,着实让你吃了不少苦。希望你别太过怪责义父。”

陆萧忙道:“因我之故,害了义父才是。义父又怎会有歉于我。”

陆飞凌摆了摆手,看着陆萧,慢慢道:“萧儿,想必你也已然知道当年我不授你驭道之故。如今想来,虽然当时形势不比寻常,但义父我错疑于你,你这一生孤苦至此,很大原因上也是因我之故。”

陆萧忙的拜倒在地,大声道:“义父待我恩重如山,还请义父收回刚才之言,不然我就长跪不起。”

陆飞凌呵呵一笑,扶起陆萧,笑道:“好,好。刚才那些话就当我没说。”

陆萧这才站起。

陆飞凌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陈梦冰,沉吟片刻,这才又道:“萧儿,刚才梦冰前来寻我商议我手中真经之事。我想了好久,终于想通,这才前来找你,却又恰好小救了你一下,这才不致你为梦冰无意误伤。”

陆萧只好道:“义父,我不想违背你的意思。是以这段时间未有前来见你,就是怕你阻我前去寻那屈解报仇。”

陆飞凌笑了笑,道:“萧儿,我自是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义父也不是那拘泥不化,强人所难之人。当日松林之时,我为你计较,自是不愿你贸然只身前去报仇。但如今你心已决然。我自是不会强迫于你。你这一生,只我一个义父,我也只你独个义子。你想报仇,我自会全力帮你。但有一条你一定要记住。”

陆萧忙道:“义父请讲。”

陆飞凌自道:“十招之内,你不能尽败于我,你便不能贸然前去寻屈解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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