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小乐突然有种时光错位的感慨。真是怪的组合，卓家兄妹、姗姗、老栾、霍楠，这次加上了风少苍。小乐已经没有心思再问为什么这次又是这么多人，难道上次大家没有因为她的拖延而等够吗？看着卓以娴笑的如此优雅，穿的如此精致，小乐恍惚觉得自己不是来看展览，而来去某个地方喝精致的英式下午茶呢。
姗姗看着卓以娴白的的英伦风小羊皮靴，冲着老栾嘲讽低语：“她也不怕累的荒。”
老栾只是搔搔头，甚是不理解为什么姗姗就这么看不惯卓以娴，至少这个女人长的还是赏心悦目的。
风少苍把票递到大家手中，其实并不是书画展，而是宋朝精品展。
小乐看着票面上一个汝窑的笔洗，扬起嘴角，这个展览极为得她心，她在瓷器中本就最爱宋瓷，宋瓷中尤爱汝窑。
“你喜欢汝窑？”风少苍发现小乐的笑，问。
“我想世人无不被汝窑的风采所折服。”小乐抬眼看向风少苍，“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窑一片呀。”
“美如雨过天晴云破处，纹似梨皮蟹爪芝麻花，确实美已。”风少苍点头。
站在慕柏然一侧的卓以娴看了看票面上的物什，插了一句，“我倒是更喜欢青花一些，这汝窑过于单调了。”
小乐低头浅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这个东西，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罢了。”霍楠拍了下卓一皓说：“你说呢，卓少？”
“我只知宋朝有五大名窑，剩下一无所知，今天我是跟着来长学问的。”卓一皓抛出一个谦卑的样子。
“喂，进去吧，还要在门口站多久呀！”姗姗不满众人叫着。
慕柏然拉住小乐的手，“走吧。”
“恩。”
展厅布置的很柔和，整个展馆偏暗，灯光聚焦在各个展品上，当人靠近展品所在的玻璃罩时，灯光会加剧，让人看的更加清晰。因为不是休息日，来的人并不算多，而他们这帮人已经算最大的一群了。
风少苍似乎有意让小乐说话，每每看见什么喜欢的，就站在展品前，叫住小乐，一边讨论，一边看。这次大家也没有各看各的，都围聚在一起，小乐她俩只要一开始说，每个人都侧耳倾听着，或有疑问问出，或是感慨一下。
小乐站在一个汝窑的灰青色莲花口碗前，迟迟不肯离开。转着方向的看了好几次，甚至就快趴到玻璃罩前了。同一展柜里，还有一个雨过天青色的荷花口浅碗，两件器物放在一起，美的让人炫目。慕柏然了然，认识小乐这么久，她几乎不画物，唯独画过的就是荷，可想而知她有多爱这种植物了。
卓以娴看安小乐不肯离开，也凑过去看了很久，皱眉问风少苍，“这个很特别吗？”
“汝窑存世稀少，比大熊猫还大熊猫，甭说整体器物了，便是碎片也是件件精品。”风少苍也有点不是很明白，小乐为何唯独对这两件器皿偏爱至此。
小乐听见身后的对话，回应了一句：“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我喜欢而已。”
“我并不觉得汝窑比明清的青花更美，这个颜色并无多好看，胎釉都很重。还是薄胎的青花更灵动一些。”卓以娴指着那个莲花口碗继续说，“看碗身还有明显肉眼能看见的瑕疵。”
小乐缓缓站直身子，嘴角微微上翘，眼中带着一丝嘲讽，对着卓以娴说道：“汝窑开窑时间也不过二十多年，当今传世之真品，两位数即能数完。五大名窑中汝窑第一，后代曾无数次的仿烧，明清尤为频繁，雍正、乾隆时期多次仿烧，却鲜有乱真者。汝窑的土质细腻，胎骨坚硬，而釉色甚为一绝，釉面抚之如绢，温润古朴，光亮莹润，釉如堆脂，素静典雅、色泽滋润纯正、纹片晶莹多变，在半无光状态下有如羊脂玉。试问后世哪件瓷器能有汝窑一般，似玉非玉，无光自然流彩？而汝窑的开片更为一绝，本是高温烧制下的一种釉表缺陷，却因人为地操作转换为一种自然美妙的装饰，而且控制的恰到好处，这是何等的巧夺天工！”
风少苍一步夸到小乐身侧，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接过话头，“汝窑素来是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芝麻支钉釉满足而闻名，这物喜欢的人呀，必然会如痴如狂，不爱的人怕也不甚理解，倒是真应和了霍楠的那句：萝卜青菜各有所好。”
小乐也觉察到自己突然的失态，就着风少苍的解围讪讪一笑，侧向一边，不再言语。
卓一皓刚才一直默默的看着安小乐，那一瞬间这个丫头眼中的光彩大盛，那些话语从她嘴巴里说出带着让人折服的生命力，充满着历史的华彩，一字一句将对手反驳到无话可说。这样的安小乐，想必让在场的不少人都惊讶不已，本该习惯于站在角落里默默无闻的人，竟然这般博文。对于这样一个走在传统文化里的姑娘，卓一皓是陌生而好奇的，那个领域有着他和慕柏然所不了解的深远。
这一瞬，卓一皓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慕柏然会选择了安小乐，而不是世人眼中都看好的自家妹妹卓以娴。就这样看来，自家妹妹的确浅薄太多了。
接下来的看展，卓以娴再也没有出来挑衅。安小乐也乐的清闲，之前自己的行为的确是有些咄咄逼人了，但是对于没事就出来叫板，还不懂装可爱的人，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小乐喜欢看展览的时候环境安静，而不是有人会时不时冒出来捣乱。小乐看见风少苍发来的短信，说着下次若还有展览，两个人私下去就好。
安小乐很是感谢风少苍，这个人总是能适时的解除她的困境，看出她的需求，没有过多的要求，可以畅谈她所喜欢的一切。她是孤独了，虽然身边有姗姗这样的死党，但是却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肆无忌惮表达和畅谈的人，而风少苍的出现补足了这个缺失。这样一个温柔少求又契合人，的确让人感到舒适安逸，在风少苍的面前，小乐会难得的展现她的口才和思维。
终于看到这次之行要看的《瑞鹤图》，小乐和风少苍兴致勃勃的，一边看，一边说。从构图的精妙，说到仙鹤的仙姿灵韵；从成图的背景，说道赵佶这个人对书画的贡献……好一派的不亦乐乎。
卓一皓拍拍慕柏然，两个淡淡的远离大家，随意的看着其他的展品。
“终于如愿了？”卓一皓说。
“恩，算是如愿了。”慕柏然口中还是有一些不确定。
“认识你这么多年，虽然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人，多少还是为小娴盘算过的，之前见过也没有觉得多特别，今天确实看出来有些不同了。”
慕柏然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还记得高一的暑假放你鸽子的事吗？”
卓一皓点头，明明一起逛北海的，突然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想起来还觉得怪，后来问，这个家伙却什么都不肯说，有点恍惚。
“就是那个时候，看见她抱着一捧荷花，站在游廊下，鹅黄的大襟小衫，好像走错了时空一般。之前一直觉得这个世间怎么会有人这么笨，看她也是百般的不满意。那次不经意的撞见，那样的她，就这样站在阳光下安然浅笑，不自觉就走近，想就这样守着这个人，这个笑。”慕柏然有些自嘲的笑，“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该有这样的情绪，可是却被吸引了，后来想明白了，其实一开始她就是特别的，小娴的确什么都好，可是却不是我想要的。”
卓一皓了然的拍了拍慕柏然的肩头，“这话千万别让小娴听见，不然会水漫金山的，你也晓得咱两家一向拿你和小娴说和。”
“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卓一皓看向安小乐身旁的两个人，转向慕柏然，说：“霍楠看来很不喜欢你和安小乐在一起，风少苍应该是个劲敌吧，我看安小乐在他身边，比在你身边要自在。”
慕柏然也看向那边，点点头，“霍楠还好，毕竟兄长也只是兄长。风少苍的确有些棘手，越是不显山露水，越麻烦。”
看完展览，依旧去了上次那家吃饭。风少苍一直默默的观察着这里的布置，他相信小乐也看出了这里的价值不菲。慕柏然顾及小乐，专门为她点了南瓜羹，风少苍也同样要了南瓜羹。一顿饭吃的还算其乐融融。看着时间还早，便开始饭后甜点。霍楠自作主张的给小乐要了乌龙茶，其他人都是要的各色咖啡，风少苍最后选了红茶。
小乐抬头看向他，觉得奇怪，因为她记忆中大部分人都会多少更习惯于在这个时候选择咖啡这种西式的饮料。
“我不习惯咖啡，喝了会心脏不舒服。”风少苍回应小乐询问的眼神。
“你该不会也不能喝普洱吧，熟的生的都不能喝？”小乐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确醉这种茶。”
“宾果！”小乐伸手和风少苍一击，“因为我也是呀！”
风少苍微微皱了下眉，难道小乐的心脏也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