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之后，还不到9点钟，两个人都没有睡意。电视里尽是些无聊的清宫戏，仿佛飘散着一股出土棺材里独有的腐朽气息。关了电视，我们像平常夫妻一样紧挨着，散漫地说着闲话。在往常，无休止的缠绵之后，我大都倒头就睡，根本不理会林慧有什么哀怨与失落。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是不安，想睡而难以入睡。正胡思乱想着，身边的林慧翻身又拱进了我的怀里，闷声说：“振廷，我们这样下去，只怕迟早会被陈大勇知道……”
“知道又怎样？你们本来就没结婚，大不了一拍两散！”我满不在乎地说。
同居一年多来，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我们还是头一次提及。平时我们不是谈她感兴趣的蔡依林张柏芝，就是说我们都感兴趣的公司内部的权力争斗和历史掌故。说实话，年长十八岁的我和林慧的共同语言并不多，但我一直在尽力，想让她愉快。我是有妇之夫，我的处境比一心只想着谈恋爱的她更为尴尬。昨天上午，刚从武昌过来的李浩东，便在电梯里当着很多同事的面说：“罗经理，你夫人说如果你还不寄钱回去，就不要再回家了……”他娘的，这小子竟当众公布我的家丑，太不厚道了。心里是这样想，可嘴上还客气地说：“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唉！做人就是这样复杂、矛盾。
“不，我是想，如果我们的事情暴露了，你在分公司的地位……你想过吗？”林慧神情黯然地坐起来，被子一下子滑落下来，白皙柔嫩的娇躯玲珑凸现。我立刻心猿意马起来，双手也不安分了，又一次想要那个，却被林慧执拗地拉开。然后，她飞快地穿了件粉色内衣。还记得那天在富达百货买给她的时候我曾羞耻地想，这不和我女儿同一个尺码吗？当时真有点恨自己。––––
“而且，如果真那样的话，我也一样被毁了。”
说着她抬起白白的小手揉着眼睛，眼泪哗哗的。沉默了一会儿，正当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时，她又说：“振廷，我要是能一边上班一边做点生意就好了——我怕到时候被你抛弃了，两手空空。你们男人没事，我可就惨了。”
呵呵，不就是想做点鸟生意以防后患吗？不就是赚钱吗？虽说富足的物质享受将磨灭许多美好的人性，但贫穷本身却是更大的罪恶，它使人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地流于卑鄙龌龊。对林慧这点小心眼，凭我手上的那点权力，只要我们亚花大酒店的约会能继续进行下去，我的双手能继续抚摸她细致滑润的每一寸肌肤，一点小生意算他妈什么鸟事！
“什么话啊！我还担心被你甩了呢。不过做点生意倒是可以，你比方说，韩家铺和火车站一带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洗头店都是很好的舞台嘛。”
她居然没能理解我那点黑色幽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我。我一下很没趣，就仔细地想了想她说的事情，我觉得我们南天花园工程的扣件租赁生意或许可以满足她那点小心思。
在德安建筑市场上，扣件架管租赁是很走俏也很划算的生意。拿扣件来说，每套进价约3元，每天租金至少7厘，14个月就差不多能收回成本。扣件的使用寿命可达五六年，利润的丰厚程度可想而知。而且，如果找到了客户，把货物租出去以后，只管每月去收一次租金，很清闲，不必每天奔波。如果林慧做我们自己工地的生意，有我这个项目经理帮她，简直就是捡钱。
我把这个想法给她一说，她笑了，开心得不得了，柔美的身体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惹得我的眼睛红彤彤的。是啊，刚满20岁的身体，怎能不青春迷人。应该承认，林慧之于我，的确是一种“此女不是人，应是仙女下凡尘”的全新超级体验。我的结发老婆许芳常跟我说，她把自己最好的草样、花样年华都给了我，所以我不能对不起她，要好好地待她。林慧同样把她最好的青春年华给了我，我是否也要像许芳要求的那样对待林慧呢——事实上我对林慧比对许芳更像男人。
快12点了，我撩开窗帘，看到八一广场上空灯火通明。短短一年多时间，这一带已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了，真是今非昔比啊。这年头，财富就是速度。比如万世大道，早两年还荒无人烟，而今一年就变几个样，那些华丽雄伟的大厦真像是从地里长出来似的，憋足了劲儿往上冒。更不用说德南区的发展了，因为市政府搬迁到了那里，道路甫通，便迅速聚拢了人气与财富，比想象的还要快。行政中心、政府审批中心、会议中心、德安大剧院……这样一些大的建筑项目，都是企业垂涎三尺的肥肉，不然我的头儿——江德康也不会像只苍蝇似的三天两头往那儿跑。不过，我们这类地方性的小公司，能和人家上海、江浙的建筑公司甚至那些超级庞大的国字号建筑企业竞争吗？我很怀疑。
看着睡美人似的她，我睡意全无，很多事纠缠在心里，如同一团乱麻。假如我老婆许芳知道了我和林慧的事，怎么办？这件事情说不上有多可怕，但总要先想个对策，以免她日后无休止地吵闹，弄得我门里门外被人看笑话。我觉得男女有点私情，对于奔走他乡的旅人来说，不仅不为罪过，而且还功德无量。这当然不独关乎身体的需要——身体的需要可以通过“偷”或者“买”来解决——还有枯竭的感情需要滋润、需要拯救。在这一点上，林慧和我的想法完全相同。但是，对许芳那种红颜将逝的女人来说，恐怕不太容易理解。还有扣件生意的事，说起来很容易，真做起来却困难重重。比方说启动资金，林慧肯定是没有的，要做就得我去帮她解决。以投入3万扣件计算，这就差不多得10万元。再比方进货，德安市场上的扣件一般是到江西或河北进货的，谁去进呢，林慧还是我？好像都不现实。如果委托我们工地做架管租赁的那个老瞿去，恐怕还要被他暗地里黑上一刀，这就不合算了。最近工作的事也不顺心，前天下午分公司月度生产会上，江德康好像有意打击我，把南天花园项目进度慢、安全隐患多等事反复提起；在最近一次综合考评中，还罚了我1000块。江德康他什么意思？他明知我是学中文的，偏要叫我——
“罗经理，吃肯德基……”林慧说起了梦话，真好笑。“吃肯德基”是我们在办公室里约定的暗号。如果我说：“好啊，这还不好说！”晚上我们就来这里开房；如果我说：“不急嘛，到时候会请你吃的。”就说明当晚没空。这女孩子做梦都在想着和我缠绵哩，我轻轻地抚着她光洁的身体，心想明天早上等她醒来一定要取笑她一下。但是，我也担心，倘使她的这种梦话被陈大勇听到，那我们俩就玩完了。想着想着，觉得真没劲啊。
在我疲倦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里人声嘈杂，只听得黄向明在那里喘着粗气。来不及多想，我赶紧穿好衣服，急匆匆朝外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