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课,沿黯又在睡觉。外面的天冷的厉害。一阵风吹来人就要变成有色冰雕。西晨从书包里翻出早上顾墨嫣硬塞给自己的黑色外套,轻轻地盖在沿黯的身上。顺便怜惜地看了一眼沿黯安静沉睡的侧脸。白皙的皮肤,长长的睫毛,轻轻掩着的眼睛,稍稍上挑的嘴唇上淡淡的青色胡茬,开始变得越来越有力度的轮廓,黑黑的眉毛像剑一样刺向两鬓,然后再蓦然断在微长的发丝里。但是,当折然回想起平日撒泼,耍无赖的种种情形,便蓦然发觉:再成熟的面庞也无从有意。终归还是个懵懂的孩子。拖着书包走着走着就坐在路边大叫:“不走了!那么远,腿都走断了!”撑着单车在自己背后乌拉乌拉大叫,打桌球输掉了非要重来一盘,不然就坚决不回家,有时候被拖着走还会乱扭着嘀咕:“不公平啊不公平!”
摇摇头,淡然一笑,习惯性地抬头,却看到坐在沿黯前面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在课桌上画画的繁落蝶。一会儿紧锁眉头,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笑笑。换铅笔,拿橡皮,时而望望黑板装装样子。程西晨想笑,用手撑着头挠有兴趣地看着落蝶。他想:“着冷漠的家伙,一百个人看着她,她也不会回头吧?”
风宁静地吹过来,把一切定格。
阳光下静静的纹理,被香樟刻画得像一首歌
那样儿时的歌
谁记得?
微微荡漾的清澈涟漪,那回眸的浅笑。
我,是繁落蝶。
那天,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
那天,第一次,对着这个城市的一个男孩子,
轻轻地笑了……
所有都定格了吧
风吹过的夏天……
程西晨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教堂的事情,夕阳下的女孩子。
怎么的都无法忘却刚才的笑
再一次看到那天大雾中北极星一样的眼睛,我慌了。但是,又安静了下来……
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很漂亮。很安静。礼貌地回应,点了点头……暖暖的,像是冬天突然在期待中负雪而生的太阳。
还是淡淡的风吹过,但是阳光的味道,谁,都闻得出来……
程西晨默默地想着:也许繁落蝶跟繁落蝶不是一个人吧?她只是一只淡绿色的蝴蝶,染着与其他蝴蝶不一样的色调,在雨中一起一落。大雨中,所有的蝴蝶都藏匿起来,只有她一个人,倔强地冒着折翼的危险,在雨中安静起舞。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面在斟酌什么,在微笑什么,甚至在哭泣什么。她活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大雾迷茫,雪莲绽开。可是,与其他人,隔得那么远。冰冷的背后,不食人间烟火的背后,也许也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开朗,平凡,知识还没有找到自己可以敞开心扉的港湾……再或者……
“喂,喂,喂,下课了啊!想谁呢!脸这么红!跟胡箩卜似的!”
“嗯?哦,没有。”
沿暗站起来,一米七几,跟程西晨差不多的身高却以一种稀奇古怪的表情俯看着程西晨。程西晨慌慌张张地收拾着书包,接过沿暗递过来的黑色外套。顺手塞进去。扫了一眼教室四周,空荡荡地只剩下三个人——自己、沿暗、繁落蝶。落蝶还在修改课桌上的漫画。专心地偏着头,一绺头发自然而然地垂下来,程西晨站起来,跟着沿暗走出教室,出门时,特意小心地带上们。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诶,你今天怎么了呃?跟胡箩卜似的。”
“诶,我说,你能不能换个有点新意的比喻?!”
“嘿嘿”
“傻笑什么?不准笑!”
“呃,还不准笑嗖~好嘛,那不笑。”
落蝶勾下最后一条曲线,放下3B的铅笔。拿出电话看了看——六点十分。习惯性地签下笔名,淡淡地看了一眼图上女孩子空洞的没有圆心的眼睛。“为了逃避寂寞而聚拥,却反而更孤独……”收好书包,锁了门,走出校门口,穿过窄小而僻静的古巷。落蝶一只手勾着肩上的书包,一只手轻轻拂过古巷曾经的繁荣。直到前面有一个人形的LOGO。拍拍手上的灰尘。抚摸墙壁,这,一直是她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