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个人的改变可以说成岁月始然的成熟，有时候可以说成时间的潜移默化，可有的时候却是自己明知心甘情愿的改变。我的脚下也许有一条早已成为定数的路，浑浑噩噩的耗费掉青春，然后在不断的妥协中慢慢典当掉寿命。但是我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女孩儿，一个如同天使一般完美的女孩儿走在另外一条路上，就像夏娃偷吃了知善树上的禁果以后知道了善恶了一样，我也知道了自己的碌碌无为。所以，我要试图改变自己，穿越荆棘，即便遍体鳞伤也要和那个女孩儿做个同路人。莉丝，让我为你改变好吗？”
办公室里每一天都是同样的安静而又忙碌，每一个小隔间都像是一个小行星一样各自独立的运转。艾莉丝安静地坐在自己隔间的椅子上发呆，从六班下课回来之后，她就开始变成了这般神情恍惚。连最爱喝的咖啡都没有煮，电脑屏幕一片漆黑，桌子上一切都收拾地整整齐齐，全然看不出她在忙着什么，在忙着发呆吧！
桌子的一角静静躺着一张背面朝上的信笺，纯白素净的信笺让人心生喜欢，像是一张细腻柔软的画布，上面的字体就像是画家精心勾勒出的图腾符号似的，这注定是一幅永世流传的名画。
艾莉丝最不愿见到的境况还是发生了，自己虽然之前有些察觉，但是万万没想到彭洪兮会真得向自己告白，更没想到自己的心里竟然会有一丝丝喜悦，好像期盼这一段师生恋很久了一样。
“对了，老师，这个是你的。老师你一定要回到办公室再看喔！”艾莉丝耳边回响起刚才彭洪兮说得话，他在说话的时候四根手指不老实地爬上了她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让艾莉丝的半个身子酥麻了起来，她全身轻轻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但是她感到彭洪兮的手指稍稍用了力气，像是在阻止艾莉丝这么做，他像是一个中世纪的巫师，用手指上的法术把艾莉丝蛊惑了，她竟然听话地不再去抽回手，顺从地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等到艾莉丝彻底意识到现在的荒唐的时候，却发现彭洪兮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远了，可是那触感还是那么真实，好像彭洪兮的手指从未离开过那样。
艾莉丝低下头，发现自己手心里塞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
上面文字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了，但是艾莉丝还是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生怕漏读到什么可以扭转时局的几个文字。
“明年愚人节快乐。”
“我开玩笑的啦！”
她坐在椅子上不由自主地死死咬住嘴唇摇头，心里自言自语道：“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样子是不可以的。”
艾莉丝就这样神情恍惚地挨到了中午，办公室里的老师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仍旧没从“梦境”中醒过来，她也没觉得肚子饿，像是个透明人似的独自在办公室里煎熬。因为她是来到益远的刚刚转正的老师，再加上自身无论是学识实力还是外貌身材的特别出众，所以根本没有几个朋友，女性老师们就只是和她礼貌地打招呼，然后远远地嫉妒与模仿，男性老师们除了远远地偷窥就只剩下无聊地自认为很无与伦比的调情，艾莉丝深知自己所处的尴尬的境地，但是毫无办法。
最后，还是王钊发现了她，在这所学校里，只有王钊能与她多说几句话，甚至有时候艾莉丝觉得王钊和自己同病相怜，因为凭借他们的内涵与资历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无聊势利的学校待到退休的。王钊咬着面包推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了艾莉丝的异样。
“怎么了？”还没有咽净的面包把他的腮帮塞得鼓鼓的，他皱着眉头关切地问道。
“嗯？”艾莉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眼看到是王钊，她有些埋怨地拍着胸口：“我天，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你是没有听见吧！”王钊注意到她书桌上的那张一般并不常见的精美的信笺：“这是什么？”
艾莉丝迅速地一把抓过，团在手心里，搪塞地说：“没.没什么。”
王钊见她不好说出口，也就没有再问，接着说道：“你还没有吃午饭呢吧！”
“我.我中午不吃饭。”艾莉丝说话还是有点结巴，看样子她还是不适合撒谎：“减肥！”
“你的表情都已经告诉我你在撒谎了，走吧！”王钊帮她把外套和手包拿起来搭在自己胳膊上：“咱们去吃午饭。”
“你没吃午饭吗？”艾莉丝看着王钊嘴边的面包屑。
“哦”王钊会意地擦掉面包屑：“我桌子上有一桶泡了一个半点的桶面，那个是我的午饭。”
因为还没有更换作息时间表，所以午休有很宽裕的时间，王钊带着艾莉丝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店，点了很丰盛的午餐，自从上一次比较尴尬的场景之后他们还没有一起吃过饭。艾莉丝看起来是真得饿了，看到满桌子的饭菜眼睛居然发光了，一阵风卷残云之后，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段时间，王钊端着一罐可乐，看着正在用面巾纸擦嘴的艾莉丝，忍着笑说：“你刚不是说你要减肥吗？”
“看什么看？如果你不把我带到这里来我能这样吗？”艾莉丝说着，用餐巾纸捂住嘴极力憋住一个饱嗝。
“你完全可以吃你最开始要的蔬菜沙拉啊？”王钊玩笑地摇晃着易拉罐：“凭什么一上菜就把那盘难吃得要死的沙拉给我啊？”
“废话，看着你吃得那么好，我还咽得下去吗？再者说你请客我就更得放开肚子吃了！”艾莉丝喝了一口苹果汁：“是吧，你请客。”
“不是AA制吗？”
艾莉丝摇摇头，伸出手指头指着王钊：“是你请客。”
王钊嘴里的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咳嗽了一阵后，他喘着粗气道：“我请客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那张明信片上写得都是什么？”
艾莉丝的笑容几乎是同一时刻凝固了，她表情凝重地把手中的餐巾纸放下，压在手心里。
“不.不告诉也没有关系的哈！我是闹着玩的！”见艾莉丝有些不情愿，王钊赶忙解释道，放下可乐罐的手想要伸过去按着她的手背安抚一下，不过只到半空中就停了下来。
艾莉丝的手停顿了一下，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了那张褶皱了的明信片，有些迟疑地递到王钊眼前，王钊毕恭毕敬地接了过来，舒展开来认真读了起来，半晌，他惊讶地抬起头，表情同样凝重：“这.”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艾莉丝说着摇摇头，拿起那团餐巾纸像身子没有重心了似的摔在椅背上：“我从来没想过我会遇到这种情况。”
“不，我以前也幻想过，但是没成想小说里的剧情会真得发生在自己身上。”艾莉丝补充着说，眼神依赖地看着王钊，期盼他能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你”王钊说着把那张明信片的褶皱抚平，按照原来的痕迹折叠起来还给艾莉丝：“你喜欢这个叫做彭洪兮的男孩儿吗？”
“好了好了！”艾莉丝摆摆手烦躁地打断王钊的话，表情很痛苦地说道：“我知道老师不应该和学生发生这种感情的，无论从职业道德还是伦理还是世俗，这都注定是一个悲剧的！我会尽快找到他拒绝的。”说着，她用力地捏着手中的那张明信片。
“去他妈的世俗。”王钊淡淡地说。
“什么？”
“我说”王钊也认真起来，表情很认真地看着艾莉丝：“去他妈的世俗，去他妈的职业道德，去他妈的伦理，我就只问你一句，你喜欢他吗？”
“可是。”艾莉丝从椅子上直起身，嘴上嗫嚅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讨厌地想要拒绝他吗？”王钊深深呼吸一口气，为艾莉丝凑丝剥茧道。
艾莉丝摇摇头。
“那你就是喜欢，不要顾及别人的想法，只要能让你幸福，就接受他的告白。”
“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艾莉丝缓缓地开口，仍旧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一直都在思考着接收到他的告白之后该怎么做，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方法。”
“那就先试试吧！”王钊的目光变得柔和，安慰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艾莉丝：“我不像他们那么虚伪，你就什么都不要怕，什么后果都比自己为失去一段貌似爱情的感情而后悔一辈子强，珍惜每一秒时间去寻找你不知道的答案。”
艾莉丝呆呆地看着王钊，看样子是在思考他刚才说得话，王钊也耐心地与她对视，无论艾莉丝接下来要怎么做，他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的。
“我还是不能够答应他。”最终，像是最后通牒似的，她下了很大决心，气若游丝地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师生恋，只是学生喜欢上了老师的外表和姐姐的感觉，老师喜欢上了学生的幼稚和单纯。”
“那就尽快拒绝”王钊紧跟着说：“不要让他对你的感情像病毒那样让他病入膏肓。”
“嗯”艾莉丝感激地看着王钊，点点头。
彭洪兮说过，下午的课活课要来办公室取他的初中英语书，艾莉丝一回到办公室就把他的那本封皮破烂的书放在自己一摞书的上面，她下午没有课，本来想要趁着整整一个下午无聊的坐班时间看看小说，但是当她拿起书的时候发现根本没有办法聚精会神。书页上一个个字母就像条条扭曲的小虫子似的骚动她的心跳。
课活课的铃声响起，艾莉丝简直无法克制心跳了，她的耐心就像一个不堪汹涌洪水的大坝崩溃了一样，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袭遍全身，如果不是周围有别的老师和思绪中残存的理智来维系的话，她一定会发疯地自残起来的。
如果办公室门口有灵魂游荡的话，它们一定会感受到一股难以承受的压力，因为艾莉丝的视线一直聚焦在办公室的门口，走廊里人来人往，她竖起耳朵仔细辨认着那个熟悉的因为青春期变声而变得粗糙的男声。
难熬的时间不知道挪动了多久，办公室的门无数次被推开，终于被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男孩儿推开。他的头发很整齐，加上被太阳晒得有些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特别舒服，他看起来很紧张，紧咬着嘴唇，头一直不敢抬起来，没想到平时最爱搞怪的彭洪兮羞涩起来会这么单纯。
艾莉丝突然像是灵魂被抽干了似的，只剩下躯壳愣愣地看着彭洪兮径直向自己走过来，用了整个一个下午排练好的高贵地盛气凌人的开场白早就被手心里的冷汗稀释殆尽。她神情有些可怜的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彭洪兮，在心里乞求他不要再提那个无法解决的纠结。
“老师，我来取我的英语书。”彭洪兮轻轻的说，眼睛一直看着地上，看来他也在害怕对视的尴尬。
艾莉丝在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庆幸他没有第一句就说那个话题，平日聪巧的脑袋现在像是短路了一样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已经把那件事给忘了。
“这个.”艾莉丝愣了一阵才把放在书摞之上的那本英语书拿给彭洪兮，视线也是蜷缩着躲避他的目光，不晓得一个老师竟然有些害怕比自己小六岁的学生。
慢慢，彭洪兮抬起头来，留给艾莉丝视线躲避的空间越来越小，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闷声加速，最后走投无路的她终于与他对视，他目光如炬，眼神里慢慢地尽是柔情，他的瞳孔像是一个古老的符号图腾似的诠释专属的含义，他鼓起勇气俯视看着她，她感到身子暖暖的，一股温柔的温暖从自己的手心像全身蔓延。
突然，艾莉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原来那种暖意并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彭洪兮的手悄悄地衔上了她的掌心。艾莉丝急忙抽回胳膊，不好意思地看着周围，虽然隔间与隔间之间的毛玻璃并不透明，但是她仍旧很谨慎地环视周围，生怕被别人看到这个场面。
“姐姐，没有人看到的。”彭洪兮温柔的话再一次让艾莉丝一怔，她的心像是热牛奶里的巧克力一样慢慢被消融，只剩下一股醇香的味道来，围绕着杯口一圈圈盘旋。
艾莉丝瞪着圆圆的眼睛严肃的看着她，虽然她的脸颊已经不经意间变得通红，但是她还是要表现出老师的严肃，她的声音发颤，但是很冰冷地说：“刚才说什么？叫我老师！”
“你不是说”彭洪兮说着注意了一下周围，然后慢慢地下身子把自己的脸凑向她的身子：“你不是说没有旁人的时候可以叫你姐姐吗？”
艾莉丝一时语塞，只是睁大美目仰头看着他的慢慢靠近的脸，身子向后躲避着。
彭洪兮越来越得寸进尺，伸出左手慢慢地扶起艾莉丝的手心，虽然艾莉丝也曾用力反抗过，但是女孩子的力气怎么也比不上男孩子的力气。彭洪兮渐渐地把她的手扶到他的眼前，他眼里绽放的光芒更加明亮了，明晃晃地让艾莉丝看不到任何东西，直到感觉到了手背上的柔软的触感。
“呀”艾莉丝轻声惊叫道，但是周围有老师和学生在场，只好把声音极力忍住。
彭洪兮轻轻地吻了一下艾莉丝的手背，然后把她的手放下，但他的手心依旧托着艾莉丝的手心，他用比以往还要热情的目光看着艾莉丝，用温柔却很轻盈的声音说道：“姐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知道我自己做得是什么，我深知这种做法会带来的坏的方面，我最不愿意看到你受到伤害，所以我会用我的未来和现在的所有力气去保护你。如果我继续暗恋下去，那么一定会相安无事，但是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和我在一起好吗？”
“你”艾莉丝看了一眼放在彭洪兮手心的右手，挣脱了一下，却没有挣脱掉，随即她愤怒地看着彭洪兮说：“你口口声声说你不让我受到伤害，如果你继续这样强迫抓着我的手，你就是在伤害我。”
彭洪兮慢慢地松开他的手，嘴上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这一定不会像你想得那么美好，这一定是一个悲剧，你是学生我是老师，两种角色的差异注定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比你大六岁，六年的鸿沟任谁也无法跨越。”本应是拒绝的话，但是艾莉丝怎么也没有说出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更何况，等到你长大的时候，我已经老了。”
“你还没有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呢！”
“我.”艾莉丝刚想说些什么，没想到她的嘴被彭洪兮的嘴唇堵住了，这一刻，艾莉丝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全身顿时变得瘫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