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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张爱玲:因为懂得,所以慈悲(4)

一个男人有勇气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勇敢地选择小三,而且不是一个,是一群,这样的男人足够强悍并且能干。至少他是有担当的,只是因此而伤了太多女人的心。要是一个男人如果五次三番犯同一个错误,那么该怎么办呢?是原谅还是不原谅?如果不原谅,那么该怎么继续坚持这份爱?纵使张爱玲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才女,但是她终究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依然渴望男人的爱,即使那份爱并不完整,甚至已经消失殆尽。

然而,行走于异地他乡的冷雨之中,张爱玲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要彻底离开胡兰成,与他断绝关系。即使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欢愉地微笑,她再也开不出灿烂的小花,甚至她有可能会因此跌入永不见底的黑暗里,终日见不到一丝阳光。张爱玲离开以后,胡兰成便可以继而与范秀美续情缘,不被人打扰了。

爱你只是一生的信仰

1946年接近年底的时候,胡兰成要经过上海回温州,为了躲避追捕,于是便躲到张爱玲那里住了一晚。那是他们继温州之别后的第一次见面,竟也是此生最后一次。当晚,他们大吵了一架,无外乎是胡兰成与小周、范秀美纠缠不清的事情。其实当时的张爱玲对他已经十分冷漠,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和他闹,也不想再闹了。吵完之后,她便安静地躺在床上,独自思考很多,流了很多泪。但是,她的内心里依然有他的位置。以至第二天清晨,胡兰成临走之前,来到她床前与她吻别,她竟然还紧紧地抱着他,默默地感受他的气息和体温,她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告别之前,她想要把属于他的味道全部记下来,并且放在手里。即使有一天,这些味道消失了,也依然可以通过记忆来回味不绝。

现在她要放弃这段感情了,磕磕碰碰之中,他们一起走过了艰难的三年,期间有快乐幸福,也有误解心酸。轰轰烈烈的爱情在即将逝去的那一刻,竟然是如此凄艳。张爱玲只能任由泪水滂沱,什么也做不了,末了,只是喃喃地呼唤了一声“兰成”。那是她最后所表达的爱,其实无论以后怎么样,她始终会爱他,只是自此以后她爱他的事再也与他无关,那将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爱一个人,与他无关。这是多么卑微,让人难过的事情,甚至比低入尘埃更加没有价值。然而,她却怎么努力也都摆脱不了这样的爱。它就像是一场诅咒一样,赖上了你,你便只能是它永远的奴仆。或许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一段注定要夭折的感情,所以即使一路披荆斩棘,却仍然困阻重重。他们无论如何,终究是回不去了的。于千千万万不同的人之中遇见他,这无疑是她这一生中最美丽的经历。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如今却已经走到了苍凉的尽头,充满辛酸悲凉,却再也无法做任何挽回和拯救了。

自从胡兰成走之后,张爱玲的生活很萎靡,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直到几个月之后,也就是1947年6月,她终于给胡兰成写了一封信,上面十分清楚地诉说了自己的诀别之意:“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惟时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张爱玲如此狠心冷漠的文字,着实让自信的胡兰成有如当头棒喝。但是他一看到随信而来的竟然还有她的三十万元稿费,便以为张爱玲心里还是爱自己的,他日只要再好好哄哄她,便可以再挽回她的芳心和情意了。事实上,胡兰成的确也曾经很努力地想要挽回这份感情,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或者是有什么样的目的。他曾经多次写信给张爱玲的闺蜜炎樱表态说想跟张爱玲重归于好,希望炎樱能够从中帮忙。但是没有人愿意再看见张爱玲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炎樱没有答应。

自从张爱玲与胡兰成决裂之后,她的创作锐气大为减退,文章似乎再也不像过去那么精彩,总之无论她怎么努力仿佛都无法再回到那几年的巅峰状态。胡兰成毕竟是第一个如此热烈地欣赏她赞叹她的人,称得上是伯乐,亦可以说是钟子期。他如此迷恋她的才华,甚至当着她的面夸赞不已。其实说起来,张爱玲对于胡兰成来说,不仅仅是朋友、情人、恋人、妻子这么简单的角色,更是他的文学导师。如果没有张爱玲,或许胡兰成不会如此迅速地在文学之路上走得那么远,那么稳。

出生于小地方但是却野心勃勃的胡兰成,从小就不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他的骨子里有一股天生好强的必胜心理,他什么都想赢,什么都想在人前。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在接近张爱玲的同时,也渐渐地在内心里矛盾着。毕竟这个女人的才华远远比自己要高得多,而且修为不浅。因此,为了缩短自己与张爱玲之间的距离,胡兰成特别努力认真地培养自己的修为,提升自己的品位,并且及时充电,摸索着自学了很多东西。他就这样于潜移默化之中,沾染了张爱玲的某一些写作风格,甚至在某一方面还有所超越。

都说,夫妻两个人之间,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会越来越像,然后渐渐地离不开彼此。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背景与文化都不同,但是却能够相知相爱,即使最后无法相守,倒也是情理之中了。虽然没有厮守在一起,但是这一点都不会影响爱的质量。那段时间,张爱玲一直在创作电影剧本,并且与桑弧的关系很好,在他们合作期间,张爱玲逐渐走出失恋的阴影,心情也开始好转起来。曾经有身边的朋友因此仿佛看到一丝希望,想要撮合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但是张爱玲知道之后十分抗拒,并且很坚定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了。”

那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充满凄凉的冷气,让人心寒。是的,她用整个一生来爱胡兰成,无论他是汉奸还是民敌,无论他跟多少个女人有着千丝万缕的暧昧不清。她依然爱他,而且永远都那么爱。即使到最后撕破脸,并且声明已经不再爱了,可是内心的爱依然没有停止。

1950年,胡兰成曾经回到上海,并且去了张爱玲的公寓,但是发现她已经搬走了,无法取得联系。然后他在北上的途中经过杭州,并且匆匆忙忙地见了范秀美一面。接着,到了香港之后,他又写信给小周,才知道她已经嫁为人妻。他这一路走过来,如此艰辛,逃亡以及战乱,甚至是穷困,他都经历过来了,但是最后他发现,自己爱的女人们走的走,嫁的嫁,消失的消失……所幸,他在香港遇见了以前的情人佘爱珍。这个佘爱珍却也不是普通的女人,她的地位虽然不及张爱玲那么显贵,但是却不容易撼动。她就是当时上海威名四处的大流氓吴四宝的遗孀。胡兰成也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敢爱,或许这就是他最大的特点,当爱情产生的时候,他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身份地位,也不会在意社会各界的任何看法,就只是顺着自己的内心去行动而已。

1951年,胡兰成搬到了日本,并且正式开始与佘爱珍过上了同居的生活。他在日本认识了很多著名的学者以及文学家——橘善守、西尾末广、宫崎辉、中山优、安冈正笃、北昤吉等,这为他日后的学术成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期间他到处去讲学或者是演讲,十分忙碌。后来他听说张爱玲在香港,曾经托去香港的友人顺路去看看张爱玲,但是依然没有见到她。那个时候的胡兰成,即使已经和佘爱珍结婚并且生活在一起,但是心里还是惦记张爱玲的。不管那是不是爱,又或者是愧疚甚至别的情感,但是他记得有那么一个充满传奇的女人曾经走入自己的生活里,而且曾经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

1956年8月,独居了8年多的张爱玲与美国左翼作家赖雅结婚,那个时候她三十六岁,而赖雅六十五岁。当年,张爱玲与胡兰成结婚的时候,胡兰成三十八岁,张爱玲二十四岁,两个人相差十六岁。而今,她与赖雅相差将近三十岁。那个时候她选择嫁给赖雅,已经是一个无关于爱情的决定了。或许漂泊多年的她,只是在寻求某一种安全感以及归宿感。原本张爱玲就有很强的恋父情结,而且一直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她之所以这么选择自己的第二段婚姻,或许也是因为对胡兰成彻底失望之后的一种无奈之举。那个时候的她,几乎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她最美好的爱情都已经在最美丽的年华里献给了她最爱的那个人,那个人无论再怎么坏,都是她一生的信仰。

1957年年尾,胡兰成收到由池田笃纪转来的明信片,竟是张爱玲写来的,只是她的字里行间没有任何感情,并且她在信里面表态得十分清楚,写此信的目的只是为了想要跟他借《战难,和亦不易》、《文明的传统》等书,不谈他们之间的其他任何事情。胡兰成还是及时给张爱玲回了信,并且把她所需要的书都寄给了她。

1958年11月左右,胡兰成完成了《今生今世》上册的写作,并且把它寄给张爱玲。早在之前,张爱玲就知道他在写这本书,还曾经写信叮嘱他说完成之后一定要寄一本给她看看。那年12月份,胡兰成收到张爱玲的回信,同时也是她的最后一封信。从此两人一直没有再联系,各自过自己的生活,渐行渐远。

或许两个人早已经互相走远了,只是这些都不需要人们再知道了。

胡兰成作为汪伪政府里的主要成员,注定是要被大家骂成汉奸的,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历史事实,是当时的时局造成的铁案。近年来很多胡兰成的读者都想要极力地为他辩护,他们在论坛里公开地和另外一群辱骂他、攻击他的人对骂,展开激烈的口水战。其实,面对这场无案可翻的历史,喜欢他的文字,那么就继续喜欢吧;欣赏他的才情,那么就继续欣赏吧;佩服他的勇气,那么就继续佩服。该羡慕的,该痛恨的,该厌恶的……他是一个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才子,亦是一个少见的文学著作家,只是才子与佳人没有最完美的结局,这也是我们无力更改的事实。无论他与张爱玲的结局如何,“张迷”们都应该理智看待胡兰成的学术成就。情感与修为并不能作为衡量一个人的最终标准。无论是爱还是恨,都是感情的最佳的表达方式。

爱你是我一生的信仰。

我想或许应该可以用这句话来表达张爱玲内心对胡兰成最隐秘的感情吧。虽然1947年6月10日,她在给胡兰成的分手信里写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了。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也是不看的了。”她说她已经不喜欢他了,更别谈爱。可是他知道她依然爱着他,张爱玲自己内心也很清楚,这辈子或许终究都无法摆脱那个男人的阴影了。她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他,两个人相知相惜,相爱相敬,但是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摧残。只是不知道摧残他们之间海誓山盟的是时间还是战争,又或者仅仅只是人的贪欲与念想。

她依然爱着他,爱他也是她余生的信仰。自从分开之后,她就萎谢了。像一朵因阳光的毒晒而萎蔫、无精打采的花,又像一只放空了气的气球一样干瘪无形。

从1954年2月份出版的《山河岁月》开始,接下来的那几年,胡兰成在文学创作与学术研究方面收获很多,接连出版了《心经随喜》、《自然学》、《华学科学与哲学》、《中国礼乐》、《中国文学史话》等等一系列书籍。

1981年7月25日,这个被人议论一世,痛骂至今的大才子、大汉奸于福生市去世,享年七十六岁。他走的时候应该是很安详的,因为他的这一生,真的是异常精彩。

1995年9月8日,张爱玲也于洛杉矶公寓孤独去世,享年七十五岁。那个时候,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且还是死后一个星期才被人发现的。如此的悲凉凄惨,竟然还赶巧遇上了中国的团圆佳节——中秋节。那个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地聚在一起赏月、吃月饼,只有她,孤零零地离开,独自一人到另外一个世界去,继续冷眼看人间。

今生今世,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繁华落尽,逝水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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