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克醒来时,已身处寒山镇中央最高的一幢石楼里。这里是他带着半兽人一砖一瓦垒起来的,睁开双眼后看到无比熟悉的布置,让他心中感到无比安定。
“少爷,你醒了。”迪姆关心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两夜,现在外面刚刚天亮。”
“汉斯家族那个骑兵队长怎么样了?”
“他呀,被上了绝脉扣,就关在下面的地下室……先别管那些事了,少爷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喝点水……”
“也好,去帮我弄点吃的来。”
等迪姆离开,薛克检视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不由得苦笑起来。
几年前,他头一次在试炼中打败最大的竞争对手薛恩,获得第一名的成绩后,在家族学院声名雀起,好不风光。可是没多久,他便被假惺惺和他交朋友的薛恩摆了一道:这小子凭借军团长之子的便利,从家族秘库里找来一本记载着某种修炼斗气的残破古籍,天天向他炫耀练了这套功法后,可以极大提升法师的体质,唯一的限制是只有天赋过人、极能吃苦者方能领悟。
薛克并不是不识货的人,那本薛氏先祖传下来的古藉确实描述了薛恩说的这些效果,还有一些部分残缺不全,不过并不影响修炼。总之他动了心,于是向薛恩借那本古藉。不给?那就揍。
他实在太渴望向别人证明自己,以获得更多的赞赏与认同了。所以当他再一次被送进禁闭室的时候,摸着藏在怀里的古籍却开心地笑了。15天的禁闭期里,他心无旁骛研习古藉,顺利完成基础集气时,更是笑得无比开心。
薛克当时不知道的是,古藉里残缺不全的部分,恰好是对魔武双修种种负面效果及忌讳的阐述。
斗气刚烈就像火,魔力阴柔就像水,如果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体内混到一起会如何?当然是水深火热,倍受煎熬。而且最忌其中一种力量已具扎实基础后转修另一种,稍有不慎便会让经脉永久性受损。
这些内容,在薛克所处的时代已是最基本的常识。
之所以说是常识而不是知识,是因为这个道理就像人饿了要吃饭一样,谁都知道,但不必正儿八经写到书本里。
可就是这样一些常识,偏偏在家族年轻一代子弟中大出风头的薛克并不知道。他5岁丧母,6岁便被提前丢到家族学院,接下来的5年几乎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错过了太多了解这些看似浅显却无比重要的常识的机会。
所以当薛克第一次遭受魔斗相冲的痛苦时,他并不知道自己闯入了一块修炼上的禁区,反而以为这是对修炼者能否吃苦的考验,疯狂压榨自身潜能进行集气,并在一次又一次的魔斗相冲中痛得死去活来。
如果他强行修炼斗气的情况被学院老师及时发现,也许还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但薛恩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故意让薛克抢古藉时将他揍得很惨却不还手,这样一来薛克在关禁闭时无论修炼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了。
结束禁闭后,薛克羞于让人知道他修炼斗气遇到的种种困阻,不但对此绝口不提,还一心要攻克这个难关,暗地里继续进行着斗气修炼,也就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悄悄修炼,再次出现魔斗相冲时,被恰好路过的锡冈大师发现。
这件事成为薛克人生中的另一个转折点。
他成了锡冈大师的不记名弟子,每天深夜在大师指点下开始修习薛氏正统的炎黄诀,以便压制、化解通过古藉秘法修炼出来的斗气。
后来的发展超出了大师的预料。薛克身为法师,先修薛氏先人秘法,后修正统炎黄诀,几相叠加,竟激发了一项罕见的血脉能力——魔斗潮汐。
这项血脉能力的特点是,无论主修魔力或斗气的哪一样,两者都会提升到相同的等级。薛克觉醒魔斗潮汐时,已经是地阶7级法师,随后短短一年内,他的斗气也飙升到了7级。
照理说,这不是好事吗?恰恰相反。
任何一种力量的获得,如果没有相应的境界做基础,最后都会造成力量的失控。就好比一个孩童握着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别说上阵杀敌,就连随意舞动玩耍一下都可能伤到自己。这一年时间里,他吃尽魔斗相冲的苦头不说,有两次如果不是锡冈大师及时救助,还差一点经脉爆裂。
怎么办?难道要花数倍的时间从头开始巩固斗气基础,以后魔力斗气两者兼顾,却哪一样都进展缓慢?薛克当然不愿意。
锡冈大师最后替他找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请一位退隐多年的铸光师出手,在他身上设制了一个特殊法阵,将他的斗气全部封印起来,法阵动力则是他本身的魔力。
正常情况下,薛克只要体内魔力充沛,斗气便会被牢牢压制,几年来他从没让斗窜出来过。但为了救菲娅,他戴上禁魔项圈充当人质,法阵失去动力,达到地阶巅峰的斗气便像笼里关得太久的猛虎,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他几乎秒杀瓦亘的两击,看起来干净利落威风得紧,但实际上他的经脉根本承受不了。在昏迷的一天两夜里,刚烈如火的斗气不断销蚀着他的身体,又自动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直到两者的速度达到平衡,他才得以醒过来。
可醒是醒了,他检视一下自己发现,原本地阶巅峰的斗气不知为何连掉3级,成了地阶7级。按照魔斗潮汐的规律,他的魔力估计也掉到了地阶7级,只不过他还戴着禁魔项圈,需要花时间重新配制一把魔法秘钥解开后,才能最终确认。
这便是让他苦笑的原因。一直以来,凡是一件事有可能往坏的方面发展,在他身上都应验过,所以就算不进行确认,他也可以断定自己的魔力掉级了。
如果换了几年前,薛克肯定想也不想就要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瓦亘付出血的代价。但是从锡冈大师身上,他学会遇事先笑一笑,然后从更全面的角度去思考对错得失。
他想了想,大叫一声:“来人,把那倒霉的瓦亘队长带来,我要看看这家伙能不能帮我分担一点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