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金锁足够聪明的话,他一定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留在石人洞的很多东西都能说明此间发生的一切。不过我却不知道金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他在我背着老太太离开石人洞之前没有回来。
我呼出一口浊气来,靠在医院走廊里面的椅子上,手里的烟已经熄灭。老太太现在已经睡熟了,也许她太过劳累,而且我不知道她在深坑里面呆了多少时间。倔强的老人,却心怀母性的光辉,可以想象那天老太太经历了怎样的痛苦。看家护院的狼狗被他勒死,弄熟了狗肉后便上山给金锁送去,掉到深坑里面绝望地等待——在昏迷中等待!
我想一个正常人要做完这些至少要几个小时时间,她呢?无法想象!
从石人沟到清城医院,一路狂奔。尽管我担心老太太受不了这样的颠簸,但我是无意识的紧张造成的。到了急诊楼,我背着老太太敲开急诊室的门,小美女陈楠惊讶地尖叫了一声:“你……在哪捡的病人?”
“坑里!”我嘴一裂,才发现特别疼,细心地体会了一番,才发现我是急火攻心,不仅是嗓子肿了起来,嘴唇也烧出了一溜火泡!我苦涩地看来陈楠一眼:“妹子,求你快点安排医生检查!”
小美女陈楠脸色一红,眼睛却尖利地看了老太太一眼,才发觉事情的严重:“金雨,你……速度通知家属来!”
我一下子就懵了:“老太太……不好?”
“不是,要赶紧治疗!风险大要签字的!”
我心下一沉:“那你先找大夫抢救吧!”
上哪去找家属?荒村里面的怪人,死在家里都无人知晓的。我心下难受着,世间遗憾的事情太多,而我最见不得的便是这种凄凉景象。陈楠麻利地给老人量体温,招来值班的医生紧急诊断,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出来结果。
“金雨,老太太是染上了急症风寒,需要住院治疗!”陈楠娇憨地说道。
“身体……没事?胳膊腿没受伤?”我狐疑地问道。老太太是摔到坑里面的,别说是她,就换做是我失足掉下去,不死也得残!
“目前还没有发现!你赶快把家属招来!”
我脸色难看,心下紧张:“这……还是我签字吧!”我在住院手续上面签了字,在“与病人关系”一项上,手一哆嗦,竟然写上了“母子”二字!
荒谬有荒谬的理由,救人是第一要务!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浑身也疼痛难受起来,想必是在石人洞里面染上了伤风。我站起身点燃一支烟,站在窗台旁边,向小街望去。夜色幽深,小街清冷。不知道现在金锁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庆幸的是我碰巧及时把老太太救了出来,否则金锁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我靠在高间的床头上,裹紧了风衣,看着睡熟了的老太太。现在看起来老太太一切正常,呼吸匀畅,脸色红润起来。吊瓶里面的营养液嘀嗒地有节律地进入老人的身体。
方才陈楠来查房,说老太太休息几日便会好转。如此我便放心了,跟金锁也有了个交代。我正盯着老太太看的时候,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老太太的身体自然地平躺在床上,怎么也看不出是一个“半身人”的形象!
我心下一紧,站起身轻轻走到老太太的床前,掀起了被子,发现两条腿正平伸着,并没有断去!我又悄悄地将被子盖上,刚想转身却发现一道目光横着扫向我!我一抬头,忽然看见老太太正微眯着眼睛看着我!
气氛诡异,而我相当尴尬,稍微楞了一下,便盖严实了被子,讪笑了一下,走近老太太在她的额角上抚摸了一下,感觉烧热已经退去。
“伯母,您……醒了?”我关心地问了一句,心里面却慌慌的。
老太太并未搭话,脸上却掠过一丝笑容来。
“您现在是在清城医院!挂完两瓶点滴了,大夫说过几天你就能出院!”我苦笑着安慰道。
“你……是金雨?!”老太太发出模糊的声音。
我点点头。老太太发出一声叹息,将头转过去,不再看我。我思忖着,这老太太果真是脾气古怪得紧,难怪金锁跟她基本没什么沟通,换做我也是得沟通障碍。
“你方才是看我的腿有什么不妥?”老太太幽幽地问道。
我的心一慌:“没……我是给您盖严实被子!”
“呵呵!”老太太发出一声叹息的笑来。
“你认为我是个残废?”
难道不是吗?第一次看见这老太太便知道她的腿肯定有毛病,否则不会如“半身人”一般的走路。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伯母,我是给您还钥匙去的,恰巧碰上了!”
“还钥匙?”老太太转过脸来,我发现她的脸色好转了不少。瘦削的脸皮却显得红润了一些,而且我发现她的皮肤竟然很光洁,不似在茅土屋看着那般可怖了。
“上次您借给我的钥匙还没来得及还呢!”我小心地说道。
“你还记得这事?”老太太的口齿变得清晰起来。
我心下一紧,疑惑地盯着老太太。她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怪异,试想一个生活在荒僻山村里面的残疾老太太,脾气古怪异常,生存条件亦是艰苦。而她的精明和隐忍是我所不知的,但从茅土屋里面利落的境况再到梳理干净高挽着的白发,我未看到半点农村人的邋遢!
“伯母,您是怎么掉到那坑里面的?”
“呵呵!不小心!”
我心下了然,不过有些事情我不能深究。便尴尬地笑了笑:“您……可真利害!”
老太太脸色一滞:“小伙子,金锁……回来没?”
我摇了摇头:“没有!”
老太太叹息一声:“伢子跑哪去了呢?几日都没音讯了!”老人自语着说道。
“伯母,您……是怎么爬上山的?”
“呵呵!”老太太古怪地看着我,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你以为我很老吗?”苍老的声音传出来。
我脸色一紧,难道她还不够老吗?估计得六十开外的年纪了,不过我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脸,虽然瘦削,但却没有太多的褶皱,红润中透出一种惨白来。
“我是走去的……”老太太叹息一声说道。
我勒个去的!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老太太的情景,蹲着走路,还发出“哒哒”的声音!
“你很善良!”
我讪笑了一下:“谁看见了都会救您!”
“那地方除了我干儿以外基本没人去!”
老太太非但不糊涂,反而思路很清晰。我心下思索着该如何打开她尘封的记忆,这是我心里面盘算很久的事。金锁说他的父母在龟山双双暴亡,而对于这个干娘,他只提起过一句话“她知道很多东西”!她知道些什么东西?
“我也是心里不安才闯进去的!上次我去石人洞,金锁在里面赎罪不肯出来,我也是没办法!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叹息一声说道。
“你……好像对石人山很感兴趣?”老太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心下一阵,这老太太不仅心思敏捷,观察力也是少见的。
“伯母,我来石人山为了寻找一个人!”我心下冷笑着说道。我要找的人现在也许已经死了,但这世界上令人惊奇的事情太多,一切未经证实的事情都有可能是以讹传讹,或是欺世罢了,眼前的老太太便是例子!
老太太显得很沉静,眼睛睁大了一些:“你要找谁?是金锁吗?”
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伯母,您是石人山的老住户?”
老太太点点头:“住了快一辈子了!”
“我在找一个十年前曾经住在龟山的人!”我盯着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红润的脸似乎紧了一下,浑浊的老眼微闭上,喘息变得紊乱起来。
“龟山上现在还有人?”老太太忽然问道。
我心下一笑:“伯母,我没去过哪里,所以不知道还有人没!不过现在那里已经被水给切断了,成了孤岛!”
“孤岛……”
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夜色深沉的小街,心里面却五味杂陈。
“我想知道一个关于澜沧别墅的基本事实!”我忽然说道。
“澜沧……别墅!”老太太重复了几遍,眼中却忽然滚起了浑浊的老泪来。
“你知道……孤岛上面的别墅?”
老太太喘了一口气:“我竟然又被救了一次!”
老太太不再搭理我,而是发出一种怪怪的声音。
“伯母,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对金锁也极为重要!因为在十年前,龟山发生了多起村民暴死事件,其中就包括金锁的亲生父母!金锁虽然很颓废,但我一直在帮助他,他的赎罪也证明了他是有良知的!”我忽然有些激动起来。
“您想方设法杀狗煮熟了冒着危险去石人洞给金锁送饭,难道不也是在支持他的赎罪吗?但我始终认为那里发生的一切是一场阴谋,金锁之罪不再与颓废去生活,而在于他无力去为父母报仇!”我盯着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脸上的泪终于流了下来。
“伯母,我两次去荒村与金锁谈这件事情,发现了很多疑点。现在周边的调查取证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但我找不到一个真正的当事人,所以我来荒村要找的人并非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十年前那宗异案的当事者!”我轻轻走到床前,用手将老太太的泪擦拭干净。
老太太很是惊讶地看着我:“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情?”
我心下了然,所有的事情都会有前因后果的,只要仔细去发现就会有所收获!
“有一个人跟我讲起过这件事!”
“那个人是谁?”老太太似乎很惊异地问道。
“黄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