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八绺神色凝重地坐在病床前,眼神呆滞,满脸倦容。
我最见不得医院满屋子的白色,就那个“十”字是红色的,整个房间就想太平间一样。姜八绺说我已经睡了一天,现在是晚上六点钟,过一会公安局要来做笔录,就等着我醒呢。
我问姜八绺,那前池内的女尸是春燕姐不?姜八绺摇摇头:“不是!”
阿弥陀佛!我用不着做噩梦了!心里还有几分小侥幸。春燕精神再不好也不至于投水自尽吧?还没到那个份上。不过我从姜八绺的脸上似乎读懂了他的担心,他告诉我春燕也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
“一会你就实话实说,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姜八绺淡淡地说到。
我点点头,心里却依旧恐惧着。想让我瞎掰估计我也没那种想象力了,神魂出窍了都!
十分钟后,公安局的便来做笔录了。是个小姑娘,穿着制服,长的跟董洁似的,嘴角还有个酒窝。哪来的靓妹子?我心里倒是很舒服,你就问吧,我有什么就都告诉你!
我半躺着,胳膊上还挂着吊瓶。腿上包扎着纱布。不知道磕哪了,腿上划出两个大口子,一动就疼。我尽量保持着优雅姿态,不能在这么靓的妞前丢份不是?
“姓名?”
“金雨!”
“性别?”
我勒个去!你没看到么?俺可是纯爷们!我斜着眼睛古怪地看了看小妞,没说话。
“年龄?”
“二十五,属虎的!”
“婚否?”
我说你查户口那?这些东西厂子里人劳部门最全,你要是需要生辰八字问我还凑合,怎么全是废话那?我心里想着,瞪了她一眼。
“否!”
“说说经过!”小妞甜甜地一笑。
我微眯着眼睛,心里非常疑惑:难道这经过很好笑么?的确也好笑,两个大老爷们一前一后在荒芜的路上绝命狂奔,一个是恐惧吓的,一个估计是被那个吓的!
“三点多钟,看水位,一照,看到个脑袋,还有红色羽绒服!”
“请您保持清晰的逻辑思维叙述!”小妞看着我严肃地说到。
我不严肃么?要我怎么说?把那个泡胖大的脑袋的神态给你描述一下?还是告诉你女尸穿的是什么牌子的羽绒服?我疑惑地看看小妞,叹了一口气。
“就是我三点钟左右,在检查前池水位时候,看见里面有一具女尸!”我口齿清晰地认真地说到。
“还有没有其他的要说的?”
我看了看那小妞:“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好了,在这儿按个手印!”小妞拿过来一盒红印盒,打开。
我努力地坐正身子,用手指沾了沾,便在那里按下一枚指印。
小妞站起身向我一笑:“多谢您的配合!再见!”
我笑了笑,发现脸有些痛。姜八绺说我的脸蹭破了好几块皮,我当时却没感到自己受伤,全身心的恐惧,不知道受伤。我刚想躺下,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人来,走到我床前站定。
“你是金雨?”
我微眯着眼睛盯着那人,似曾相识。
“江阳?!”我第一时间便猜出来了。不过我并未说话,看了他一眼便又躺下去。
“请你配合公安局的工作!”
我勒个去!刚才不是刚和那小妞配合完么?都按了手印了,难道你没看到?关键是你是哪盘菜啊?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懒洋洋地说到。
“请你配合公安局的工作!”
“是配合你吧?”
“是!”
“为什么?”
“女尸案!”
我点了点头:“想知道什么?我已经做完了笔录!”
“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说师傅那?给我买根雪糕去!感觉有点口渴了。姜八绺听到我在喊他便推门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那人阴冷地问道。
姜八绺喉咙一鼓一鼓的:“他口渴!我弄点水给他喝!”
“请您回避!”
“我……”姜八绺阴沉地盯了对方一下,转身出去了。
我微眯着眼睛看着江阳。此人阴冷狡诈,无怪乎姜八绺取证这么困难。
“你似乎受了伤?”
“你是谁?报上名字和工作单位来!”我眼皮一耷拉不屑地问道。
“江阳!向阳街派出所所长,清城公安分局刑事调查科代理科长!”
我该怎么称呼他?是江所长还是江代理科长?这是个问题。不过我脑袋一转弯,心中倒是无所谓起来:他叫什么似乎不关我的事儿吧?
“受伤了,不小心被磕的!”
“磕哪了?”
“你是问我还是问磕在什么地方了?”我翻着眼皮问道。
“你说呢?”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江阳拿出一支烟点燃:“不要跟我绕弯子!我是问你你的伤是磕在哪里造成的?懂?!”
去你妈的!我要是知道磕到哪了还用你问啊?一通惊心动魄的,我哪知道磕哪了?
“不知道!”
“你认识那女尸?”
我勒个去!你才认识呢!我总共认识几个女的心里都有数。
“不认识!”
“听说你认为那是丁春燕?”
这个我倒是有过这种想法,是在用了8秒时间爬16米楼梯时候突然想到的。
“是!”
“为什么?说说理由!”
“没有理由!”
江阳阴阴地笑了笑:“别耍小聪明!”
我嘴一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耍小聪明了么?没有吧?你只是问几句话,我只是如实回答罢了!
“长头发,红衣服,像!”很像春燕,但我不确定。
江阳沉思了片刻,说实在的他反应很敏捷。
“你认识丁春燕?”
我微眯着眼睛看了看江阳,不知道这小子想的什么花招。
“这与案件有关么?”
“回答我的问题!”
“认识!”
“怎么认识的?”
“……”我张了张嘴,确没说出来。怎么认识的?装鬼认识的?不对,我老早以前就认识春燕姐,至少三年前。我心思一转,仿佛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他问这个干嘛?我也是搞探案的,不过是业余的罢了!我怀疑这小子有所企图,至于什么企图我不得而知。
“说话!”江阳阴冷地问道。
“你想知道?”我睁开眼睛问道。
江阳叹了口气:“关乎案件,我必须知道!”
我笑了笑:“我不仅认识丁春燕,还认识丁奇峰!”
丁奇峰是谁?春燕姐的老爸,姜八绺的战友,江阳的师傅,原向阳派出所的所长!说实在的我连此人见都没见过,既然你江阳想刨根问底,我就来个将计就计。
江阳显然身子一震,脸上浮起不经意的慌乱,这慌乱也只有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才能捕捉到。鄙人不才,就是抓个正着。
“我是问你怎么认识的丁春燕!”
“独身楼时候是邻居!上下楼!”我淡淡地说到。
“丁春燕有病?”江阳接着问道。
我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春燕姐有病?”
江阳狠劲吸了口烟,眼睛盯着我。
“你和丁奇峰是什么关系?”
“这和女尸案件有什么关系么?”
“我在问你!”
“是我干爹!”我狠声说到。你******王八羔子,搞案件还搞出了阴谋诡计!栽赃陷害不成!我这人哪都好,就是脾气比较硬,看不惯这些骄横跋扈之辈。
“不要说谎!”
我斜着眼睛,两手放在头下枕着,看着江阳。
“你怎么知道我说谎?你是测谎仪啊?”
“油嘴滑舌!回答我的问题!”
“无可奉告!”我干脆闭上眼睛,想着江阳是何目的。从女尸案件扯到了丁奇峰身上,真是有水平!
江阳看我不怎么搭理他,竟然在屋子内踱了几步,然后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我可没时间跟你躲猫猫!”
我睁开眼睛,盯着江阳,忽然笑了一声:“江所长,我也想问你几个问题!”
“跟案件有关么?”江阳问道。
“你听听不就知道了!”我冷笑着说。
“丁奇峰说过几天就回来!”
“哦?”江阳面露惊异之色。
“你和丁奇峰是什么关系?师徒还是上下级?”
“这根案件无关!”
“回答我!”
“无可奉告!”
“你害怕了?”我傲慢无礼地问道。
“金雨,别让我抓到你小辫子!”
“我没辫子,这难道你都没看到?”我淡淡笑着说到。
我只是在捕风捉影地试探着江阳。我始终认为只有他才知道丁奇峰的下落,是生还是死,我看到了江阳那种不易察觉的惊恐之色,我知道,丁奇峰没死!
“最后一个问题!”我微笑着说到。
“你没资格问我问题!”江阳发现自己似乎很被动,好像上我的鬼道儿!
“你可以不回答我!”我忽然坐起身来。
“你知道康乐宫正门门楣上挂着什么东西么?”我幸灾乐祸地问道。
江阳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无稽之谈!”便转过身推门而出。
我躺在床上一阵冷笑!我现在才知道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似乎很好用,要是气人一定要气出水平来。就好比两个武林高手过招,其实谁都能一招毙敌,但为什么还那么胶着地厮斗?因为彼此都想亲眼看到对方痛苦地死去!
为什么这最后一个问题一下子就把江阳给气跑了呢?我也是十分纳闷。我以为是那康乐宫正门门楣上挂的应该是“照妖镜”,朗朗乾坤,谋杀害命,查了半年你都不能破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无能,第二是你不想破!别说罪犯狡猾,罪犯的狡猾正是证明了你江阳的无能!或是另有所图!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一个平民百姓,还真没有什么能耐破了那案子。我下了床,小心地推开门,才发现江阳正靠在我门口的墙上,脸色难看,似乎在和姜八绺说着什么。
“江所长,你大人不计小人怪!我方才是开玩笑的!我不也是被那女尸给下丢了魂?我怕你寝食难安,给您个定心丸吃,那女尸我真得不认识!”我压着嗓子低声笑道。
姜八绺脸色阴沉地看了我一眼:滚你的球球蛋!给我回去!
江阳阴鸷地看了看我,竟然笑了笑。
我脖子一缩,便听到外面低声地说话声。
“叔,那女的好像附近农村的,我我们调查过了,对方家里说是患了好几年的神精病,估计是失足掉到凉水池里面,顺着管道冲到前池里面的!”
“唉!不过可真是恐怖!把金雨可吓坏了!”
“金雨这小子神神叨叨的!”江阳说到。
“嗯,我徒弟!就那熊样……”
“叔,明儿请你吃饭!”
“……”
我躺在床上,心里不禁惆怅起来:春燕姐那幽黑深邃的眸子似乎穿透夜色,射进我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