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子里面,蓝色的火苗幽幽闪亮,巴掌大小,始终悬浮在前面。姜八绺拉了我一下肩膀,示意我后撤,我小心地退后两步,眼睛死盯着那火苗,心下惊骇异常。
如果周围是乱葬岗,是经常会出现“鬼火”的,不过我知道那种“火”只是磷火罢了,是人的头发里面的磷挥发出来,经过空气摩擦才能着火。现在是冬季,冷风飕飕,且不说磷能否着火,这周围哪来的磷呢?而且我没有看到有乱葬岗的迹象。
“不是磷火!”我低声说道。
“我知道!”
姜八绺犹豫了一下,猫着腰缓缓向那束幽火走去,我则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手中握紧了手电,倘若有什么鬼怪我第一时间便发起攻击!
距离幽火五米多远,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小门楼一样的建筑来,周围则是青石栏杆,中间则是黑乎乎的大坟,坟前面则立着一块墓碑。他奶奶的真有坟,幽火就在墓碑上面明灭闪光,却不熄灭。
姜八绺放松了我的手,回头看了我一眼:“张老三再搞什么鬼花糊?”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哪来的人?”姜八绺的话让我心里惊疑不已,看来这个大坟就是张园主的亡妻之墓。雪姨死的时候正是张三爷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之际,修建一座这样的坟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过把坟修在深山老林子里面倒是很让我意外。
姜八绺在小门楼前面停了下来,没有进去。
“你进去看看!”姜八绺冷冷地说道。
操!老家伙似乎对雪姨的墓有些忌讳。我梗着脖子看了姜八绺一眼,握紧了手电小心地走进门楼,盯着墓碑上的“鬼火”,心下无限下沉。
墓地周围鬼气森森,不时传来几声夜枭的悲鸣。我紧张着走近了墓碑,仔细看着上面的鬼火,才发现是一盏小“马灯”!马灯是农村很常见的一种照明工具,挺长的玻璃罩,底座是装煤油的,玻璃罩里面有灯芯,玻璃罩上面有提手,可以提着走路,很亮也能防风。
眼前这只小马灯很精巧,里面闪动着蓝色的火苗。灯下的墓碑上刻着几个大字:张扬雪飞之墓!旁边还写着年月日:一九八九年七月十四日!
张园主是在七月十四日给雪姨立的碑。我正看着墓碑,猛然看见丛大坟里面冒出一只黑影来,犹如鬼魂一般丛大坟里面走出来的!我吓得差点没尿裤子,什么东西?那影子半蹲着,两只手耷拉在地上,没有下半身,而且也没有脑袋!
我“嗷嗷”的惊恐失声,转身向门楼外面跑,却不小心和姜八绺撞了个满怀!身子太虚,这一撞竟然把我撞晕了过去,身体一下子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是******被吓晕过去的!惊吓能够激发人的斗志,但很多时候会令人丧失心智,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就是一个病虫,一只猫都能把我吓趴下。
外面的一切我浑然不知,过了许久才幽幽地醒来。身子感觉很温暖,没有山风,也听不到夜猫子叫。我动了一下,眼睛盯着前面的蓝色幽火,不知身在何处。
身体上盖着一条很厚的毛毯,眼前人影一晃,那蓝色的火苗跳动了几下便来到我的身边。
“醒了?”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问道。
我琢磨了一番,这声音……太熟悉了,不是张园主又能是谁?!
“张叔……您?”
张园主脸色冷峻,端着小马灯看着我。
“张叔,这是什么地方?”我坐起来,感觉头晕得利害,肚子发出几声“咕咕”的叫声。
“是我家!”
张园主的家?我惊诧得张大了嘴巴,从来没听说张园主有家!墓园应该是他的“家”,不过自从他消失以后,墓园便没有了他的位置。每天那么多的死人需要打理,没有了张园主还会有李园主、王园主的。估计是张园主不会回墓园了。
“哦!我师傅呢?”
“睡觉呢!你也睡了一觉,估计三个多小时了。”张园主坐在小石凳上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愧疚。
“哦!张叔,我和师傅……终于找到你了!”我呼出一口浊气来。
张园主点点头:“姜八绺子太笨,否则我也不会回家看看!”
我的心“咯噔”一下,想起自己倒地的一幕。
“张叔,这里是雪姨的……”
“嗯!你说得对。”
我惊讶得差点没吐出来,怎奈腹中空空,连续一昼夜滴水未尽。我硬撑着身子下床,身上披着毛毯,借着蓝色的光亮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口大棺材上面!
黑漆漆的大棺材,板面很宽,就如一张双人床似的。我慌忙向前走了几步,惊骇莫名。
“这就是雪飞睡觉的地方!”张园主幽幽地说道。
这么邪性?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长方形的石室,四壁都是青条石砌成的,左侧有一条小隧道,不知通向哪里。看来张园主为自己的后事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雪姨的坟墓也修造成了“家”的样子。
我慌忙将毛毯放在地上,走到漆黑棺材面前,毕恭毕敬地鞠躬行礼。身后的张园主却发出“嘿嘿”的笑声:“你小子很仁义!”
“张叔,您……怎么让我睡在这里?雪姨会不高兴的!”我皱着眉说道。
“怎么不高兴?她都五六年没人陪了!”张园主瞪着眼珠子说道。
“哦!”我扶了下额头,感到很恶心。
“走,吃饭去!”张园主站起来端着小马灯转身走出棺材石室,我慌忙拾起毛毯披在身上跟着他走到外面。
“张叔,上哪吃饭?”
张园主“嘿嘿”笑了一声:“外面!”
隧道很短,几步便到了门口。隧道里面有好几箱矿泉水和方便面,不过张园主没有停留,而是在墙壁上一划拉,小门洞开,一股冷风吹进来,冻得我一抖索。
出了地下室,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这是一处小阳坡,周围全是老林子,对面便是乱石沟,四周静谧,是一处难得的风水宝地。看来张园主对雪姨的是很有感情的,否则不会精心修下这等勘称“豪华”的墓地。
“张叔,您为什么独闯到龟山来?”我低声问道。
张园主深沉地看着我:“吃完饭再唠这些!”说罢他拍了我一下肩膀,搂着我便出了墓地门楼,向左侧拐去。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面便出现一道灯光来。顺着灯光,我才看清楚是一间简陋的茅草房。
说是草房有点“夸张”了,应该说是个“窝棚”,几根木头支成一个架子,上面披着很厚的茅草,棚子周围全是灌木。张园主向前一步推开门,叫了我一声便钻进去,我也随即跟在后面走进了棚子。
棚子里面别有洞天!原来这棚子是依着地势而建的,里面挖了一个大洞,草棚子只是一个“门楣”形式的“客厅”!一进去我就闻到了饭香,肚子随即“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我正惊诧地看着里面的境况时候,忽然丛洞内闪出一个人影来,穿着宽大的和尚衣服,秃脑袋,略显肥大的脸阴黑着。
假和尚冷无心!我一眼便认出了那和尚的身份,正是那个假的永安寺的住持、静修堂副堂主冷无心。我惊诧地“啊”了一声:“你……怎么是你?”虽然在此前早有预料,张园主和他一起进的龟山,但亲眼看见他我还是有点惊讶。
冷无心略显谨慎地看了我一眼:“原来是金施主!您师傅正在等着你!”说罢便转身走进了洞里。
洞内的情况很简单:正中间摆着一大块木板,上面摆放着四只碗筷,三个素菜,热乎乎的米饭冒着热气。姜八绺正在洞里面的茅草堆里面睡觉,发出沉沉的鼾声。
张园主向冷无心点了点头,坐在木头墩子上:“来,金雨,咱爷俩喝一杯!”
“张叔,我……想吃药!”我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三杯酒顶得上十片扑热息痛!”
我勒个去的!这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大哥,你也喝一杯,金雨是我的小兄弟!”张园主今晚的心情不错,撇了一眼在草窝里面睡觉的姜八绺:“让八绺子先睡觉!”
大哥?这冷无心竟然是张园主的大哥?怎么看也不像!我脸色一紧,看着冷无心。这里面的事情果然不简单,冷无心是阴阳道静修堂副堂主,是永安寺住持化真大师的弟子,但他的确是个“假和尚”!
张园主盯了我一眼:“哦,对了,你们不认识?”
冷无心脸色一红:“认识,这位是金施主!”
“什么施主施主的?他是我小兄弟!大哥,你还是一副假正经!”
我尴尬地笑了笑:“张叔,化真师傅……我认识!”
冷无心的脸色黯淡下去,低下头不说话。
“金雨,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大爷!不是什么和尚,也不是什么狗屁大师!我我和八绺子、丁老四的大哥,高俊逸——高大爷——俺们是一起当兵复员到清城的……都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了然!东北兵八个绺子的老大!
“大爷……您可真厉害!”我若有所指地说道。
冷无心就是高俊逸,高俊逸就是“八个绺子”的大哥!我理清了这个思路,心下不禁惊颤不已!看来“十年异案”所牵扯的人绝非是我能够想象的,从姜八绺的几个战友之间的关系便可窥视一二。
我端起酒杯:“张叔,我先跟高大爷喝一杯!”
一杯酒,无限温暖,也深藏太多的疑问:高俊逸是怎么成为静修堂的副堂主“冷无心”的?他跟张园主到龟山究竟是干什么来的?
酒入空腹,热浪翻卷,我端起饭碗,讪笑了一下:“大爷,张叔,我……就不客气了……”